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觸感貼在臉上,她覺得好受了很多,將窗子打開,有悶熱的風吹進來,不知是隔壁哪個房間裏掛了水晶簾子,叮叮咚咚的響?

她怔愣著站在窗邊,聽著那好聽的聲音,那像是從另外的世界裏傳來的魔音,將她全身的皮肉都揪扯起來撕成碎片,她覺得很疼,每一寸皮肉都在疼。?

叔叔房間裏那一副水晶簾子,是不是風吹過時,也會這樣叮叮咚咚的響??

叔叔聽到這樣好聽的聲音的時候,會不會嘲笑的想,那個下賤的私生女,還妄圖攀附高枝兒一步登天??

叔叔想到她這個下賤的私生女的時候,會不會和以往一樣,菲薄的唇勾出濃深的嘲諷來,嘲諷她的不自量力與活該鬮??

叔叔,叔叔……?

邵佳音覺得心口裏像是刀子在擰,擰的她全身每一處肌膚否在咆哮著疼。?

可她咬了唇站在那裏,雙手摳著木質的窗欄指尖都刺出血來,她卻沒有一滴眼淚哦。?

她記不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不會哭了,就算是傷痛最難忍的時候,就算是心裏刀絞一樣難受的時候,就算是,被親人和深愛的人盡數拋棄驅逐到陌生的異國,絕望像是野獸一樣快要將她吞沒的時候,她都哭不出來。?

她瑟縮在被窩裏,抖成一團,她將十根手指都咬的鮮血淋淋,可她卻仍是沒有眼淚。?

從那天晚上之後,邵佳音就忘記了眼淚的滋味兒。?

哭有什麽用??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哭泣不能給她換來漂亮的衣服和爸爸的疼愛,哭泣不能給她換來媽媽的笑臉和開懷,再大點的時候,她更是明白……?

哭泣不能給她別人的疼惜,哭泣不能讓她的身份變的光明正大,哭泣……是這個世上最懦弱的舉動。?

可是後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並沒有對她殘酷到底,原來,被人寵愛著捧在手心裏,竟是那樣的幸福。?

她隻要不開心的嘟起唇,叔叔就會一擲千金的哄她高興,她隻要蹙蹙眉尖,叔叔就會摩挲著她的發頂溫柔的和她說話,她隻要眼圈一紅,叔叔就會丟下手裏的公事帶她去度假……?

她還記得那一次,她在邵家受了委屈,大哭著開車去找他,他像是狂怒的獸,將邵家偏房的那個小姐狠狠訓斥了一頓,逐出了邵家的老宅子。?

從那以後,邵家人都知道,邵晉恒偏疼邵佳音,她一時之間成了寵兒,再也沒有敢小瞧她。?

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也是她一生中最痛的回憶。?

她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和他在一起,她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反正叔叔寵著她,怎樣的她叔叔都是含笑溫柔的對待?

她就開始放肆的折騰,為了那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從心底蔓生出的可怕的情愫,為了那瘋狂滋生,無法控製的不安和恐懼。?

她總是在半夜哭醒,然後跑到他的房間吵他鬧他,除非他抱著她輕聲的哄,她才會漸漸的安定下來。?

她開始吃醋,心裏脆弱的連他與身邊的女助理說話都會大發脾氣。?

她開始怨他,怨他為什麽不給她一個承諾,隻是這樣疼著她寵著她,卻不多說一句讓她安心的話。?

她開始變的瘋狂,將他身邊的女人一個一個都罵走。?

她開始纏著他,擁抱不夠,她開始索要更多的親吻,親吻不夠,她甚至想要和他永遠的交融在一起……?

可是每一次,吻到濃情蜜意的時候,他都會惡狠狠的將她推開。?

甚至有一次,她賭氣的脫光了衣服‘勾引’他,他卻給了她重重的一耳光。?

仿佛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漸漸不再那樣的疼她了,他漸漸開始躲著她了,他漸漸的收回了那些溫柔動人的話語……?

再然後,她甚至一個月,兩個月,都看不到他。?

她終於受不了,在那個夜晚衝進他的家中,卻親眼看到那樣**的一幕。?

叔叔寧肯找那樣下賤的女人,卻都不肯碰她一下……?

她像是瘋了,她瘋了一樣的從樓上衝下去,她摔在雪地上的時候,她以為她會死,死了或許也解脫了……?

可她沒想到,她隻是摔斷了一條腿,她更沒想到,叔叔躲在樓上,連看都沒有去看一眼。?

她被邵家人強製從醫院帶走,叔叔沒有露麵。?

她被邵家人不顧傷勢連夜送出國,叔叔沒有阻止。?

她被邵家人拋在異國他鄉自生自滅,叔叔沒有說一句話。?

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她日日夜夜的盼,可盼到最後,盼到自己成了一個活死人。?

有時候在寂靜的夜裏想起來,回憶似乎要將她撕裂,她痛的恨不得死去。?

可有時候再回憶起那些過往,她卻是平靜的像是窗外的一輪明月,連絲毫的情緒起伏都沒有。?

在泰國的日子,倒也過的平靜安寧,她住在這個閣樓上,繁忙瑣碎的工作讓她根本沒有空閑,可收入卻是菲薄的。?

幸好,她已經不是那個在叔叔庇佑下張揚熱烈的女孩兒了,她也不再揮金如土喜歡錦衣華服。?

頂多,她會想要吃一隻樓下的冰激淩,多麽簡單的願望。?

叔叔……?

邵佳音將窗子關上,風吹水晶簾的叮咚聲就聽不到了,她坐在**,發了一會兒呆,卻仍是打起精神開始工作。?

不工作會餓死,餓死在這裏,誰又會知道,誰又會心疼??

就連媽媽,在知道了她和叔叔的事情之後,都憤怒的恨不得她去死,說她丟盡了她的臉麵。?

至親的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別人呢……?

邵佳音攏了攏亂糟糟的頭發,然後坐在桌前開始翻看資料。?

樓下卻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她心裏莫名的咯噔一跳,悄然的將窗子開了一條縫,往下看去。?

卻是幾個中國男人,正不知和房東大叔說著什麽。?

那些人看起來不似普通人,雖然強自壓抑,但那四顧的精銳的雙眸仍是透漏出了一絲絲的異常。?

邵佳音輕輕將窗子關上,可不知是不是心底冒出的那個念頭讓她近乎失控了,她的手一抖,窗台上的一個小花盆就被她掃落了下去,砰的一聲響,立時驚動了樓下的人。?

在他們舉目抬頭的那一刻,佳音慌張的關上了窗子,她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看到她。?

是不是叔叔……?

是不是叔叔在找她……?

她撫著心口,不爭氣的想。?

還是這樣,哪怕在他身上跌了這樣大的跟頭,還是忍不住的心存一絲僥幸,希望他還在關心自己。?

不知這樣坐了多久,樓下的聲音遠去了。?

邵佳音鬆了一口氣,那些人應該沒有看到她,或者根本就不是在找她。?

可旋即的,她的心又難過起來,如果那些人不是叔叔派來找她的……?

是不是說明,叔叔早就忘記了她??

她再也沒有心思工作,呆愣的望著窗外白花花的天,心底像是無邊無際的浩瀚海麵,一片的茫然。?

“小姐,我們並沒有看的很清楚那個女人的臉,但是雖然隻看到一眼,仍是覺得和邵小姐有幾分的像。”?

聽筒那邊的聲音漠然而又冷冽:“有幾分的像,就不要錯過,抓回來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了。”?

“是……那,就動手嗎?”?

“盡快動手,我們能找得到,別人也不是笨蛋。”?

電話冷冰冰的掛斷,男人的眼底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

“今晚就動手,注意,目標就是那個女人,除此之外不要傷及無辜,也不要驚動了其他人。”?

“是。”?

佳音晚上睡的不熟,閣樓裏太悶熱了一些。?

她就出去坐在露台上乘涼,輔一出去,卻看到了隔壁露台上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約莫二十來歲的樣子,正笑吟吟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