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章 希望與絕望
望著天際的一輪明月皎潔照人，大內義從的心情卻越發黑暗起來。
直到此刻，方才赤鬆持貞的分析言辭依舊響徹心頭，震得他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走出來見到夜空之中的光潔圓月，卻來來回回都是有關未來局勢的悲觀預判。
“……將軍大人的個性非常強硬，可謂寧折不彎。對逆境當中的領導者而言，這個品質可謂優良。即便是再如何失敗，也絕對不會喪失掉勇氣與信心。但在絕對的大勢麵前，這卻是一個再糟糕不過的品性。也就是通常人們所說的看不清楚大勢所趨，總想逆流而上的人。”
“這麽說來，赤鬆大人以為將軍是不會接受自縛請降和負荊請罪的結局嘍？”
“當然，將軍大人一路走來，什麽樣子的逆境沒有見過？他才不會輕易的承認失敗呢！”
“不，赤鬆大人，我覺得您的想法或許有點武斷。也說不定幕府上下沒人能看出這條真正的活路所在呢？您要知道，日本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您這般精通漢學的！”
“義從大人過獎了，持貞委實不敢擔當呢！”
“這是鄙人發自肺腑之言，絕無半點虛情假意。若非大人精通漢學且眼光獨到，又怎麽能在一片迷霧中看出日本目前唯一的活路呢？”
“嗬嗬，義從大人，您或許忘記了幕府第一兵法家東川友次大人！他的漢學成就，絕對不在持貞之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東川大人，絕對有這個眼光和胸襟。”
“哼，東川友次大人我也是久聞大名，不過持貞大人會不會太過高估他的水平了呢？
“不不不，沒有的事兒。隻怕他就算看出關鍵來，以將軍大人的性情也未必答應！”
“……那怎麽辦？我們這些家夥，難道就這麽眼睜睜看著日本完蛋嗎？上千年的國運，莫非就將會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徹底斷絕掉？不，我決不答應！”
“義從大人，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恐怕到時候這大勢就由不得你我逆轉了！”
“怎麽？赤鬆大人已經遲疑了？猶豫了嗎？你認為我們不再有機會挽救日本的國運了嗎？您可別忘記了，一百多年前日本也曾打贏過文永之役和弘安之役，挽救了日本的國運！難道百年之後，我們就不能再效仿前輩，以決死之態保衛日本的獨立地位了嗎？”
直到現在大內義從還清楚的記著，當時赤鬆持貞臉上的神態是多麽的神秘而值得玩味。
這位精通漢學的播磨國守護根本沒有直接回話，而是點點頭後笑著告辭離開了。對方雖說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不過大內義從卻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連赤鬆持貞心中都不看好日本的前途了，天台大師所說的一切真有可能成功實現麽？陸上神國？或許隻能是個美好的夢罷了，稍不留神就會徹底醒來吧！
望著天邊孤寂的冷月，大內義從的心底滿是無力，一種對未來的茫然感情油然而起。不知何時，肩頭讓深夜的露水盡數打濕，這才被旁邊一聲歎息驚醒過來。
“晤？晴……晴行大人？你是何時過來的？怎麽也不讓人喚我一聲呢？太失禮了！”
“主公，夜露深重，您可要保重身體才行呀！如今局勢撲朔迷離，每走一步都是在索絲上漫步，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之地。若是您再不注意身體，可怎麽才好呀？”
“唉，眼下的態勢一團亂麻，誰也說不清楚前方的戰況究竟是怎麽回事，即便我們大日本武士不懼死亡，但很多事情卻不僅僅是對生與死的態度就可以決定的。”
“主公，這正是下臣想說的。我們現在對明軍的虛實幾乎一無所知，這是最可怕的地方！雖說知道七越嶺合戰的結果，可究竟這場仗又是怎麽打出來的誰也說不清楚。或許，我軍應該在三木城暫歇，至少也要等戰場情報明朗之後再做決斷也不遲呀！”
“哦？暫時停在播磨國境內嗎？你的意思是趁這個機會我們要發動一切力量去搞清楚七越嶺合戰究竟發生了什麽？對不對？”
“主公所言極是！若是不能拿到七越嶺合戰的具體情報，那足利義持所經曆的一切，也必將是我們難以避免的明天下場。”
大內義從緊蹙眉頭，現在不是他想停就能停下來的。眼下聯軍名義上以他為主，可畢竟這支聯軍同樣是由出自十數家諸侯和豪族的精銳武士所組成。
現在聚在一起，完全是因為明軍胃口太大，想要將九州和四國一口氣咽下去才導致的。若說聯軍中的九州諸侯和豪族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抵抗，可其他人呢？
大內家雖然號稱山陽道和山**的霸主，可山**和山陽道並不是隻有大內氏一家。這些人實際上和九州關係不大，明軍所要求的條件和他們的領地無關。
若是可以戰鬥也就罷了，明知打不過還要出去送死，那就未免太傻了。每個家族的人丁與錢糧，都是維持本家權勢的基礎，豈能白白為別人犧牲呢？
陶晴行顯然也是知道其中關鍵所在的，忍不住苦惱道：“其實關鍵還在七越嶺合戰的結果上頭，日本輸得實在太慘了。若是我們有機會取得部分戰果，想必可以穩定軍心呢！”
“穩定軍心？”大內義從突然感到眼前一亮：“對了，你說天台大師會不會有什麽辦法做到這一點呢？大師上次用過的天命靜心咒似乎就可以起到這個作用，對吧？”
陶晴行急忙點頭道：“主公，這真是天才的想法呀！據說這次明軍的主帥就是國師大人唐少哲，也是著名的修道之士。或許這次七越嶺合戰的結果，正是他出手的結果。對付這種修道之士，隻有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才有效果吧？”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好點子！真真是個絕妙的好主意！”除了這個解釋之外，還真沒有幕府聯軍慘敗七越嶺合戰的其他理由了。
就算明軍英勇善戰，可也不至於能夠完勝幕府聯軍而不損分毫吧？若說其中沒有明軍國師的功勞，反正他是絕對不肯相信的。
天台大師的厲害他可是親眼見過的，誰又敢肯定明軍國師唐少哲沒這個本事呢？能夠在泱泱華夏揚名立萬，甚至連明國皇帝都不得不正視三分，想必是有幾分特異的。
不過任他再如何厲害，也肯定不會是天台大師的對手，隻要天台大師肯離開嘉寧寺出手，那就絕對會給整個天下一次驚喜。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天台大師肯不肯動手。
“晴行君，你的智慧足以照亮最黑暗夜空中的陰霾！相信隻要我們請到了天台大師，那個明國來的小醜就隻能黯然退場了。這就給天台大師傳消息過去，晤，晴行君，你最好還是親自跑一趟，向天台大師說清楚我們所麵臨的局麵，請大師斟酌後前來吧！”
“嗨伊！晴行斷然不會辜負了主公的期望，一定為大軍請天台大師蒞臨。”
“晤，那就拜托啦！我會率領大軍暫時先駐紮在此，派遣精銳忍者前往近畿，探查清楚所有的七越嶺合戰細節部分，爭取在天台大師前來之際搞清楚一切情報。”
“主公，下臣還有一條打草驚蛇的計策獻上，望您采納！”
“哦？打草驚蛇？晴行君不妨說說，到底是怎麽個打草驚蛇法？”
“嗨伊！若是明軍對戰場情報的遮斷做的實在出色，或許我軍可以先派少部騎軍先行一步趕往和泉國內，找準機會奇襲一支明軍。我們不需要打贏，隻需要摸清楚對手的虛實便可！”
“對呀！這可真是個好主意，就算明軍再如何能征慣戰所向無敵，我軍早早做好虛晃一槍的準備，稍稍淺戰後立即退散離開，想必可以保證大隊安全，又能掌握敵軍虛實。”
“果然不愧是晴行君，此計委實妙到毫巔！”大內義興突然之間就想通了所有應對之策的其中要害，之前的陰霾全部一掃而空：“哼，我會讓大家看到，大內家與足利家，究竟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那個腐朽的室町幕府和皇室公卿們，早就應該全部掃進曆史垃圾堆中！”
被將軍大人寄予厚望的飯盛城幾乎是一鼓而下，根本就沒有抵抗住雨點般掌心天雷的攻擊狂潮。那種震天響的轟鳴聲，造成了飯盛城牆、門、柵欄的總崩潰，所有守軍都傻了。
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如何去抵抗，就發現飯盛城所有堅固的堡壘都已經分崩離析。
守軍所謂的勇氣，甚至沒有支撐過短短半個時辰，就在劇烈的轟鳴和爆炸聲中化為灰燼。
就算成了俘虜，他們也還沒搞清楚，明軍的攻擊為何還會有雷公助戰？那種聲勢和效果，誰也不肯相信是人類所能造成的。
毫無疑問，來自天界的神靈在輔助明軍作戰，否則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被足利義持認為能夠阻礙明軍進攻的幾處河內國名城，都是丟的毫無半點脾氣。等到第三天清晨，明軍大旗出現在京都外圍的時候，足利義持差點就雙腿一軟跌倒在了地上。
“快，快，速速去請東川友次大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