第四章 容克貴族(一)
徐陽剛回到家中便衝管家牢耶那裏得知,哈爾正在書房中等他。換上家居式服裝之後,徐陽在牢耶的隨同下來到書房門前,在進去前,牢耶提示書房內有幾位份量不小的客人,客人似乎是專門為了徐陽而來。
“請不要驚訝。您的名聲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大,上次您的建議讓容克老爺們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
徐陽點頭表示明白,他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示意勞耶推開書房的門。
牢耶輕輕敲擊木門,推開一個小小空隙,“老爺,少爺已經來了。”
書房內的氣氛聽起來十分不錯,一位年輕的女仆打開書房的門走出來,輕聲說:“老爺請少爺和您進去。”
房門沒有開得很大,隻能讓一位成年人通過。徐陽走進書房,首先看見的是端著飲料及點心的女仆,她們臉上帶著職業式的微笑,在無微不至的照顧客人。這也說明這是一次友情式的敘舊,將不會涉及到生意或者其它方麵上去。
徐陽家裏的主書房的空間很空曠,除了東麵那座巨大的落地窗,其它三麵牆壁都擺著整齊陳列書籍的巨大櫃子,一套從中古世紀保存下來的真皮沙發被擺在靠東麵的落地窗前。那個位置的陽光很充足,即使是心情鬱悶,坐在沙發上朝外麵看去,視野內是一座被修飾得非常賞心悅目的花園,再鬱悶的心情也會有所轉變。
客人們見徐陽走進來都靜下來停止交談,他們都是容克貴族,之所以在貴族前麵加上‘容克’這兩個字,也隻有身為容克貴族的一員才能真正去理解。人們印象中的容克貴族,是一幫大地主,排斥外來者,並且帶有深深的侵略意識。嗯……這些印象基本上沒有錯誤,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團結!
容克的特征是姓氏前麵加‘馮’字,以表明自己的貴族身份。十六世紀普魯士建國以後,容克們積極從軍,累積戰功,逐漸成為普魯士的軍事貴族階級。到了霍亨佐倫帝國時代,容克把持軍隊和政府要職,享有極高的社會地位和強大的政治影響力。德皇時代政壇顯要人物都是容克貴族。
當時流行的一句諺語是:普魯士統治德國,容克統治普魯士,因此容克才是德國的主人。
容克貴族的老爺們對希特勒的國社黨一直保持相當高的警惕性,其原因有二:首先國社黨鼓吹的是社會主義製度,其中一項施政方針就是土地改革,矛頭直指東部的容克大地主,容克貴族的老爺們自然非常緊張。
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國防軍和容克貴族是兩位一體,衝鋒隊的領袖羅姆屢次咄咄逼人,口口聲聲要改造國防軍,砸爛舊秩序。而希特勒態度曖mei,這也讓軍方的容克貴族惶恐不安,直到希特勒與斯達克家族接觸之後情況才有所轉變。但是斯達克家族對希特勒的投資並不代表容克貴族已經接受希特勒,或者說接受希特勒領導下的國社黨,這些老爺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非常明顯……
徐陽一一尊敬地向客人問好,最後安靜坐在哈爾身邊。這些客人他都認識,無一不是有著非凡影響力的容克貴族家族,八位客人當中有五位是來自東部普魯士的容克貴族,一位來自萊茵,兩位來自烏騰堡。
哈爾讓女仆們離開書房,隻留下管家牢耶在一旁伺候,這是談正事的時候了。
哈爾親手為每位客人倒上一杯新的咖啡,坐下後用著嚴肅的語氣說:“事關我們的未來,我的兒子卡恩-馮-斯達克必須在場。”
客人們莊重點頭表示同意,一個容克貴族的家族第一繼承人在談重要事情時在場,這也是對客人的一種尊重。
“你們一直對於斯達克家族支持國社黨保持疑慮,我想,這是應該的。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團結!國社黨的實施方針其中含有針對容克貴族的土地改革,影響到了我們的利益,感謝你們容忍斯達克家族對於國社黨的支持。”哈爾拉著徐陽站起來莊重的行了個容克貴族的道歉禮儀。
來自東部的加利福尼家族的家主首先說話:“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有一定的規則。在我們來到慕尼黑之前,已經收到斯達克家族的印信,我們了解斯達克家族這麽做的原因。現在,我們需要知道的是,這樣做之後我們(指整個容克貴族)能得到什麽利益又將失去什麽?”
其他客人都表示他們跟加利福尼家族有著相同的疑問。
徐陽明顯察覺哈爾有些緊張,遠遠看去就能看見他的手掌心已經在冒汗。哈爾沉默良久,緩緩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遙指窗外,用著極其誠懇的語氣說:“戰敗後的德國已經與以前截然不同,若我們還緊抱著土地不放將失去更多。為什麽我們不先放棄一些小利益,來贏取更大的利益?失去幾個莊園,以後我們得到的將是整個世界!”
徐陽仔細觀察每一位客人的表情,發現他們有些心動了。
“你是說以後必將有一場戰爭?”以其說他們是在問,倒不如說他們是在期待。容克貴族的侵略意識在這些人中表現得淋漓盡致,能作為家主的人物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他們怎麽不會了解當前德國的情勢?凡是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德意誌的將來必定有一次大改變,隻是因無法確定將是怎麽樣的改變,所以才會死死把手中的利益牢牢抓緊,不敢有任何鬆懈。
徐陽知道他們在權衡利弊,在腦袋裏麵做著劇烈的爭鬥。
哈爾說完之後就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不說話了,他相信客人們會很快討論出結果的。
整個討論的結果最終隻歸咎在一個詞上麵,那就是‘軍隊’,國防軍必須在容克貴族的控製中存在!他們一致要求斯達克家族安排一次宴會,他們將在宴會上與希特勒會麵。當然,在會麵之前他們不會改變對於國社黨的‘軟抵製’態度,以後的事情要看會麵之後的結果。
嚴肅的話題商談完畢,客人們開始了他們此行的另一目的,那就是好好看看在慕尼黑有著容克貴族之光榮稱的——卡恩-馮-斯達克。
其實徐陽有一套更加有說服力的事實來打動他們。
徐陽深知容克貴族之間的溝通還沒結束,剛剛隻是一次試探性的會談。這些來的客人之中,隻是代表一部分不了解斯達克家族對國社黨投資原因的容克貴族,這樣的會談還會有很多次,且與會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斯達克家族所代表的是慕尼黑乃至整個巴伐利亞地區大多數容克貴族的利益,德意誌其它地區的容克貴族因為與斯達克家族出於同緣,向斯達克家族探查國社黨的動向並不讓人驚訝。
女仆們在哈爾的吩咐下再次進來了,她們捧著傳統的普魯士小點心來回於客人之間。訓練有素的女仆知道該怎麽去伺候客人,得到客人的歡心,讓客人感到賓至如歸,她們臉上永遠帶著溫和的招牌式笑容。
徐陽正在琢磨應該從哪裏入手,以達成對人們的承諾。這些客人每一位都顯得那麽不簡單,盡管是在談笑,他們臉上無不帶著容克貴族式的戒備,這種戒備並不是用來防範是否有人會突然襲擊,而是擔憂自己的言行是不是會傷害人們對容克貴族的印象。
代表萊茵地區前來的容克貴族名字叫巴卜-利普塞特,是一位年齡半百的老頭,他參加過一戰,總是穿著參軍時的巴伐利亞式的灰色步兵團的校官級別的軍裝,盡管沒有得到過半枚勳章,但他還是為自己曾經為國出力而感到自豪。
一戰德國戰敗對於利普外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他每每向人抱怨心裏的不甘心。與在軍事事業上的‘顆粒無收’相比,在經營事業上他有著很好的收獲,如果有人拿這個和他的參軍生涯相比,他會輪著拳頭將那個人揍扁。
而此時,利普塞特還是像徐陽印象中的那樣,摸著自己身上的軍裝在向其他人敘述他參軍時的經曆。
“炸彈就在我身前不遠處炸響,我被震倒在地上,爬起來看去時那裏已經成了一個大坑。上帝保佑,大坑裏麵的斷臂殘肢真是讓人震撼,僅僅一顆150磅的炸彈就讓我失去了七位士兵。我發現自己毫發無傷……”
徐陽聽著利普塞特每次跟人見麵都會講起的經曆,慢慢靠上去,當利普塞特喝了口咖啡又將說話時,徐陽走過去對著利普塞特一個致意,非常惋惜的說:“少校閣下,真是讓人感覺好遺憾,那個時候您怎麽會沒有受傷呢?皇帝陛下不會因為士兵的勇敢而吝嗇勳章的。”
利普塞特一臉的讚同,他懊惱地拍著自己空****沒有勳章的右胸:“上帝的眷戀讓我一直毫發無傷,可是也失去了獲得榮譽的機會。”
大部分容克貴族骨子裏還是渴望回到以前的專製時代,一看見徐陽談起德皇時帶著崇敬,他們心裏無不喜歡這個與其年齡非常不匹配的健壯小夥子。
徐陽已經得到客人的關注,離自己想完成的目標近了一步,他目光轉向歐根-辛穆勒(來自東普魯士的容克貴族)說:“辛穆勒叔叔,家鄉還是像以前那麽漂亮嗎?”徐陽所說的家鄉是指普魯士。
辛穆勒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臉上總是帶著自信的笑容,然而徐陽的問話卻是讓他臉上的神情一僵,表情也由笑容變成了憤怒和感慨,他說:“東普魯士的但澤景色在變化,它的高點懸掛著波蘭的國旗,波蘭人趾高氣揚的用他們的臭靴子踐踏美麗富饒的土地,讓人們生活在恐懼之中。”
辛穆勒的話讓所有人緊握著拳手良久無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盡相同,既憤怒又無可奈何。徐陽也終於達到目的;引起客人們對現實的不滿。
“我剛剛出了趟門……”徐陽故意停下來,讓他們的目光焦點停在身上,“街道上到處都是凍死、餓死的人。人們在雪地裏無助的徘徊,盡管生活是如此艱苦和絕望,可他們還是在努力尋找生機。”
客人們的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似乎不懂徐陽說這些話的意思。
“我的父親,在九月份的時候,曾無償捐助了些糧食給予國社黨的衝鋒隊……”徐陽看見客人們用責怪的眼神看向哈爾,代為解釋:“各位尊貴的客人都知道慕尼黑是國社黨的發源地,他們在這裏有很大的勢力,我父親有時候不得不拉攏一下。我想說的是……衝鋒隊將糧食拿出來,在街道建立施舍點,在幫助那些可憐的人們。”
哈爾有些意外的看著徐陽,似乎在詢問他為什麽把自己做的事情塞到長輩頭上來了?
很顯然,客人們已經知道徐陽要表達的意思,但大部分不願意表態。
辛穆勒環視諸人一圈,說出了眾人心裏的擔憂,“國社黨在拉攏人心,這會助漲他們的實力。希特勒真是讓人不可小看,他這麽做的原因是在為下一次選舉造勢。”
利普塞特接過話,“不能隻讓他們這麽幹下去!光榮的容克貴族必須比那個波希米亞下士更加有發言權,人民是容克貴族的人民!”
“我們有土地,我們有餘糧,我們更加有實力去幫助那些可憐的人們,可我們並沒有這麽幹。其實我看見的慘況,在戰敗後的德意誌的土地上無法避免發生,我們無力去幫助所有人。但我們卻沒有盡力去幫助人們,這是我們容克貴族作為德意誌主人的失職,無可原諒的失職!”徐陽不去理會客人們臉上的尷尬,“那些人接過土豆湯時的表情,我永遠都無法忘記。救助無分人格、無分黨派,人們會記住幫助過他們的人!當他們知道衝鋒隊的糧食是斯達克家族捐獻出去的時候,知道他們歡呼什麽嗎?”
哈爾覺得兒子說得太過分了,一個未舉行成年禮的孩子竟然在一幫成年人麵前申斥所謂的失職,他為了不使客人們發怒,吼道:“卡恩-馮-斯達克,你給我閉嘴!”
徐陽很有技巧的一笑避過父親的責難,突然用全身力氣喊:“光榮的德意誌容克貴族萬歲!”
徐陽喊完後,不去看眾人臉上錯愕的表情,很輕鬆愜意地走回去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麵,還很幽雅地抬起咖啡對著眾人一個致意,慢慢的將裝滿咖啡的杯子湊到嘴上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