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別,身孕 四 回頭太難

不知是傷痛還是什麽原因,饒是昏迷著,她的眉宇也緊緊的皺著,神情抑鬱而又不安。

湯啟勳默然站了許久,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顧亦殊睡的並不安穩,睡夢中隱隱有低低的呻吟聲斷續響起湯啟勳在她身畔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靜靜看著她,並沒有出聲。

午後的陽光從半開的窗簾中照射進來,落在她消瘦的臉容上,湯啟勳恍惚的想到八年前在倫敦初遇時顧亦殊的模樣。

她是華人圈子裏出了名的冰山美女,心高氣傲,家世優越,自己卻又聰穎肯吃苦,年年都拿一等獎學金的優秀生鬮。

那時候的顧亦殊,追求者無數,可她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以至於後來她喜歡上湯啟勳,頗是引起了轟動的話題。

所有人都以為顧亦殊看上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窮小子就該感恩戴德的把她視作掌上寶,可誰都沒有料到,所有人都能看穿的愛慕,那個窮小子卻總是裝傻不知道。

在湯啟勳的愛情觀裏,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勉強不來哦。

所以佟海遙不愛他,他並不恨她,所以佟海遙現在重新回到陸世鈞的懷抱,他亦是沒有強留。

仿佛一直以來在他內心的最深處,早已知道佟海遙會離開一樣。

那麽多年固執的等待,好像也就是為了等這樣一個結果。

這個結果出來,或苦或甜,嚐過滋味,就再也不會回頭去想。

他抬手輕輕撫了撫顧亦殊額上的亂發,手指剛剛觸上去,顧亦殊長長的睫羽卻是微微一顫,旋即卻有一行淚緩緩淌了下來。

“啟勳……”

她沒有睜眼,仿佛也沒有醒,隻是這樣低低的喚他的名字,低低的喚了一聲。

“是我。”湯啟勳覺得心間微有觸動,落在她發上的手指就向下遊移撫上了她瘦削的臉頰:“亦殊,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她緩慢的睜開眼,透過淚霧看清麵前端坐的那個人,他的目光專注卻又柔軟的落在她的臉上,仿佛她也是他珍惜的寶貝。《純文字首發》

她的淚紛紛而落,卻把臉扭過去埋在枕畔,微啞的聲音悶悶傳來:“是不是現在……這樣子很醜?”

“很漂亮,和當年在倫敦叱吒風雲的那個顧亦殊一樣漂亮。”

仿佛是春風驟然就吹散了漫天的陰霾,顧亦殊隻覺她的世界,在這短短一句話之後,就變成了夢幻的天堂,她想要開口,可眼淚嘩嘩的向外淌,止都止不住。

“醫生說……”

顧亦殊輕聲抽噎,一雙大眼卻明亮逼人:“說我可能左手臂……就算恢複的好,也不能和以前一樣……”

“我會照顧你的。”湯啟勳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湯啟勳沉默不語,但那一雙眼睛中,卻是緩緩流露出寂靜的哀傷,隻是這哀傷讓顧亦殊覺得欣喜的是——

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透著濃濃的揮之不去的沉重,那哀傷之後,是放下,是決絕的割舍。

“你和佟小姐……出了什麽事嗎?”顧亦殊試探著小心翼翼的詢問。

雖然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她更想知道,湯啟勳心裏到底怎麽想。

湯啟勳似是譏誚的笑了一下,但笑過之後,臉上又彌漫了冷冽寒意。

他沒有開口,緊抿的唇角都刻著沉默。

“啟勳,其實我一直都有一種預感……”

湯啟勳微微抬起眼來。

顧亦殊苦澀一笑,“佟小姐,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怎麽都不像是一對兒,就仿佛……怎麽說呢?”

顧亦殊微微抿了抿唇,蹙緊了眉仿佛在想措辭:“就仿佛是,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是相親奔著婚姻去的夫妻一樣,她仿佛也是因為你是康寶的爸爸……所以才……”

湯啟勳的手指一根一根攥了起來,顧亦殊卻仍是自顧自的說道:“我記得以前看到過一次她和陸世鈞在一起……”

“那時候的佟小姐,和現在截然不同,誇張一點形容,現在的她,好像戴了一個麵具……啟勳,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就是總覺得和她隔了一層什麽,看不透也摸不著……”

她的目光帶著探尋望向湯啟勳,他的麵容已經變成了沉寂的深潭,平靜的表麵之下,好像正在翻湧著什麽可怕的風暴。

“當然,我和佟小姐交往不多,這也隻是我自己的一點看法而已……”

“不,你說的很對。”

湯啟勳直到此刻方才低低開口,“這麽多年來,我卻未曾真正的了解佟海遙這個人,她如果真正喜歡一個人,在乎一個人,是不會放開手的。”

就如當年她愛慕陸世鈞一樣,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決絕又帶著慘烈,而對於他,一直都是他在等待,他在追逐,她所做的最多的,不過是之前僅有的回應。

她被動的接受他,和他在一起,出於愛的原因又有幾分?恐怕更多的是,他恰好是康寶的父親而已。

他恰好隻是那個可憐的生下來就有病的孩子的父親而已。

海遙一直都在昏睡。

陸世鈞讓傭人擰了溫熱的毛巾拿過來,仔細給她擦了額上頰邊的冷汗,她這一夜睡的都不安穩,而眼淚更是沒有斷過。

偶爾她會半夢半醒的喚湯啟勳的名字,有時又會哭著叫康寶。

陸世鈞沒有辦法,隻能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回應,似乎聽到他的回應,她就能好受一點。

看著她此刻的模樣,陸世鈞總會控製不住的想起四年前的她,那時的她青春,活潑,縱然有時候會因為他的冷落不開心,但總歸還是充滿了朝氣和活力。

不像是現在這樣,一天一天變成一個眼淚多過歡笑的人。

海遙,我們還能不能重新開始?

陸世鈞將海遙微涼的手暖在掌心輕輕攥緊,他想,若是四年前他這樣待她,她不知該有多麽的高興,可是如今,她口中聲聲念的,已經換成了旁人。

“世鈞——”

門外忽然響起了程雅茹的聲音,海遙似被驚擾,一下睜開了眼睛,及至看清眼前人是陸世鈞,她眼底先是吃驚,接著卻是湧上了無邊的苦澀。

“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陸世鈞見她被驚醒,眉目之間更是寫了不悅,他低聲安撫了海遙一聲,就預備起身出去。

“世鈞……”

海遙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陸世鈞回過頭來,見她眼底似乎蒙了一層水氣,卻是越發顯的黑眸透亮清澈,他心底一片柔軟,俯身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怎麽了?是不是頭還痛?”

海遙輕輕搖搖頭:“我想要出去一趟,你可不可以讓司機送我一下?”

“你去哪裏?我送你……”陸世鈞話一出口,卻見海遙眼底已經有了抗拒,他唇邊溢出苦笑:“好,我這就去安排。”

海遙輕聲道了謝,支撐著坐了起來,陸世鈞吩咐了傭人將洗幹淨烘暖的衣服拿進來,這才出了房間。

程雅茹看到陸世鈞出來,立刻迎了上去:“世鈞……海遙怎麽樣了?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把她帶到家裏來?湯啟勳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陸世鈞越發的不悅:“心怡呢?你不去照看她做功課跑來這裏幹什麽?”

“心怡很乖,不用我督促就很認真在做功課了,世鈞……我很擔心海遙……”

“你這話還是留著騙你自己吧!”陸世鈞不耐煩和她多說,吩咐了管家準備車子。

程雅茹一肚子怨氣沒處撒,一扭頭看到海遙穿戴整齊出來,她眼珠子一轉,立刻關心的問道:“哎呀,遙遙你身體沒好怎麽就起來了?趕快回去躺著去,萬一有什麽三長兩短還不把湯啟勳給心疼死啊……哎不對,湯先生恐怕現在也沒時間照顧你了呢,我聽說顧小姐受了傷,這些天湯先生都在醫院照顧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