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壽 四 疼痛像是生了根

原本她這樣的女人,他是不該同情的,可是看到這樣子的她,他竟然還是忍不住的有些可憐她。

原本他相信了亦殊的話,知道了她竟是這樣的心機女人,曾經對她的一絲絲好感也就**然無存,可是在看到她抱著孩子站在漫天的大雪中時,楚逸宣竟然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難受。

佟海遙她做了什麽,她想要和誰在一起,她愛的人是誰,她設計了誰,她想要怎樣的生活,和他楚逸宣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憑什麽就要去阻礙她,去跟著亦殊,破壞她現在的平靜?

湯啟勳不是個傻子,他喜歡的女人,自然有他們所不知道的優點。

楚逸宣將海遙放在車子上,暖氣開的很足,她頭上身上的雪很快就融化了,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她的額上,她的臉色卻是雪白的怕人。

“海遙,你要去哪裏?”楚逸宣見她似乎有了一點生氣,這才發動了引擎,扭頭詢問。

她的目光緊緊的鎖在那個小小的孩子身上,她凍的通紅的手指有些笨拙的拿著方才他遞給她的柔軟毛巾,正在細心的給那個熟睡的孩子擦著微濕的頭發。

聽到他的詢問,她抬起頭看向他。

依舊是那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三年的時光,卻好像是一點點的印跡都沒有留下,她的目光幹淨而又清透。

望著他的時候,一如當初那樣安靜。

楚逸宣竟然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請送我回家好嗎?”海遙報了地址,隨即就挪開了目光,依舊望著身側熟睡的兒子。

她的目光在落在那一張可愛的小臉上的時候,變的暖融融的,充滿了寧靜和安詳。

楚逸宣無法相信,一個擁有這樣目光和眼神的女人,會是一個心機深到會用兒子來綢繆前程的人。

可是亦殊說的那些話,有根有據,他好似也沒有道理不去相信,更何況,顧亦殊這樣心高氣傲的女人,就算是要詆毀對方,也得站在真憑實據上。

楚逸宣不由得暗暗失笑,不過是幾麵之緣,他又憑什麽篤定她就是一個好女人?

以前年少不懂事時,和狐朋狗友去夜店消遣,那些打扮的清清純純的女大學生,和他們說話喝酒的時候甚至還會臉紅,可是一轉眼還不是照樣的討價還價送上床去?

這個社會,別說用眼睛能看穿一個人的心思了,就算是認識幾十年的人,你又何曾知道他而今變成了什麽樣子?

人心隔肚皮。

楚逸宣轉了方向盤,修剪的短而銳利的頭發下,是一雙細長的眼眸,那一雙眼眸在望著人的時候,總是溫和含笑的,他的相貌在男人中算是清秀了,若要找一個類比的話,很明顯他和陸世鈞是同一類型的人。

若是他打扮的成熟一點,西裝革履,戴上眼鏡,那麽幾乎就是另外一個陸世鈞的翻版,這個翻版並不是指相貌上的十分相似,而是氣質和所屬的類型。

隻是,三年後的楚逸宣褪去了當年的青澀才會有如此的改變。

後視鏡裏他看向海遙,她安靜的坐在那裏,他給她披上的大衣已經被她拿掉了,放在一邊,她的濕發好像幹了一些,披覆在肩上,她低了頭,一手摟著小小的孩子,眉目安然。

“你不記得我了嗎海遙?”楚逸宣開口的一瞬間,自己也驚了一下,他沒想到他會對她說出這樣一句話。

海遙一下抬起頭來,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就像是雪地裏閃亮的寶石,她望著他的目光裏帶著一點疑惑,其實方才心裏也是有些疑問的,他知道她的名字,那麽自然是認識的。

可她卻好像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認識過一個這樣年輕清秀的男人。

“很抱歉,我看你有些熟悉,可是我真的有些想不起來我們在哪裏見過……”

海遙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一張俊挺的側臉,她覺得他有些麵善,恍惚的好像和陸世鈞有一點像。

她為自己這個認知感到惶恐,那是她再也不願意提起來的人。

“不過才三年多的時間,海遙你就把我忘記的幹幹淨淨了。”楚逸宣回頭對她淡淡一笑:“我是楚逸宣。”

“楚,楚逸宣?”海遙也有些大吃一驚,瞪著他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當年她身上發生那麽多的事情,早已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過又突然的消失了,這麽幾年的時間裏,她也從來都沒有想起過楚逸宣這個人。

可是在她這樣狼狽的境地下,他竟然橫空出現了。

海遙覺得上天真是很神奇。

“真沒想到會是你……對了,這些年,你去了哪裏?”

海遙記起當年他對自己的幫助,話語裏

也有了幾分的羞愧和感慨,對自己好的人幫過自己的人,竟然被自己忘記的幹幹淨淨了。

楚逸宣聲音裏似乎帶了一點的失落:“我當年聽從家中的安排,去了國外,走的時候有給你發了郵件,你不知道嗎?”

海遙聞言臉頰微微有些燙紅起來:“真是抱歉,我那時候……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沒有注意到……我離婚了,我爸爸也去世了……那時候,真是一團糟,沒有辦法再糟糕了……”

“你爸爸去世了?”楚逸宣微微有些吃驚,卻一抬頭看到她通紅的眼圈,他隻覺心口裏好似也驟然的彌漫了酸;“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

“都過去四年了。”海遙淡淡一笑,搖搖頭:“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境下見到你。”

楚逸宣覺得喉嚨有點發緊:“你怎麽會這麽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外麵?孩子,孩子的爸爸呢?”

他的目光盯著後視鏡裏的她,卻見她微微的低了頭,他隻能看到一抹如雪的下頜尖巧可人。

“他在忙,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很忙。”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抱怨,也沒有生氣,就好像是在說一件真事。

楚逸宣哦了一聲,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了。

餘下的路程中就是沉默,長長的沉默,他專注的開車,偶爾會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她的姿勢幾乎沒有變過,神情也是一如既往,隻是間或的,她會有些失神的看著窗外,目光裏有濃濃的愁緒流淌而出。

楚逸宣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鬆開又收緊,他的心忽然像是外麵的雪地一樣的茫然,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好像有什麽東西,悄然的改變了。

車子停在了顧亦殊的寓所外,湯啟勳轉臉看她,卻見她靠在車座上好似睡著了,臉上有種失血的蒼白。

想到那天她毫不猶豫為海遙輸的600CC血,想到這些日子顧亦殊幾乎像是鐵人一樣為成勳的事情奔波,想到她和他一起熬夜,加班,有時候連熱飯都吃不上一口……

想到她不舒服了卻也不肯說,仍是強撐著,直到方才出公司大樓的時候,冷風一吹再也受不住,幾乎暈倒在地,湯啟勳心中就覺得無比的愧疚。

她為了他和海遙做了這麽多,可他卻沒有能夠回報她的東西。

錢財,地位,珠寶,名利,顧家的千金小姐一樣都不缺,他知道顧亦殊一直以來要的是什麽,可他是真的給不起,也不願意給。

他的心已經給了佟海遙,這輩子怕是不可能收回來了。

亦殊……

湯啟勳低低的歎了一聲,方欲喊醒她,顧亦殊卻已經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她看著他,像是一個沒有睡飽的小孩兒,眼神中竟有著嬌憨的天真:“啟勳?到家了嗎?”

湯啟勳也不自禁的為她此刻的樣子微微失笑,他點點頭:“到家了亦殊。”

顧亦殊攏了攏披肩,有些歎息的低低開口:“真快,真是該死,我竟然都睡著了,真是浪費……”

她孩子氣的話語,惹的湯啟勳臉上笑意更盛了幾分:“快些回去吧,吃了藥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就不要再去公司了,這幾天你好好休息。”

“那不行,今晚說的那個項目,我們一定要做好,我沒事兒,還撐得住!”

顧亦殊解開了安全帶,理了理長發,忽然轉了話題:“啟勳,今晚是平安夜呢。”

湯啟勳的聲音有些低沉:“可惜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他沒能趕在十二點前回去,海遙和康寶,不知道會有多麽的失望。

可是湯啟勳知道,如果再有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這樣做。

因為顧亦殊是朋友,是合作的夥伴,是外人,因為海遙是他未來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是他愛的女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什麽事情都好說好商量。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現在已經回到家了。”顧亦殊的聲音有些自責的低沉了下來。

“不怪你,沒事兒的,海遙不是小心眼的人,我和她說清楚就沒事兒了。”湯啟勳抬腕看看表,已經淩晨過了十五分鍾了。

他此刻真是品嚐到了心急如焚的滋味兒。

顧亦殊看出他的急迫,心裏更是覺得難過,身在曹營心在漢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啟勳,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在國外,我們一起過聖誕節的時候?”顧亦殊望著車子外連綿的飛雪,整個人似乎陷入了回憶的思緒之中。

湯啟勳微微點頭:“怎麽會忘記呢?”

“那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一起出去買蘋果,一起過平安夜,一起裝扮聖誕樹,那時候多開心啊,開心的我以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顧亦殊微微的低了頭:“啟勳,你記不記得那時候,海遙給你寫信,說她從沒有愛過你,說她自始至終愛的都是陸世鈞,說他和陸世鈞在一起了,你喝的大醉,差點凍死在街頭,是我把你帶了回去?她不要你,你為什麽還忘不掉她呢?”

“亦殊!”湯啟勳忽然提高了聲調:“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你不是也和我說,以後我們隻是朋友嗎?如果你再這樣子,我們以後真的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似乎是情緒有些過於的激動了,湯啟勳的聲音有些微微的發抖。

他從來都不知道,九年前的事情對他的打擊竟是如此之大,哪怕海遙現在在他的身邊,哪怕他們看起來情投意合,可是隻要提起那件事,提起那封信,湯啟勳就覺得受不了,就覺得心都快要被撕裂了一樣的疼。

那是他心底潛藏的最深的傷口,不要說觸碰,就是想起來,都會鑽心的疼。

在他最愛的時候,最愛的人給了他狠狠的一刀,這輩子,他都忘不了那種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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