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華山論劍（三）
暴雨般的毒針射出，歐陽鋒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意，這就是他的倚仗所在！
原來歐陽鋒在前番襲擊桃花島時將他裝在蛇杖之上的毒針暗器射空之後，就再沒有填裝，因為他很清楚，暗器之所以叫暗器，就是要暗中下手才能奏效，一旦擺在明麵上，也就喪失了它應有的威力了。
歐陽鋒前番從桃花島上離開後，知道蛇杖上的暗器機關已經暴露，下次再碰上，淩牧雲等人必然有備，很難再起到什麽效果，於是便將暗器機關改裝在了右手腕下，以袍袖遮蔽之。這次也是被淩牧雲逼得急了，這才施展出來。
淩牧雲驟然間隻覺得寒毛乍起，一絲驚悸瞬間湧上心頭，他原以為卸掉了歐陽鋒的蛇杖便可高枕無憂了，沒想到歐陽鋒竟然在袖中還藏有此等暗器，實在是陰險至極！
“啊！”黃蓉頓時花容失色，失聲驚呼。
“淩小友小心！”
洪七公見此情景也不禁發出一聲驚喝，話音中蘊含了濃烈的震驚和憤怒。他實在想不到，以歐陽鋒堂堂當世絕頂高手的身份，竟然會在對付一個小輩時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此等卑鄙無恥的手段！
卻不知歐陽鋒為人陰狠毒辣，雖然表麵上也講高手風範，但那是在不對他的利益安全構成威脅的情況下，一旦有足夠大的**或者是他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他便會撕下一切偽裝的麵紗，將他的真實麵目暴露出來。
而對於此時的歐陽鋒來說，就是如此情形，連命都快要保不住了，他還管什麽卑鄙不卑鄙的。哪還會顧忌這麽做是否會有損高手風範？到了這個時候，保命逃生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一切都得靠邊站。隻要能夠逃出生天，他什麽卑鄙的手段都可以使！若是能夠順帶幹掉淩牧雲，那更是再好不過！
就在洪七公和黃蓉兩人驚急交加之際，隻見淩牧雲驟然大喝一聲，狂風驟然而起，一股強大的無形氣勁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著四周席卷開來，那密集射向他的牛毛毒針在這股氣勁的強力衝擊下頓時不由得為之一緩。
就是趁著這麽一緩的工夫。淩牧雲左手鬆開被歐陽鋒牢牢抓住的長劍，雙腳在地上一點，身形如離弦之的勁矢一般向著斜後方倒掠暴退而出，刹那之間，便已退出十幾丈遠。直如一陣疾風一般，搶在毒針射到之前脫離了暗器的覆蓋範圍，險而又險的將密集如雨的牛毛毒針避讓了過去。
躲過如暴雨般的毒針，淩牧雲也是一陣的後怕，後脊背直冒冷汗，剛才若不是他有精神力場加持，關鍵時刻以精神念力全力操縱空氣形成一堵氣牆。稍微阻礙了一下，那他就真得被歐陽鋒所發的牛毛毒針射成篩子了。
屆時就算不說毒針上的毒性，光是鋼針本身，就足以要了他的小命。剛才可以說他就是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
眼見精心準備的一擊竟然落了空，歐陽鋒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濃濃的不甘和失望之色。不過經過前番在桃花島交手，他對此也有所預料，而且眼下情勢危急。卻容不得他有半點猶豫，盡管心中極為不甘。可他也知道，眼下還是逃命要緊，當即一揮手將手中抓著的得自淩牧雲的長劍丟入一旁的山澗之中，隨即扭頭就想跑。
“歐陽鋒，這次你別想再逃！”
剛在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的淩牧雲如何肯放過歐陽鋒？厲喝一聲，身形一縱便撲到了歐陽鋒的身前，手中長劍一振，一道淩厲劍光劃破夜空刺向歐陽鋒的咽喉。歐陽鋒急忙向旁一閃，躲開了淩牧雲這一劍。
淩牧雲一劍無功卻毫不氣餒，“唰唰唰”一連數劍，將歐陽鋒逼得不斷躲閃，數招一過，淩牧雲已經搶占了歐陽鋒身前的位置，將他的去路牢牢擋住。
“小畜生，我和你拚了！”
歐陽鋒眼見去路受阻，淩牧雲咄咄逼人，頓時也急了眼，力貫雙掌，揮起漫天掌影向著追逐而來的淩牧雲罩落過去，招式大開大闔，掌力雄渾浩**，仿佛五丁開山，凜凜生威，掌風淩厲呼嘯，恍若魔神一般。通過之前交手見識過淩牧雲的厲害之後，歐陽鋒也轉變了套路，既然在招式上不及淩牧雲來的精妙，他索性就憑借著雄厚功力與之硬拚，歐陽鋒就不信了，他苦苦修練幾十年的功力，還拚不過一個才二十啷當歲的淩牧雲？
麵對歐陽鋒迅猛而來的鐵掌，淩牧雲卻好似一片在風中肆意飛舞的樹葉，隨著鼓**的掌風，身形翩翩而起，隨著剛烈的掌風向邊上一飄，將歐陽鋒莫大威勢的掌力化解的輕鬆寫意。手腕一轉，長劍劃出一道流光向著歐陽鋒橫掃而來。劍勢先如清風般輕柔，但轉瞬間就變得迅疾淩厲，劍氣橫空，“嗤嗤”作響，絲絲縷縷，綿綿不絕。流光閃逝間，劍鋒始終不離歐陽鋒的周身要害，就像是一個癡情的女子一般始終癡纏在情郎的身邊。但歐陽鋒清楚的知道這口劍帶來的可不是溫柔纏綿的怨情癡意，而是冰冷森然的殺機。
一旁的洪七公見此情景，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心中一下子輕鬆了許多。這其中固然主要是為淩牧雲擺脫歐陽鋒的毒針突襲而感到慶幸，但在心底深處，也未嚐沒有為淩牧雲失落一劍，再無法使出那套恐怖的劍法而隱隱感到竊喜。
雖然淩牧雲失去一劍之後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仍然相當不俗，依舊足以與他們爭鋒，但起碼不像原來那麽恐怖，甚至都讓他在心裏都生出難以爭鋒的感覺。
不過隨即一陣羞愧便湧上了洪七公的心頭，想他洪七公平生未做過一件虧心事，行事向來堂堂正正，此時卻為朋友失卻武器影響戰力而高興，這等幸災樂禍之事怎麽會發生在他自己的身上？隻能說這天下第一的名頭真是害人不淺，連他的心態都因此而失衡了。在洪七公心中自省之際。淩牧雲、歐陽鋒兩人之間的戰鬥也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歐陽鋒忍著傷痛，將全身功力都盡數催發出來，雙掌齊揮，仿佛兩隻大磨盤，對著淩牧雲發動了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掌出勢若奔雷，迅如閃電，恨不得立時將淩牧雲斃於掌下。至不濟也要突破淩牧雲的攔截，爭出一條道路，讓他得以逃脫。
他現在身上可是遍體鱗傷，雖然傷勢都不嚴重，但傷口始終流血。便是封穴止血也不可能將血完全止住，即便淩牧雲贏不了他，若是長久糾纏下去，流血過多，實力衰弱，也難免性命不保。因此才會趁著實力還在，拚了命的要將淩牧雲擊敗。
不過歐陽鋒的想法雖好。真正實行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的，即便淩牧雲如今隻剩下一劍，施展不出雙劍合璧之技，實力削弱了不少。但以淩牧雲如今的武功修為。即便不使雙手互搏之技，也不比歐陽鋒來得稍差。
歐陽鋒的攻勢固然淩厲，淩牧雲卻也絲毫不懼，不但不退讓半點。反而以攻對攻，深冷的劍鋒仿佛跗骨之蛆。始終不離他的要害左右，隻要歐陽鋒稍露破綻，便會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劍鋒便會襲擊而至，直令歐陽鋒連口大氣都顧不得喘，生怕稍不留神便將性命葬送在淩牧雲的快劍之下。
在淩牧雲精妙劍術的緊攻之下，歐陽鋒除了在最開始的一番猛攻，短暫的占據了一點上風，沒看過多久就又重新被淩牧雲壓製住，隻能在淩牧雲的劍下奮力掙紮，苦苦支撐，雖然不至於像先前那樣連招架之功都沒有，卻也是守多攻少，勉力支撐局麵。
其實以歐陽鋒早已邁入先天化境的武道修為和數十年的苦功熬煉，他無論是內力底蘊還是速度反應，都絲毫不遜於淩牧雲，甚至在經驗等方麵還在淩牧雲之上，原本是不至於被淩牧雲一口長劍逼成這個樣子的。隻是在淩牧雲的精神力場籠罩之下，歐陽鋒的一舉一動都盡在淩牧雲的掌握之中，因而往往他才一要動，淩牧雲就已經從他身體的蓄勢動作中預先的判斷出了他要一動的方向，先聲奪人，威脅自然就大了。往往都是歐陽鋒的躲避和淩牧雲的追擊同時發出，而非歐陽鋒躲避動作已然做出，淩牧雲再行反應，給歐陽鋒的感覺就像是淩牧雲總是能夠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他這邊還沒等躲避呢，對方就已經發招在他的躲避路線上等著了，就好像他主動往淩牧雲的劍鋒上湊一般。如此先機盡失，歐陽鋒的處境自然艱難。
洪七公的眼中精光連閃，心中越發的驚歎於淩牧雲實力的長進，同時心中也是暗自警惕，想不到淩牧雲在不使用那套恐怖劍法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夠將歐陽鋒壓製到這種程度。雖然他早在第一次見麵時就已經看出了淩牧雲的不凡，也早知道以淩牧雲的潛力，早晚會追上甚至超越他們這些老一輩的高手，卻也沒有想到淩牧雲會成長得如此之快。
不過洪七公雖然感歎於淩牧雲的進步之速，武功之強，卻並沒有熄了爭雄之心，老驥伏櫪尚且誌在千裏，何況他還沒怎麽老？雖說江山代有英雄出，各領**數十年，但他現在還不想落幕退台。
洪七公他也很清楚，想要奪得天下第一的名頭，這次華山論劍可以說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再等二十幾年，淩牧雲等年輕一輩高手修為功力勢必會更上一層樓，而他們這些老一輩則日漸衰老，雙方的差距隻會越拉越大，若不能趁著現在自身的實力還在巔峰時一舉奪魁，那以後就更加不可能了。
正因如此，洪七公對於淩牧雲和歐陽鋒之間的戰鬥觀察得甚是用心，就是想要找出淩牧雲武功中的缺陷和弱點，以備明日與淩牧雲交手時能夠做到心中有數。
至於歐陽鋒則早已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在他看來，歐陽鋒已是敗局已定，即便現在還勉力支撐，也不過是能苟延殘喘一陣，終究還是改變不了落敗的下場，所未定者，不過是能否從淩牧雲的手下逃得性命罷了。
淩牧雲振奮精神。將辟邪神劍的精妙之處盡數施展出來，身形飄忽迅疾，形如鬼魅，倏忽在前，倏忽在後，一口長劍揮刺如電，招式精奇絕倫，劍光如瀑，劍氣縱橫。璀璨劍光刺眼眩目。整個人都融於劍光之中，分不出哪裏是劍，哪裏是人，整個人似乎是與劍勢融為了一體，身隨劍走。念出劍至，人劍合一。
淩牧雲和歐陽鋒兩人以快打快，很快就又交手了數百招，由於兩人的身法招式委實太快，鬥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出誰是誰來了，隻能勉強看出兩條影子和一團劍光在月光之下周旋糾纏，盤轉交錯。不時有星星點點的鮮血從劍光之間迸濺而出。與之相伴的是歐陽鋒勢若瘋虎，怒吼連連。
洪七公見此情形眼中不禁先露出一抹哀色，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激戰。歐陽鋒的出招已經不如先前迅捷，力量也不及先前來得威猛，顯然隨著耗力過多和血流不止，歐陽鋒的氣血體力已經不可避免的開始逐漸的衰竭。再不複原來之勇了。
與之相對的，作為戰鬥另一方的淩牧雲卻是越戰越勇。劍法越使越快，越使越是淩厲，完全不見有絲毫衰弱的趨勢，一身氣勢反而隨著戰鬥的持續而不斷攀升，越來越給人一種強大的感覺，甚至隱隱有種更上一個台階的趨勢。
一方越打越弱，一方越戰越強，最後結局不言自明，依此趨勢，歐陽鋒敗亡隻是遲早的事。念及此處，洪七公的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與歐陽鋒雖然分屬仇敵，畢竟彼此相鬥了好幾十年，頗有點英雄相惜的味道，眼見著歐陽鋒即將身殞，心中也是忍不住生出一絲莫名的悲哀。
正如洪七公所估計的一般，在扛過了最初的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猛攻之後，感應到歐陽鋒實力的衰弱，淩牧雲頓時發動了淩厲之極的狂攻，一口長劍揮舞如風，劍光霍霍，劍氣橫空，一團淩厲劍光將歐陽鋒的掌勢徹底壓製住。
感受到身上越發嚴重的傷勢和不斷流失的力量，歐陽鋒不禁心中悲涼，他完全看不到哪裏還有生望，他也曾想過尋機劫持黃蓉，以黃蓉為人質脅迫淩牧雲。隻是淩牧雲顯然對此有所防備，每當他有意往黃蓉那邊退時，便會遭到淩牧雲狂風驟雨一般的猛攻，逼得他不得不退回來。如若執意去劫持，恐怕還沒等將黃蓉抓到手，他自己就先被淩牧雲一劍穿心了。
事到了現在，歐陽鋒也已對自己的結局有所預料了，想不到他堂堂西毒歐陽鋒，西域一方霸主，天下五絕之一，今日竟要殞命於這華山之巔。真是生有地，死有處，什麽九陰真經，什麽武功天下第一，在死亡麵前，這一切都成了虛妄，心中也第一次對此番前來中原生出了一絲後悔之意。
不過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買，即便歐陽鋒心中再悔恨也無法挽救他此時的危局。而且因為他的灰心喪誌，手上招數不由得為之一緩，頓時被淩牧雲窺出了破綻，一劍掠過他的肩膀，右臂脫體飛出，頓時一股劇痛席卷了他的神經，隻痛得他不由得慘呼出聲。
淩牧雲一劍得手並不罷休，劍光一收，又是一掌向著歐陽鋒當胸轟到。而歐陽鋒雖已痛得心神恍惚，可高手的本能仍在，想也不想的便將剩下的左掌抬起，向著淩牧雲轟來的手掌迎擊而上。
“啵”一聲悶響，兩隻手掌碰撞在了一起，歐陽鋒臉色頓時一變，原來他掌中所蘊含的內力根本就沒有遇到絲毫的抵抗，輕而易舉的便衝進了淩牧雲的體內。
可些內力一進入淩牧雲的體內，就像是流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頓時失去了控製，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更恐怖是就像是點燃了導火索，連他體內的真氣也像是受到了某種奇異力量的吸引，也隨之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向著淩牧雲的體內傾瀉而出！歐陽鋒心中大驚，他闖**江湖這麽多年，會鬥過無數高手，卻從來未曾碰到過如此詭異之事，自身的功力竟然無法掌控，被他人所吸取？這簡直是活見鬼了！
大駭之下，歐陽鋒急忙催力想要將手掌撤回，可這手掌卻像是和淩牧雲的手掌粘在了一起，根本就拉不開。而且更加令人驚懼的是他越是用力掙紮，體內真氣就流逝的越快，開始時還隻是江河奔流，後來便已是海潮洶湧了。
歐陽鋒不禁駭然失色，內力乃是一個武者力量的源泉，若是照此趨勢發展下去，讓淩牧雲將他體內的真氣完全抽幹，致使他本源受損，那他這一身高絕的武功可就算是廢了！對於一個武者，尤其還是像他這樣一個絕世高手來說，武功被廢，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有心將淩牧雲轟開擺脫，可手掌與淩牧雲的手掌粘在一起，抬腿想踢，卻因體內真氣狂湧傾瀉，一點勁兒都提不起來，想攻擊也沒力氣，隻能被動的承受著淩牧雲的吸噬，心中無比悲涼，想不到他堂堂西毒歐陽鋒，竟也有一天會淪落到如此境地！一時間不禁心若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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