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回宿舍的時候,薑臨正皺著眉到處翻找,整個帆布包都快被翻了個麵。
李媛關上門,掃了眼如戰場一樣的床鋪,問:“你找什麽呢?”
“香水丟了。”薑臨嘀咕著。
“啊?很貴重啊,我幫你找找。”
薑臨搖頭:“倒不是很貴重,但是我爸去年在我生日時親手幫我調配的,比較有紀念意義吧。”
李媛瞠目:“你爸還會這個呢?你是不是過於低調了?”
薑臨笑了:“哪有,他隻是製香公司的普通員工而已。”
十分鍾過去,兩人隻差把宿舍翻個底朝天。薑臨累得趴在**,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在包裏,她平時也不會丟三落四的,香水怎麽會不見了呢?
她好像忽略了什麽,明明去醫務室時還拿出來用了的,後來……
薑臨腦袋一蒙,僵在床邊。不至於這麽倒黴吧,惹不起,躲也躲不掉嗎?
做了兩分鍾心理建設,薑臨終於妥協,抱著僥幸的心理去了一趟醫務室。但香水不在。會不會被他撿到了?算了,就當破財消災好了。
想到下午那一幕,薑臨尷尬極了。青天白日開免提這種惡習,她一定要改掉才行。
回宿舍的路上,薑臨在走廊上遇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女生,跟薑臨一個班的,叫商藝。她已經很努力地避開對方了,但對方的注意力完全沒在走路上,兩人撞個正著。她剛想開口,對方一溜煙就不見了。
剛巧遇見打水回來的李媛,薑臨拉住她問:“她怎麽了?”
“被甩了唄,這才進校幾天啊,就四處勾搭,我就見不得她那樣,見誰都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薑臨一時沒接話。
同宿舍的二花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一臉八卦地道:“據說甩她的是研一的學長,不是一丁半點的帥啊。”
“學長叫什麽?我去論壇關注一下。”
“我想想,啊對了,叫駱葉,名字跟人一樣俊逸不凡啊,不然商藝怎麽肯倒貼,怎麽說她也是係花級別的人物。”
……
薑臨絲毫不想加入關於駱葉這個人的話題討論,扭頭看到背著吉他回來的白露,她善意地跟對方打招呼,結果白露壓根沒理她,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薑臨:“……”
是自己存在感太低了,還是對方視力不好?
蒼天啊,為什麽她身邊的人不是八卦大王就是萬年冰山,請賜給她一個正常的室友吧。
一顆心像亂竄的魚,四處遊弋,害得薑臨整夜無眠。第二日,她頂著黑眼圈去參加講座,遲到了兩分鍾,又不好從前門進去,隻得貓著腰從後門插進去。南大的莘莘學子,果然都是愛學習的,教室裏座無虛席,她好不容易找到個空位,還不在過道邊上。她蹲著過去,氣喘籲籲地撞了撞旁邊人的胳膊,小聲說:“同學,讓我進去一下。”
那人沒理她,看起來好像是睡著了。
“同……同學。”
“我沒聾。”
這聲音……
是駱葉。
薑臨默默地流下兩滴血淚。自己都走到這兒了,再出去不是更引人注目?早上頭發都沒來得及梳,一路狂奔更淩亂了些,也許駱葉壓根沒認出自己。保持這樣的姿勢,她的腿快斷了:“能不能先讓我進去?”
半晌,他終於騰出一點空間。
薑臨趁機鑽了進去,小聲說:“謝謝。”
駱葉沒有應聲。
薑臨倒沒在意這個,他的傲嬌和目中無人,她早就領略一二了。今天的講座不是為本科生舉辦的,所以來的學生大部分是研究生院的。但親爹的場她不來捧一下,總有些過意不去,加上這次的主題算是她感興趣的——“從國際各大香水品牌的分子成分角度探討中國香水行業的未來”,很符合一眾年輕人的胃口,但顯然旁邊的人興致不高。
比起講座的主題,他的注意力全在手裏的那個打火機上,拇指在蓋帽上滑動,一開一合。金屬材質發出清脆的響聲,聲音不大,但他拇指滑動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薑臨瞥了一眼,用胳膊肘輕抵了一下他,但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這就很尷尬了。
前方教授正點名讓人回答問題,整個禮堂瞬間安靜下來,所以扣打火機的聲音顯得更加突兀。氣氛就這樣僵著,老師長手一指,朝著後麵看過來:“倒數第四排最邊上那位同學,你起來回答一下吧。”
通過嗅覺來辨別一款香水的成分,這樣的題目完全是在考驗人的天賦。
試香紙由助教傳過來,對方一路走到駱葉身邊,他才緩緩站起身,低頭將那枚紙片在鼻息前晃了晃。薑臨也聞到了香味,她輕輕一吸,好像有血橙的味道,至於成分,她還在沉默的時候,駱葉已經開口。
“用了睡蓮和梔子花作為前調,中間混合了一點鈴蘭,最後用葡萄柚加以點綴,味道清新自然。不過,個人認為這款香的香料含量過高,不適合日常使用,替換成果香調節會更好。”
這麽快?
薑臨的心漏跳一拍,整個禮堂也炸開來。還未等駱葉坐下,後座的同學就興奮地說:“你果然是個天才啊,光嗅覺這一點就遠超普通人了。”
連見慣了各色學生的薑昕城也沉默了一瞬,點頭道:“你很不錯。”
薑臨的好奇心就這樣被勾起,她再也沒有聽講座的欲望,反而研究起旁邊這個人。他到底是來自哪個星球的物種?怎麽此刻他坐在這裏,讓其他人感到如此挫敗?
或許是薑臨的目光過於炙熱,男生扭頭過來,截住她正要開口的話,眉峰一挑:“你最好別興奮。”
哈?
“聽不懂人話?”駱葉長腿蹺起,食指朝她勾了勾,示意她湊過來,“你沒發現你坐著的這張椅子是壞的?在你來之前,已經有三個女生摔過了。如果你不想當眾出醜的話,最好別動。”
一次性說這麽多話,真是難為他了。
薑臨以為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遂扭動了下身體,果然聽見椅子下麵螺絲鬆動的聲音。
她抬眼,看見駱葉正扯著嘴角看自己。
這“善意”的提醒怎麽不早說?
薑臨努力讓自己放鬆,搭在扶手上的雙臂漸漸使上了力,好使椅腿少承受一份重力,手心也出了一陣冷汗。她在心裏暗自祈禱:親爹啊,為了你女兒的一世英名,能不能少點廢話。
不知不覺中,薑臨的臉憋成了豬肝色。
而剛才還神情冷漠的男生,此刻他的肩膀突然晃動起來。薑臨抬眸,顧不得他的嘲笑,謹慎地道:“駱學長,如果你能把位置讓給我的話……”
男生止住了笑,低沉著聲音問:“你打算怎麽報答?”
“食堂一日遊,行不行?”
“想得美。”
“那你別笑。”
“嗯?”
“我又不是賣藝的猴子,白給你取樂。”
駱葉坐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蹙著眉不答話了。
薑臨一頓,小聲說:“或者你讓我出去行不行?”
駱葉好看的下巴衝她抬了抬:“你當我這兒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咳了兩下,沉沉開口:“我真的堅持不了了。”
薑臨沒說假話,再過半分鍾,她鐵定要跌下去。
駱葉撇了撇嘴,笑了,起身之前,淡淡地道:“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每天下了晚自習送一杯咖啡到實驗室。”
因為逆著光,薑臨看不清駱葉的表情,但她卻覺得他的一雙眼睛格外好看。可想到他的惡劣言行,她馬上掐滅腦海裏那點沒出息的想法,心裏暗暗詛咒了句:大晚上的喝咖啡,熬不死你。
想罷,她反手一撐,挪到那還有餘熱的椅子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一整場講座聽下來,薑臨的腿都是軟的。她特意留到最後,等人都走光了,才挪著步子走到講台邊,老老實實地叫了聲:“薑教授。”
薑昕城摘下眼鏡,掃了一下薑臨的臉,麵上冷著,說話卻沒了脾氣:“還知道主動來見我一麵。”
“您這不是忙嗎?而且,我來學校之前,您不就有交代,輕易不要在人前暴露我倆的關係。”
“我隻是不想落人口舌。”
“知道您正直。”
“你這是有意見?”
薑臨連連擺手:“不敢。”
“學業方麵怎麽樣?知道你對化工類不感興趣,但我是為你好,你有這方麵的天分,加上後天的努力,一定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來,也好方便回實驗室來幫我。”
她可不想整天對著一堆瓶瓶罐罐,最後落得個大齡剩女的結局。
薑臨胡亂地想著,卻沒敢反駁。
“對了,今天坐你旁邊的男生,你倆認識?”
薑臨撇清關係:“不熟。”
薑昕城思忖片刻:“看著挺有個性的。”
別的一般,脾氣挺大倒是真的。薑臨暗自腹誹。
“多跟人家學著點,別以為有高考那點成績就翹上天了,那純屬你運氣好。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薑臨努努嘴,左耳進,右耳出,隻是對著父親教案上的鬥牛犬圖案發呆。
鬥牛犬呲牙咧嘴的,她的腦海裏莫名浮現出駱葉那張玩世不恭的臉,差點撲哧笑出聲來。他的牙尖嘴利和鬥牛犬還挺像。
薑昕城也說教夠了,麵色變得和善了許多,問:“要不要一起吃飯?”
薑臨可不想跟那幫老教授一起吃飯,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約了朋友。”說完,麵帶微笑地送人出門。
“對了。”前腳踏出門的男人回頭,囑咐道,“沒事多給你媽打打電話,不然她老說我慣壞了你。”
薑臨悶頭應聲。
禮堂裏的空調開得太低,冷得跟冰窖似的,出了禮堂在烈日下轉悠了一圈,又覺得頭暈目眩。薑臨在操場邊的樹蔭下坐了會兒,突然聽見體育室那邊傳來吉他聲。薑臨推門進去,發現裏麵的人是白露。
白露見薑臨進來,手上的動作並沒停。
這是薑臨第一次聽白露唱歌,跟她平時說話的嗓音天差地別,那一把煙嗓像是在西北沙漠裏打磨過一圈,不過跟白露冷漠的個性卻極為貼合。
薑臨聽室友說過,白露現在是獨立音樂人,在網絡上還有一小票粉絲。
一曲唱罷,薑臨忍不住鼓掌,讚歎道:“原來你不止吉他彈得好,唱歌也好聽。”
白露也不謙虛,笑道:“還行。”
薑臨頭一回覺得她其實挺好相處,也沒有那麽高傲冷漠。
“我很羨慕會樂器的人,不像我,很少有機會接觸這些。”薑臨想到了什麽,扭頭問,“對了,你既然這麽喜歡唱歌,怎麽不去音樂係,反而來了生化院?”
白露挨著薑臨靠牆坐下,蜷起右腿,撚了撚長了老繭的指尖,輕笑道:“沒錢。”
空氣靜了許久。
白露又道:“不過我聽說,學這個專業以後出去掙得挺多。”
薑臨看著白露柔和的側臉,這樣的坦誠真讓人嫉妒。
白露見薑臨若有所思,便道:“從你的眼神中,我似乎讀出了‘膚淺’兩個字。”
薑臨搖頭:“不是,是你太真實了,我做什麽反應都覺得很假。但有一點是確定的,你是我見過的最有煙火氣息的人。”
白露不知道自己做什麽了,讓薑臨有這麽深的感觸,便沒繼續往下說。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會兒,白露的手機有電話進來,她沒接就直接掛斷了。
薑臨瞥了一眼:“你有事?”
“嗯,晚上有個演出。”
“自習課你不上了?”
“嗯。”
如此明目張膽地翹課,真是酷啊。薑臨想著,白露已經起身去收拾了,單肩背上吉他盒,朝薑臨抬了抬下巴。薑臨便跟著她出了門。
校園裏都是趕去教學樓上晚自習的學生,路過化工樓的時候,薑臨沒有停,而是跟著白露出了校門。
“你也打算翹課?”
“不是,我去買奶茶,你要嗎?”
“不用了。”白露衝她擺擺手,“我趕時間,晚上宿舍見。”
與白露告別後,薑臨拎著兩杯喝的踩點趕到教室。蔣圖南朝她揮了揮手,她坐過去,見許蓁蓁也在:“你怎麽又來蹭課?”
“這不是給你們學院的教授增加上座率嘛。”許蓁蓁笑嘻嘻地將手伸過來,準備拿走薑臨麵前那杯沒開封的咖啡,“這麽貼心,給我帶的?”
咖啡卻被薑臨挪走,許蓁蓁嘟噥:“小氣。”
校門口有一家清吧,晚上的生意很是興隆。
來的大多是學生,白露在舞台上唱了兩首歌後便撂下話筒,然後走到角落裏的沙發邊,正巧駱葉跟齊衍也在。
“研一的不應該跟在導師後麵忙不迭地收拾爛攤子嗎?還有你,雖說隻是校醫,這樣關門跑出來,學生不會罵你?”
三人認識的時間不短了,說話也很隨意。
駱葉哼笑,不搭話。
齊衍一向喜歡跟白露拌嘴:“難道你就規矩了?”
“跟你倆在一所學校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往後隻有被監視的份了。”
“學業上有駱少爺幫襯你,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盡管往我這兒來。”
白露懟了齊衍一肘子:“你怎麽不盼我點好呢。”
駱葉端起酒杯跟兩位冤家碰了一下,隨口問:“你今天晚來了一會兒,有事?”
“跟室友聊了會兒天,耽擱了。”
齊衍聞言,湊過來:“喲,一向特立獨行的白同學上了大學後,肯在人際關係上下功夫了?”
“人家一個女狀元,我一跌份的學渣,不熟。”
駱葉的眉梢抬了一下,輕輕放下酒杯。
白露扯著嘴角,小聲道:“人倒不錯,但我感覺她有點裝純。”
駱葉一頓:“怎麽說?”
“開學第一天,我見她家裏人開著林肯送她到宿舍樓下,看得出來是從小在蜜罐裏泡大的乖乖女。”她挑了挑眉,“但她暗地裏跟我們班班長玩曖昧,不接受,也不拒絕。”
齊衍笑笑:“說不定人家真的很純潔呢。”
白露點頭,餘光瞥見駱葉正低著頭,手指劃著手機。齊衍也跟過去看駱葉的手機屏幕,首頁被飛快地劃拉,沒有任何內容,齊衍蹙眉道:“你手欠呢?”
被罵的人不怒反笑,放下酒杯就起身。
“這麽早就走?”齊衍問。
“有事。”駱葉丟下這兩個字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清吧門口。
托駱葉的“福”,薑臨一整堂課都沒怎麽聽進去。幸好大一的課程都是些理論知識,老師在講台上照本宣科,盡管她走神到九霄雲外,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也沒怎麽丟人。
她希望這節課盡可能漫長一點,但越是這樣想,時間過得越快。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把咖啡丟掉,爽約算了,反正以後也沒有交集時,下課鈴響了。
薑臨收拾好書包跟著蔣圖南和許蓁蓁往門口走,路過講台,卻被林教授叫住:“那個誰,02530。”
教授念的是她的學號。
薑臨回頭:“老師。”
“聽說你是以專業課第一名的成績考到本院的?”
薑臨點頭。
“課代表還沒定吧?就你了,這節課用的器材你幫忙還到實驗室。”
……
實驗室……老師,您是猴子請來的助攻嗎?
薑臨正欲硬著頭皮開口拒絕,老師卻挺著大腹拂塵而去了。
她是跟南大八字不合嗎,開學這幾天倒黴成這樣。
見薑臨呆滯,蔣圖南開口:“要不我幫你送去吧。”
一想到待會兒還要見駱葉,薑臨搖頭:“算了,東西也不多。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有時間就過去找你們。”
蔣圖南還要堅持,許蓁蓁拉住他:“學校就這麽大,你還怕她丟了啊?”
蔣圖南撓撓頭:“那你快點過來,我已經通知了幾個班幹部去操場集合。”
“有事?”
“這不剛開學嘛,好多同學都不認識,我們商量著準備聚個餐,具體的事宜還沒定呢。”
許蓁蓁默默舉手:“能帶家屬嗎?”
薑臨斜眼:“你們班不是剛聚過?”
“跟那群人在一起有什麽意思,沒一個有個性的,盡是些書呆子。”
薑臨失笑:“難得我們班這些呆子能入得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那必須的!”許蓁蓁斬釘截鐵地道。
薑臨不再跟她貧嘴,提著講台上的一簍子瓶瓶罐罐,往實驗室的方向去了。
晚上九點半,校園裏比白天還熱鬧幾分,不少人在操場跑步,還有街舞團的音響也在這時候顯示著存在感。
薑臨覺得自己像做賊,俯著身,扒在實驗室的牆上往裏探看。
秋天將至,後背竟然有一絲涼意。
遠處的籃球場上,球落在地麵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聽在耳裏,她的心也如同魔怔了一般,怦怦怦跟著跳起來。
薑臨環視實驗室一圈,就實驗區開著一盞燈,但是裏麵沒人。
她鬆了口氣,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許多,這可就不關她的事了,反正咖啡她送到實驗室了,管他收沒收到呢。
她一一清點了器材,收進櫃子裏,忽然聽見生活區裏頭響起一聲撞擊聲。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剛剛分明瞧了整個實驗室都沒人,難不成這地方還鬧鬼?
薑臨扶著額,往生活區走,手裏的半杯珍珠奶茶也被捏緊。這地方是方便大家平時進行小組討論而設置的,空間不算大,一眼就能看完。薑臨的視線忽然在窗戶那邊停住,暗藍色的窗簾在風中飄**著,待那陣風過去,窗簾緩緩停了下來。
一張帥得慘絕人寰的臉也逐漸顯現出來,夜色朦朧,更添了幾分清冷的質感。
等等,他麵前站的那個人是誰?孤男寡女,在實驗室裏上演一部禁忌大片……薑臨聯想至此,呆愣地原地。
男生邪魅的眼睛一掃,往她這邊看過來,似乎還帶著幾分笑意。
薑臨腦子裏警鈴大作,她捂著嘴巴,倉皇逃開,連途中撞倒了幾把椅子都管不了了。
她的心髒差點爆炸,一口氣跑到樓梯口,然後停下來喘氣,最後索性挨著樓梯扶手坐下來。在大學校園裏能這麽直白地上演愛情片嗎……她嘀嘀咕咕著,腦袋放空了幾分鍾,低頭吸了一大口奶茶。薑臨腦海裏那畫麵揮之不去,耳朵卻捕捉到一抹淡淡的聲音。
“打算什麽時候回魂?”
薑臨抬眸看過去,駱葉那張年輕的臉比她見過的任何男生都要容光煥發,側分的頭發在燈光下柔和得像緞麵,將五官襯托得更加立體。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襯衣,兩邊袖子擼起來,露出結實的小臂。
薑臨的耳邊一陣轟鳴,不知道如何跟他周旋,轉身要走,卻被身後的人像拎小雞一樣拎回來。薑臨跟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僵持著,那隻抓著她衣領的手加大了幾分力道。
一顆珍珠卡在喉嚨裏,她劇烈咳嗽起來,愈來愈劇烈。
駱葉本來帶著玩味地瞧著她,見她的咳嗽聲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素淨的臉漲得通紅。他走近,去抓她的手。她小小地掙紮了一下,但他沒鬆手,這下她更緊張了。
“放鬆。”
他捏著她手背和虎口,拇指帶著力打轉。在安靜的樓道裏,地上他修長的影子被大風吹碎了,聲音裏卻沒了往日嘲弄的語氣,像是在認真地感歎:“怎麽每次見你,你都在找死。”
薑臨沮喪地抬眼,忍不住腹誹:我也不想啊。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動作過於溫柔,讓她轉移了注意力,她低頭咳嗽了幾聲,發現喉嚨裏的異物感真的不見了。她鬆了口氣,抬頭看他,想著漫長的醜相終於要結束,一聲“謝謝”卻堵在了嘴裏。
那顆黑珍珠是什麽時候飛到他臉上的?
薑臨像被按了暫停鍵,隻感覺一陣秋風掃過,有枯葉從窗口飛進來,她心裏一片蒼涼。
……
駱葉的臉黑了五個度。
薑臨反應過來後,忙從背包裏拿出紙巾,顫顫巍巍地遞過去。她的舌頭一打結,說話都有些不利索:“駱……駱學長。”
這個瞬間的壓力簡直比高考還要大。
薑臨一臉尷尬地伸著手,許久後,紙巾總算被對方接過去了。樓道裏光線暗淡,駱葉拿著紙巾下意識地去尋找那顆珍珠的位置。薑臨想著將功贖罪,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開了相機模式。她尷尬地衝他笑了笑,軟聲道:“手機開了自拍模式,能勉強當鏡子使使,可以看得更清楚。”
駱葉沒同意,也沒拒絕,冷眼瞧著她的一係列動作。
薑臨從小到大就沒怕過什麽,習慣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唯獨駱葉那雙眼睛,此時這般將她瞧著,仿佛能看透人心,看穿人骨。慌亂中,她想將後置攝像頭換成前置攝像頭,左手拇指卻誤觸了拍攝鍵。
“哢嚓。”
好巧不巧地,手機還開了閃光燈。
薑臨隻覺得麵前這個人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
不管是誰遇到這事都得奓毛,更何況這位脾氣爆、不好惹的人。
薑臨也管不得惡心了,踮起腳,手指一攏,將駱葉臉上的那顆珍珠抓在了手裏,滿臉真誠地道:“駱學長,抱歉,我……”
話還未說完,駱葉那條長腿往薑臨這邊一邁,直接將她逼在牆角。
窗外夜色深沉,薑臨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緊張地看著他。
他不會要……把她拎起來揍一頓吧……
駱葉站直身體,語氣低沉:“把照片刪了。”
薑臨點頭,那是自然的。可她按了好幾下電源鍵,手機屏幕始終是黑的。
她這才想起,她今天還沒有給手機充過電,現在手機沒電,關機了……
薑臨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識圖解釋:“手機沒電……”
駱葉側目看了她一眼,眉心皺了皺,道:“你再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把你從窗戶丟下去。”
薑臨胸悶氣短。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片刻,最終駱葉無波無瀾地看了薑臨一眼,轉身信步邁上台階,發出的聲響讓樓道那頭的聲控燈亮了,他帶著一身光亮消失在拐角處。
薑臨覺得自己像在人間渡劫,每一個瞬間都好難挨。
到了宿舍樓下,薑臨被許蓁蓁叫了兩聲才回過神來。
“發什麽呆啊?”許蓁蓁攬著她的肩膀,遞過來一個保鮮盒,“給你帶了份夜宵,蔣圖南同學特地囑咐的,白菜餡的餃子。”
薑臨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吃不下……”
“你怎麽去了趟實驗室就跟丟了魂似的?”
蔣圖南朝這邊走了幾步,薑臨這才注意到他也在,問:“你們討論得怎麽樣?”
“打算定在一家轟趴館裏,房間很大,可以唱K、打台球,還能做飯。待會兒在班級群問問大家的意見吧,沒異議就定下來。”蔣圖南見薑臨點頭,又問,“你沒事吧?”
“沒事。快熄燈了,你倆回宿舍吧,我上去了。”
薑臨上樓,雖然快熄燈了,但是走廊裏還是充斥著各種喧鬧聲。她推開自己宿舍的門進去,李媛跟二花正在討論化妝。見薑臨進來,兩人馬上拿她當試驗品。
“我就說這個顏色的眼影更顯氣色,你看,很適合薑臨。”
“來,再試試我新收的眼線筆。”
……
“小白鼠”做得差不多了,薑臨尋了個理由,溜上了天台。剛上天台,她就聞到了一股煙味,她捂著鼻子走過去,看到了白露的臉。煙霧繚繞,給白露的麵容增添了一絲嫵媚。
白露往長椅那頭挪了一點,給薑臨騰了個空位,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支,問:“你要不要?”
薑臨連連擺手,老媽要是知道她學著抽煙,還不得徒手把她給撕了。
白露也沒抽了,掐滅了煙頭:“聽說晚自習點名了,你幫我答的到。”
薑臨笑:“剛好我高中同學過來蹭課,就順口的事。”
“雖然我不太在意,但還是謝謝你。”
“不謝啊,咱們是朋友嘛。”
白露抬眸看她。
呃……白露會不會覺得她自作多情?
白露的神情沒什麽變化,薑臨想了會兒,說:“不過學分還是很重要的,能不逃課盡量別逃。”我怎麽突然說這個?薑臨有點不知所措,但又怕氣氛尷尬,遂抓耳撓腮地找話題,“咱們是學生嘛,把握好當下才行。”
“你就這麽喜歡做乖乖女?”
薑臨“啊”了一聲。
“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叛逆過?”
……
白露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從小最討厭讀書了,能撐著念到大學已經是奇跡,我的目標是拿到文憑,其他的不重要。”
“那你怎麽……”
“你想問我怎麽考上南大的?”
薑臨點頭。
白露想了想,說:“因為有人告訴我,上了大學才能擺脫爛泥一樣的人生。我年少無知,竟然信了,現在看起來,上了大學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我的夢想是當一個自由自在的流浪歌手,唱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白露眼眸裏盛著熠熠星空,明亮得令人心動。
在薑臨還在呆愣的時候,白露將手搭在她肩膀上:“小朋友,提醒你一下,還有兩分鍾停水,你現在跑下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薑臨尖叫了一聲,轉而飛奔下樓。
白露仰頭發笑,望著頭頂那片星空,心情卻奇怪地變得美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