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帝王

次日,蘇葵便被一道口諭招進了宮中,與前幾次懷著敷衍的心理不同,心情懷了一些忐忑。

先是去了良妃那裏,免不得是聽她說道一些為人婦的道理,蘇葵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良妃見怪不怪,是早就認定了她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隻怕嫁了六王爺,也會將府中搞得雞飛狗跳。

六王爺會猶豫也不猶豫的答應,是叫她和皇上大大意外了一把——真是不知這丫頭除了長得美貌之外,是有什麽可取之處!

話雖如此,但心裏還是高興的,隻要蘇家的勢力不落在太子的手中,那麽黎王的機會就大一些,六王爺素來是與太子不合,到時隻需她煽風點火一番,拉他一起對付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眼前這位未來的六王妃,在其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心裏如何不喜,也決計不能表現出來。

蘇葵不知她的心思,隻在心中納著悶兒,這良妃是有完沒完了,她都表現的這麽明顯了,她竟然還一個勁兒的自顧自的念著經。

“六王爺生性醇厚,日後定會待你極好的,你隻需幫他操持好家中中饋,你二人定也能琴瑟和鳴,恩恩愛愛的。”

這還用你說嗎?蘇葵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上卻還得說著客氣話:“娘娘說的是。”

可能良妃實在太羅嗦,連皇上都等的急了,他本就是想讓良妃做做樣子教著她幾句,誰料半個時辰過去人都還沒來。

“良妃娘娘,皇上讓老奴前來請蘇小姐去禦書房說話。”

“你瞧本宮,竟一時忘了時辰,來,丫頭。快隨鶴公公一同過去吧!”繞是做好了準備,蘇葵心下還是一驚,每每想到要同這位九五之尊單獨晤麵,就覺得害怕。

這樣一個人,在他麵前自己那點小道行哪裏拿的出手,萬一是說錯了話,那結果她想都不敢想,蘇葵可不認為他隻是想見一見她這個“未來的兒媳婦”,定是免不得要從她這裏探聽一些蘇家的事情。

“蘇小姐,老奴服侍在聖上身邊多年了。您也無需緊張,聖上最不愛別人忤逆與他,隻要說話小心著些。是沒什麽事情的。”鶴延壽在一旁提點著。

蘇葵心知是蘇天漠提前打點與他,卻還是覺得感激,又從他的話中得知了一些皇帝的習慣,這才微微放下了心。

“參見皇上,願皇上萬福金安。”饒是在心裏說了一萬遍的冷靜。冷靜,在真的接觸到這位帝王的時候,蘇葵還是很沒骨氣的膽怯了。

“起吧。”

“謝皇上。”蘇葵起了身,垂頭立著,始終沒勇氣抬頭,覺得背是快要被那道打量的目光刺穿了。

良久。額角冒出一滴冷汗,蘇葵正猶豫著要不要抬手擦一擦的時候,方聽那聲音道:“賜座。”

蘇葵鬆了一口氣道謝。僵直的坐下,由於是坐在左側,不似剛才那般一抬頭便會迎上那道目光,這才敢微微抬起了頭。

卻是一怔,對麵那身著明黃衣袍的人。是慕冬。

原來他也在,蘇葵微微吐了口氣。覺得心安了不少。

雖然他同皇上是“一夥”的,但還是叫她莫名覺得沒那麽害怕了,畢竟有個熟人在。

慕冬沒錯過她眼中片刻的驚喜,雖然微不足道,竟叫他眼眸閃過一絲笑意,放在袖中的手,摩挲著大拇指上麵的黑玉戒指。

“朕今日傳你進宮,隻是為了你和宿兒的婚事,你不必太過拘謹,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元盛帝的聲音帶著慈愛的味道,卻沒讓蘇葵覺得有多少真意在裏麵,恭敬的道了聲“是。”

慕冬眼神一閃,對“婚事”二字,分外敏感。

遂起身,“父皇,兒臣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恩,去吧。”

慕冬這邊剛走,皇帝便遣退了一幹丫鬟奴才。

蘇葵咽了口唾沫——要進入正題了。

“為何願嫁宿兒?”

蘇葵一呆,完全不知道皇上這是問的哪出,不知是有什麽話等著她。

早已情投意合,是萬萬不能說的,一則之前她在良妃麵前隻以太子妃嬪過多為由婉拒,若說早已情投意合,顯然是在明著說之前她是在耍弄著宮裏來玩兒。

思慮了一番,盡量控製好聲音的高度,“回皇上,臣女與六王爺一見如故,又有幸得六王爺青眼,實乃榮幸,焉有不願之理。”

皇上眸光收縮,眼神定在那個背脊挺的筆直的小人兒身上——好一個滴水不漏的回答。

“你可知,朕為何想讓你嫁進皇家?”蘇葵聽著這與廢話無疑的問題,眼神一閃,“臣女聽爹爹說,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是皇上的恩澤。”

是將話又給圓了回去,同時又拍了個馬屁。

“嗬嗬,那朕便告訴你原因如何?”

蘇葵背一僵,心知他是不願繞過這個問題,“臣女洗耳恭聽。”

元盛帝的目光暗沉,“朕是為了你蘇家的勢力,朕決不允許,有人背叛!”

蘇葵明知如此,卻還是身形一震,竭力克製住身形的顫抖,“皇上過慮了,臣女一介女流不懂國事,但也知蘇家的忠心不二。”皇帝鎖住她的側臉,腦海中恍然閃過一張麵孔,那個陪著蘇天漠征戰沙場的女子,曾幾何時就是這副堅定的神情!

複雜的目光中存著幾不可見的欣賞——蘇丞相,可真是生了一雙好兒女!

隻是,若是能為他所用,自然是好事...

若是如當年的月凝一樣,那麽結果也會跟她一樣...

忽而大笑出聲,“朕自然知道蘇家的忠心不二,隻是凡事都得求個保證,你既與宿兒兩廂情願,這也是好事一樁。”

“皇上說的極是。”蘇葵被他變幻莫測的話攪的一顆心忽上忽下,覺得若是叫她日日來一次宮中,一個月下來心髒就得出問題。

“既然你就要成為宿兒的妃子了,有些話朕也就不瞞你了——朕這些兒子當中,朕最疼的便是他。”

任由蘇葵覺得眼前這位帝王精詐至極,卻還是聽出了話中的真實性,那是一種,父愛的氣息,做不得假。

隨即覺得不可思議,他最在乎的兒子,怎會同他如此疏離,早早搬離了皇宮,甚至不願見他?

通過他之前的一切行為,將大皇子封地指在了汴州,三皇子謀叛被定罪,隻留著毫無威脅力的四王爺衍王和六王爺在王城,不是在為太子鋪路嗎?

怎麽最在乎的不是太子,而是宿根一個不顯眼的空位王爺?

“朕看得出他對你心思真誠,日後,要好好陪著他。”皇上放柔了口氣,全然沒有先前那股令人折服心驚的氣息。

蘇葵頭一次將目光對上他,頓時恍然——他給宿根的,是宿根想要的平淡!

這份平淡,在皇家之中無疑是最為難得,而這些年來,宿根卻一直這麽活著,不正是他煞費苦心的結果嗎...

蘇葵忽而有些惶恐,本以為要嫁的是一個無權無勢,遠離皇室的王爺,沒想到,他卻是最得帝王疼愛的一個人。

這些,宿根不可能不知道,那他還能說出一切隨她的話來,是真對這個父親沒有絲毫父子之情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不信。

若真如此,到了那一天,她若要求宿根背離皇室,豈不是太自私太沒人性了。

一切,都遠遠超出了當初的打算,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跟皇室牽扯的太深。

慕冬的救命之恩,與宿根的親事都讓她開始動搖最初的打算。

蘇葵不知道她是怎麽出的宮,腦海中亂作了一團。

剛回到蘇府,便被丫鬟請去了花廳,蘇天漠和蘇燁在那裏等著她。

“爹,哥哥。”

“來坐。”

“臉色怎會這麽差?”蘇葵坐到蘇燁身側,搖了頭:“我沒事。”

“今日入宮,皇上都同你說了什麽?”蘇天漠讓丫鬟將手爐遞給她,讓她暖暖身子。

雖已入春,但北國的天氣,總還是乍暖還寒的,今日更無日頭,未免有些陰冷。

手爐的暖意從手心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她回了神:“並未有什麽,隻同我說了一番關於婚事的事情,和一些道理。”

蘇燁皺著眉,“你是真的想好要嫁給他了?哥不是不讚成,六王爺對你的情意我看在眼裏,隻是怕你太小,這麽匆忙做了決定怕是日後後悔。畢竟是皇室中人,要他隻娶你一人未免太難。”

蘇燁的擔心不無道理,他深知蘇葵的固執,怕她日後受傷。

“哥,我相信他。”

蘇燁歎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蘇天漠這才又開了口:“皇上他可有為難你?”

蘇葵搖頭,隨即看向他,目光不定:“爹, 我想問您,皇上和允親王的勝算誰大?”

如果可以,她現在是一萬個不願與皇室為敵,她不想愧對慕冬的恩,不想為難宿根的情——可事不在她。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是猜到蘇葵今日進宮應是聽到了什麽了。

“單從表麵來看,是允親王,他的兵力不可估算,且與辰國暗下結盟,辰國答應力助他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