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廢柴修仙記 55告別

杜昊奉師命去了火沙穀,而青棱亦在他走後的兩個月接到了唐徊的命令,隨蕭樂生和卓煙卉一起去西南最富庶國家大安朝尋找一樣寶貝。

他們與杜昊,一個西南,一個東北,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且他們的任務是完全保密的,杜昊根本不知道他們在他走後也跟著下山了。

看樣子,唐徊是把他們與杜昊徹底隔絕開來。

青棱一麵思索著,一麵趁著夜悄然飛騁在山間。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能下山,她心中都十分欣喜,之前在凡間曆練了一百多年,在西北到西南這帶很多地方都呆過一段時間,但大安朝她卻一直無緣一遊。

據說大安朝是個富貴如雲、繁華似錦的好地方,大安朝的京城霍齒城,還擁有萬華神州最大的典當拍賣行興元號的第三家大分號。

下至平民百姓,上至達官貴人,都能成為興元號的服務對象,除了麵向凡人之外,大興號亦接受修士的典當買賣及寶貝拍賣,是整個萬華神州最大的修士典當拍賣行。

在興元號,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的,隻要你有錢!

說到錢,青棱自然得把自己值錢的家當都帶上。

因為她的儲物空間有限,因此她把一些靈石與一部分法寶,都封在了壽安堂西側的山石之下,遇襲之後,她一直沒有機會取回來,如今要下山了,她自然得全部帶上,既然她能修煉,少不得去興元號換上一些趁手的武器法寶。

嚴冬已去,時值入夏,山間的風已不像之前那樣寒冷,帶著撫麵的清冷,叫人即舒暢又清醒。

青棱施展縮地成寸之術,不消片刻,人已到了晚遲峰。

壽安堂的殘亙斷壁已被清理,顯得空曠無比,這是個不吉利的地方,舊居是朱老頭命人建造的,他是結丹期修士,在太初門頗有幾份薄麵,如今他人已不在,宗門內便不再使人修繕,隻在舊居廢址旁邊搭蓋了一間小石屋,給壽安堂的新主人居住。

不知壽安堂的新主是什麽人,怕也是個倒黴鬼吧。

院子裏的石桌椅已經不在了,四周的花木也都枯死,顯得荒涼哀傷,青棱想起自己從靈脈礦中回來時,還曾與朱老頭在此對飲,那時他三杯醉生夢死,讓她在夢中圓了自己的凡人異夢。

不過短短十來年光陰,已物是人非。

青棱眼神微微一沉,不再多想,轉身去了西側山石,一番搗騰之後,她翻了自己埋下的包袱,掂量了兩下,重量沒差,她心裏一喜,將包袱背上身,便欲離去。

還未抬腳,她耳邊便傳來一些異響。

“哈哈哈,你個垃圾,廢物!”嘲諷的聲音傳到青棱耳中,她不禁驚詫,莫非太初門又來了一個廢柴不成。

青棱便將魂識放出查探。

前方有三個修士,隻有一個是築基前期的修為,其餘二人都在煉氣後期,正圍著一個披頭散發的棕衣男人,不住的推搡嘲弄,那男人微微弓著背,背上背著一個黑舊的油布大包,青棱認得,那是壽安堂用來背屍的裹屍布。

莫非這男人是壽安堂新來的主人

“你從前不是風光萬丈嗎如今成了喪家之犬,廢物,你沒有想到自己有今天吧”有人尖銳刻薄地說著,旁邊人立時附和一陣轟笑聲。

“讓開!”那男人仍舊低著頭,左閃右閃,想閃出他們的包圍,朝某個方向行去。

那是埋屍體的碧霞山所在的方向,從前青棱在壽安堂當差時,沒有修為,遇到一天中死人多的,也要似這般背屍到半夜三更。

忽然砰地一聲,那夥人忽然將那男人猛力推到地上,幾柱冰錐紛紛砸在那男人身周地上,令他背著屍體不斷艱難地躲避著這些攻擊。

“你不是很厲害嗎回擊啊,打小爺啊你怎麽不動”築基前期的男人笑喝著,“你不是還有築基期境界嗎,怎麽不起來哈哈哈……就你這德性,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簡直活膩了!”

“廢物就好好等死,竟敢覬覦俞師姐,找死!”那男人越說越怒,手中竟聚起一道白光。

青棱心道不好,這是要那棕衣男人於死地了。

“大膽!你們給我住手!”

情急時分,忽然天空傳來一聲嬌喝,緊接著便是數道粉光閃電般擊下,朝著那三個男人攻去。

轟然一聲,那三個男人被粉光擊飛。

“蘇師弟,你沒事嗎。”一道纖細曼妙的身影從天上落下,急奔到棕衣男人身邊,伸手扶他,卻被他一手甩開。

“卓師姐!”青棱心中一聲驚呼。

卓煙卉是結丹期修為,青棱的魂識會被她發現,因此她不得不悄然收回魂識,隻能遠遠望著,好在修為到了她這境界,已有了夜視之能,既使不魂識,也能看到,隻是隔得有些遠,她隻能看個大概。

能讓卓煙卉如此緊張,又姓蘇,這棕衣男人的身分,青棱已然猜到。

他竟然是當年那整個太初門都為之驕傲的天才蘇玉宸。

“滾,你們都給我滾!”卓煙卉心中一怒,朝著那三個男人不斷發出攻擊,那三個男人修為低下,被打得鬼哭狼嚎著飛走,卓煙卉這才收起怒火。

蘇玉宸已從地上爬起,拍拍灰,將屍體再度縛好,朝著碧霞山緩緩走去。

“蘇玉宸,你站住!”卓煙卉見他冷漠的模樣,嬌顏上一片緋霞,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

蘇玉宸背著她站住。

“你沒事吧”卓煙卉站在他身後問他。

“我沒事。”蘇玉宸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已不是青棱記憶中的清涼,而是帶著喑啞的低沉,“卓師姐,以後不要來這裏了。從前我不喜歡你,今後我也不會喜歡你,永遠。”

他的拒絕徹底並且冷酷。

這個答案,卓煙卉並不意外,她堅持了這麽久,並不是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答案,她不惜讓自己降到塵埃裏,隻是希望他能好好活著,活著,讓她在漫長的歲月可以再看一眼他的笑容,一如最初見他時的模樣,春風萬裏,雲暖花開。

“蘇玉宸,俞熙婉到底有什麽好你落難之時她不曾問過一句,你危急之時,她亦不曾出過一力,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卓煙卉眼眶泛紅,卻咬牙不肯讓淚滑落,讓她素來風情萬種的韻味染上悲哀,一語問罷也不管他回不回答,便自顧自繼續說著,“蘇師弟,我卓煙卉也不是那等死乞白賴的女子,雖說我出身媚門,但這點傲骨還是有的。你放心,過兩日我便奉師命下山,歸期未定。今日來此,隻是為了見你一麵,我不在的日子,你自珍重。那起人都是逢高踩低之輩,你就別再接近俞熙婉了,免得又惹來禍事,屆時……屆時……”

卓煙卉忽然住嘴,她想說“屆時無人照拂,又該受罪”,可話到嘴邊,又怕傷他自尊,便吞回肚裏。這些年,都是她在暗地裏照顧著,上下打點,怕他知道了難受便都瞞著不說,如今她奉唐徊之命下山辦事,心頭不祥之感隱約纏繞,她隻怕這一別便成永訣,想要提醒他多注意些,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隻能咬咬牙,將滿腹心事吞回肚裏。

她劈哩啪啦爆竹似的倒了一筒話,蘇玉宸卻仍舊沒轉身。

再多說已無益,卓煙卉顫抖著道別:“蘇師弟,我走了。”

希望回來還能再見到他。

纖細的身影駕雲而去,無盡寂寥。

蘇玉宸這才轉過身,肩頭微顫,抬頭望著茫茫夜色。

青棱看見他長發之下的麵容,與當年玉樹臨風、光華萬丈翩翩少年郎相比,如今的他,蓬頭垢麵,胡子拉茬,當年的風采已在這匆匆十多年時間裏被消磨得一星半點不剩,隻有眼中隱忍的痛苦與一絲剛毅的神色,讓他的眼眸黑得發亮。

天才落幕,真比她這個天生凡骨還淒涼,她不曾擁有過那些光芒,因此便不知道失去時有多痛苦。

隻不過,更叫她驚訝的,卻是卓煙卉的深情。她一直以為卓煙卉當年不過奔著蘇玉宸的容顏和他的修為而去的,誰知到了這等地步,她仍舊不離不棄,也許所有人,都沒有懂過卓煙卉,那樣媚骨天生的女人,卻有著刻骨的愛。

青棱不懂愛,也沒有愛,所以她唏噓感慨,卻沒有痛。

蘇玉宸一步步蹣跚前行,金丹破碎,他的境界跌到了築基,靈根被毀,他徒有百年壽元,卻再無力施展神通,和當年的她,何其相似。

“你去死吧!”一聲低喝忽然自遠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