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PART.15

鎏歡宮建在雲燕山的山巔,四周雲繚霧繞,從山下仰望,隻能看到宮殿五色的琉璃瓦與殿後崖壁上巨大的合歡佛雕像。這合歡佛雕像原是埋在此山的上古仙物,被聖元發現之後便依山建了這鎏歡宮,借這合歡古佛之力在四周布下大陣,古佛威力極大,裴不回修為雖高,然而要想做到無聲無息闖入,也不可能。

“二位上仙,請出示您的花箋。”

宮門口已站了數名宮娥,分作兩排,婷婷而立。

這些宮娥個個貌美如花,衣裙單薄,身段婀娜,一顰一笑之間皆是不同的風情。

她們的境界很低,大約都在下界化神期,身上所傳來的氣息不屬於人類,想來是被鎏歡宮聖元真君所囚禁或者豢養的妖修,經過調/教之後變成了現在這模樣。

開口說話的,是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容顏姣美,聲音婉約。

她站在一眾宮娥的正前方,朝著宮門口來的人盈盈拜倒。

裴不回拈出那張花箋。扔給那少女,另一手攬在身邊女子的腰上。

站在他身邊的,自然是青棱。

這一身粉衣讓青棱顯得格外嬌豔起來,臉上雖蒙了紗,露在外麵的眉眼卻帶著三分媚態,與素日的沉斂大廂徑庭。

她滿頭黑發都已被綰成發髻垂墜在左頰邊上,發髻梳得不是很齊整,零落散下些發絲,配著她迷蒙慵懶的眼神,倒是些別樣風情,髻間斜插了一枝粉桃,和那身衣裙呼應著,即鮮活又俏麗。

“原來是青虛子上仙和愛濃仙仙子,小俏見過二位,二位上仙果如傳說一般,豐岸俊美,仙姿卓約。”那少女自稱小俏,朝著二人行了禮,恭敬地將花箋。遞還給裴不回。

“小俏?人如其名!”裴不回笑著,趁著接花箋。的機會,伸手在小俏的臉蛋上摸了一把。

“上仙。”小俏半迎半拒地嬌嗔了一句。

青棱憋笑憋得慌。

裴不回今天穿了身朱紫衣袍,難得的將頭梳整齊了,又戴了紫玉金冠,整個人都風流倜儻起來,一雙狹長的眼眸裏似乎落滿了青棱衣上的桃花,十足的魅惑。

他在學青虛子。

可那一舉一動落到青棱眼裏,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笑話,頂多也就學成以前蕭樂生的七分風流,餘下的那些好色輕狂,都生硬得讓她不忍直視。

她微垂了眉眼,掩去眼裏成片笑意。

腰上的手忽然一緊,她被他攬近了一些。

“不要笑!”咬牙切齒的聲音傳到她魂識裏。

青棱抬頭看到他挑弄的笑和眼裏的怒。

“二位伉儷間的感情真真叫人羨慕。”小俏見眼前這兩人眉來眼去的模樣,不由羨慕道,一雙眼又朝著裴不回勾望去,嘴裏卻甜道,“二位上仙駕臨我鎏歡宮,實乃我宮之幸,請二位上仙隨小俏來。”

小俏說著,蜂腰一扭,領著他們兩進這鎏歡宮。

鎏歡宮這地方,地如其名,與一般的修仙之所差別甚遠,更像是人間皇帝的風流行宮,垂柳揚花,琉璃花窗,宮門重重,美娥俊童遍布其間。

小俏將他們帶到了南麵的笑殺苑裏。

笑殺苑由幾處小宮殿組成,青棱與裴不回被帶到了臨湖的一處殿中。

殿門一開,立刻便傳出一陣笑語。

女音甜軟如鈴,男聲清潤如水。

青棱與裴不回同時一愣。

這殿上隻有一張大榻,榻上已經斜倚著兩個女人和兩個男人,皆是衣裳半敞、媚眼如絲的模樣,見到他們來了,便同時起身,揚風擺柳似的站著行禮,一邊各自拿眼神勾誘他們。

“二位上仙,離盛宴之日尚有三日,這三日還請二位屈居此處了。這是我鎏歡宮替二位準備的餘興節目,二位可盡情享用。小俏就不打撓二位了,如果二位有事要吩咐,可以拉動縵帳邊的垂鈴。”小俏說著,並沒踏進殿中,而是躬了身朝後緩緩退去,直到退出二人視線範圍之內。

小俏一走,那四名修士便扭身上前,女人纏上了裴不回,男人纏上了青棱。

“這豔福,看來不是隻有我有啊!”裴不回隨手勾了勾旁邊女人的下巴,又飲了口那纖纖素手喂到他嘴邊的美酒,才望向青棱。

青棱表情有些僵,好在被麵紗覆著,無人看得到。

這兩個男人,一人輕撫向她的耳,一人勾了她的裙角……

媚門……青棱還真沒見識過。

那些肢體上的接觸讓她生厭,青棱心頭一陣煩躁,有人又俯了頭湊到她耳邊吹氣,青棱毛都要豎起來了,朝著旁邊一避,殺氣差一點就暴發。

下一瞬,裴不回已經將她拉了過來,他嘻嘻笑著,揮開了身邊緊纏的四個人。

“我夫人天**吃醋,不喜歡別人靠近本仙,罷了,你們都下去吧,本仙有需要了再召你們進來服侍!”裴不回將青棱壓到自己胸前,邪笑著開口。

那四人一聽,臉色忽然大變,媚惑之態全都轉作恐懼,“卟嗵”幾聲竟全都跪了下去。

“上仙,是不是我們幾人沒有服侍好?求您別趕我們出去!”

“上仙,您想要我們怎樣,您隻管說,隻求……別攆我們出去……”

跪在前麵的一男一女哀求著開了口,後麵的兩人則瑟瑟發著抖。

青棱將裴不回推離,情緒已然調整好,她抬頭與裴不回對視一眼,兩人均有些詫異。

“怎麽回事?起來說話!”青棱開了口,聲音有些沙然。

“上仙有所不知,若是我們被逐出大殿……便……”

“我鎏歡宮內規矩,所有殿上隨侍的修寵,舉凡被逐出大殿,便要被送去做媚傀。這是怎麽了,難道這四個人不合二位上仙心意?沒有服侍好二位?來人啊,將他們帶下去!”脆語自殿口響起,聽著純真動聽,可那口吻卻不容置喙。

“不……不要……”

一時間,殿上哀聲四起。

媚傀一詞,聽著就讓人怵然。

青棱和裴不回望去,殿門未閉,殿口站了個藍裳少女,生得靈俏動人,全身上下無一絲媚氣。

這人青棱認得,正是當初兩次三番找她麻煩的玦兒。

而在玦兒的身後,跪了一地的女修,顯然她在這鎏歡宮中的身份頗高。

“不,與他們無關。是我二人暫時不需要人服侍。”裴不回皺了眉頭。

“我聽說青虛上仙與愛濃仙子修的是《蒲暮合》,不是越多人越好嗎?”玦兒巧笑嫣然地走上前來。

“你是何人?”裴不回裝作不認識她的模樣。

“小仙玦兒,是聖元真君的雙修伴侶。”她說著臉上羞澀一笑,“如今總管這宮上一應事務。二位可是嫌棄我宮上送來的這些人資質不佳,若是如此,小仙可以替二位再挑選上乘人選。”

“不需要了。青虛有我就行了。”青棱忽然開了口,聲音像抹了蜜似的,眉頭微蹙,眼波如水,“《蒲暮合》我二人已修到雙合階段,暫時無需外人。”

裴不回看得眸光一深。

玦兒輕輕一笑,恭維道:“竟不知二位已修到雙合階段,可喜可賀。”

所謂雙合,乃是修煉雙修功法的修士在修行到一定程度後,會達到無需再吸收爻雜外元,僅需二人雙合便可精進的地步。達到這一階段,雙修二人所吸納的精元便更純粹,因此是大多數修煉雙修功法的修士所夢寐以求的境界。

這是唐徊在青棱的魂識之中告訴給她的。

“客氣了。原來仙子就是聖元老哥的夫人,本仙早就有所耳聞,今日一見當真冠絕天仁。”裴不回看著玦兒奉承道。

玦兒卻隻是微笑著,一雙眼掃過裴不回按在青棱腰間的手。

那手一直很安份地放在一個的地方,未曾動過半分。

那動作,隻是刻意的親昵,其中是還留著生疏的距離。

不太像雙修伴侶。

青棱已察覺到她目光中一閃而過狐疑,還有她目光所及之處……

“青虛……”她忽然嬌嗔一聲,扭腰轉身,踮了腳,伸手勾了裴不回的脖頸,將他的頭抓下。

裴不回一愣,看著青棱眼裏的嫵媚,麵紗下若隱若現的唇,一瞬間竟錯覺她要吻上自己。

“青棱!夠了!”青棱的魂識之中傳來唐徊壓抑不住的話語,聲音不大,卻怒意洶湧。

斷惡劍幾乎要自行離開她的魂識。

青棱卻對上裴不回的眼,眼裏狡光一抹。

“你隻能看我,不許你看別的女人,讓他們都給我出去,人家……”她欲言又止地忽然湊近裴不回,張口隔著麵紗在他下巴上一咬。

不是吻,隻是咬。

然而這動作也足已令人心神俱迷。

“裴兄,抱緊我。她在懷疑了!”青棱冰冷的魂音傳進他的魂識。

裴不回猛地一收手,另一手也撫上了她的背。

“好好好,本仙隻看你一個人!”他大笑著俯了頭,似要吻去。

玦兒見話已至此,二人眼中毫無他人的模樣,便揮退了眾人,悄然離去。

殿門掩上那一刻,青棱一偏頭,推開裴不回。

裴不回懷裏頓空,隻剩下下巴上的癢意未去,還有殘留在鼻間的桃香。

那不是屬於青棱的香氣,此時卻和她融為一體,久久不散。

他婆娑著自己的下巴,看著青棱不語。

青棱也沉默起來。

氣氛有些古怪,魂識中的斷惡不住震顫著,半晌才漸漸平息。

“還有三天,裴兄可要抓緊時間了。”青棱先打破了寂靜。

“我知道。”裴不回的聲音也恢複如常,“我出去查探,你在這裏呆著,以防生變。”

青棱點頭,道:“多加小心。”

裴不回見她媚色已去,眼中仍是清明一片,和平常一樣打趣調侃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便點點頭,隱去身形,消失在青棱眼前。

夜色轉眼沉去,殿外透進來幾許紅光,是簷角懸下的垂燈。殿裏一片漆黑,裴不回離去後,青棱便熄滅了這殿上所有光源。

殿中隻有一張玉榻,玉榻呈淺琥珀色,隱約透出幾絲紅,榻上刻了一朵大蓮花圖,精妙絕倫。

青棱已盤膝坐在蓮圖正中,閉眼打坐。

說來也怪,這玉榻初時微涼,她坐得久了,忽然覺得這玉漸漸發暖,她睜眼伸手按去,這玉榻的觸感竟不再是冷涼堅硬,而是溫熱綿軟,像人的肌膚,細膩動人。

她一驚,收回了手。

還沒待她找出原因,裴不回忽然傳音給她。

“我找到鐵驍了。不過他們已經有所察覺,尤其玦兒對你我已生疑竇,現下已派人窺探,你替我拖些時間,別讓他們起疑心,我就能先將鐵驍救出。他們身上有隱匿氣息的法寶,魂識無效,你多注意。”

青棱聽到這對話,眉頭一蹙。

看情況玦兒果然還是生疑了。

雖然鋪在殿外的魂識並未看到什麽異像,然而青棱卻可以感知到幽冷氣息的逼近,漸漸在靠近她所在的大殿。

若被人發現殿內隻剩她一人,恐怕會有異變。

而她又不能打草驚蛇。

情況有些棘手,不知用替身符可否瞞過這些窺視。

如此想著,她正要施法,忽然耳邊傳來一語。

“青棱,這殿上的玉榻,名為蓮歡。”

白衣拂過,一隻手按到她的腰間,順勢將她帶倒在了這玉榻之上。

唐徊出現,與她在黑暗之中,擁臥榻上。

青棱眼神一冷,才要發作,他卻又道:“別動,他們來了!”

話才落,那股幽冷的氣息忽然消失。

並不是他們離開了,而是他們已經進殿了。

“蓮歡榻是媚門的寶貝,你可知為何?”唐徊抱著她,眼前雖然一片軒暗,他仍舊可以清楚看到她的模樣。

輕紗覆麵,隻餘一雙清冽的眼眸,毫不逃避地望著他。

“為何?”她輕聲問。

“因為它能讓躺在上麵的男女……陷入極致歡愉。”唐徊聲音一落,這蓮歡榻忽然下陷,如細膩綿軟的皮膚,將二人包裹,“這樣,他們就窺視不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