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血染江山的畫(2)

蔚惟一睜開眼睛時,隻覺得渾身酸痛使不上一點力氣,她平躺在那裏看著頭頂陌生的天花板,又恍惚地看著蓋著的被子,蔚惟一慢慢地從昏睡中清醒過來,意識到並不是在自己的房間後,先是一愣,隨後猛然從**起身。

她是在哪裏?!

蔚惟一想起那時被厲紹崇帶走,醒來後也是在陌生的大**,後來發生了那麽多可怕的事,難道說.........蔚惟一滿眼驚恐地在房間裏掃過一圈,直到看見坐在那邊沙發上的裴言嶠,蔚惟一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長鬆了一口氣。

裴言嶠放下筆電起身走到床邊,站在那裏溫聲問:“你醒了?這是我母親的房間。”

原來是裴姝怡的房間,但關鍵是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蔚惟一想起昨晚段敘初給她喝的那一杯水,後來在睡夢中感覺到濕熱的**砸在自己的臉上,她想抱住段敘初,卻無論如何也動不了,最後似有若無的警車鳴笛聲一直在響,仿佛處在夢魘中,她拚命地掙紮著,卻醒不過來。

蔚惟一猜測到什麽,麵色陡然變得蒼白,反應過來後她猝地掀開被子不由分說地下床,連鞋子都不穿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裴言嶠見狀連忙幾個大步走上前,背抵在門後用胸膛擋住蔚惟一,裴言嶠抬手握住蔚惟一的兩隻肩膀,“你去哪裏?”

“放開我,我要去找阿初,他給我下藥,一定是他出了什麽事。”蔚惟一掙脫著,裴言嶠卻抓的緊很用力,讓她脆弱的肩膀很疼,淚水不受控製地從通紅的眼睛裏湧出來,她哭著控訴,“他說過不會丟下我的,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讓我陪著他。可是他卻把我送到你這裏,他想幹什麽,想讓你代替他好好照顧我嗎?”

裴言嶠看到蔚惟一那樣抗拒的神色,他的脊背僵硬,隻覺得胸口像是被重錘用力捶了一下子,唇線緊抿著,低著頭滿眼痛楚又悲涼地看著蔚惟一,他沙啞地反問:“我來照顧你,不可以嗎?”

“我不要。”蔚惟一毫不遲疑地、諷刺地搖搖頭,她的淚水流得更凶,在蒼白的臉上留下一大串淚痕,被午後灑進來的陽光折射著閃閃發亮,哽咽著卻是堅定地說:“我不要任何男人,我就隻要和阿初在一起。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他,他不能丟下我。”

她用盡力氣拚命地掙紮著,裴言嶠抓不住她,心裏又是痛,又是煩躁,突然放開手低低吼出一句,“他現在被警方抓進了監獄,你怎麽去找他?你以為監獄是餐廳,你可以隨便進嗎?”

蔚惟一仿佛被裴言嶠的吼聲震到,淚珠子凝結在瞳孔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裴言嶠,她的兩片唇瓣不住地哆嗦著,身子卻是僵硬地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動一下。

“一一...........”裴言嶠心痛地叫著蔚惟一的名字,伸出手試圖撫上蔚惟一的臉,她卻條件反射地往後退出去幾步,身形搖晃著雙膝一彎,突然跪癱在地上,蔚惟一低下頭長發披散,豆大的淚珠子一顆顆砸在地板上,那麽多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她幾乎快要泣不成聲,“為什麽他要被抓,他為什麽不跑?”

“我寧願他逃亡,至少還會留下一條性命。如今被抓進了,他就會被判死刑,若是他死了,我怎麽辦?他明明答應過為了我和囡囡,他會保重自己,但現在呢?他去送死,丟下我一個人。他騙我,我們明明拉過勾的,他為什麽不守信用?”

“一一。”裴言嶠的眼睛也變得通紅,大步走過去和蔚惟一一起跪在地上,他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蔚惟一,按住蔚惟一的腦袋,將她纖瘦的身體揉在胸膛裏。

蔚惟一在裴言嶠的懷裏痛哭出聲,整個肩膀顫動著,她泣不成聲地說:“怎麽辦,要怎麽才能救他?”

黎傲的各大罪過足以被處槍決,穆鬱修和池北轍他們費勁心思也沒有救出黎傲,而段敘初是背後的操縱者,殺人犯法的事做過太多,並且段敘初還是警方追緝多年、必須剿滅的黑勢力頭號目標,那麽他還怎麽活著從監獄裏走出來?

他既然給她下藥,就代表他預料到了會被抓,那麽在此之前他為什麽不逃跑?他怎麽那麽傻,等著被警方抓捕?

蔚惟一的腦袋抵在裴言嶠的胸膛上,她反而冷靜下來,仿佛完全看開了一樣,淚水還是不停地湧出來,唇畔卻含著笑,“沒有關係,若是阿初死了,我也不會一個人活下去。我把他帶回來好好地安葬,送他走後,我再陪他,我不要他像黎傲那樣,連死了都沒有人送。”

裴言嶠聞言渾身一震,他把蔚惟一從懷裏拉出來,卻見蔚惟一一麵哭,一麵笑著,流著淚的眼睛裏頭很空洞沒有焦距,麵色慘白如紙,看上去很恍惚,“惟一。”,裴言嶠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慌亂,他扶住蔚惟一的肩膀,緊緊盯著她時,他眼中也是一團猩紅色,“你冷靜點,聽我說。”

“阿初把周醫生和囡囡安全地送去了國外,但他讓你留下來,就代表他沒有、也不會丟下你,他更並沒有把你托付給我,他隻是讓我暫時照顧你,讓我轉告你他一定會回來,讓你等他。”

蔚惟一卻並沒有聽進去,神情怔愣一動不動地地看著裴言嶠,她輕輕地搖搖頭,“不,你騙我。阿初根本回不來了,裴言嶠你比我更清楚,阿初會死的,他根本回不來了.........”

裴言嶠當然也知道這是事實,但對比起來他更願意盲目地相信段敘初,段敘初告訴他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他不管段敘初目前的處境如何,他選擇無條件地信任段敘初,而段敘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蔚惟一,他唯一能幫段敘初的,就是好好照顧蔚惟一。

裴言嶠眼中酸澀,他猛然用力緊閉上雙眸,再睜開時那裏頭已是一片清明,握在蔚惟一肩上的手慢慢放鬆,他用低沉的聲音安撫著蔚惟一,“二嫂,目前為止警方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我們隻有靜觀其變。你不想讓阿初出事,我同樣也害怕他會有什麽三長兩短,但隻有我們冷靜下來,才能想辦法救阿初,事情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裴言嶠很少安慰人,此刻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以及他溫柔而熠熠生輝的雙眸,讓蔚惟一停止了哭泣,她的麵容被淚水洗滌越發白淨嬌嫩,濃密的睫毛上掛著水珠子,漆黑清透的瞳孔如一汪泉水,像個純真的孩子一樣盯著裴言嶠,她聲音嘶啞地問:“真的還有轉圜的餘地,你沒有騙我?”

裴言嶠卻覺得這種狀態的蔚惟一很不正常,她對段敘初用情太深,如今段敘初命不保夕,她不可能不害怕擔心,精神瀕臨崩潰狀態。

裴言嶠的心在滴血,卻是溫柔地笑著抬起手掌撫摸上蔚惟一的腦袋,用磁性好聽的聲音說:“嗯,阿初不會有事,他最擔心的是你,你必須要好好照顧自己。”

蔚惟一哭了太久,頭很痛腦子裏渾渾噩噩的,跪坐在堅硬的木質地板上,就那樣看著神色溫柔的裴言嶠,陽光透過窗簾的細縫灑在蔚惟一身上,溫暖了她冰涼僵硬的身體。

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蔚惟一才漸漸地從將要失去段敘初的驚恐和悲痛中抽離出來,隨後她抬起手背抹掉滿麵的淚水,“我沒事。”

說著就要站起身,誰知膝蓋發麻差點要栽下去,又被裴言嶠扶住帶去**,他站在那裏低著頭凝視著蔚惟一,“你在房間裏坐一會,睡了那麽長時間,你也該餓了,我去樓下給你弄點吃的。”

蔚惟一搖搖頭,站起身沉默不言地跟著裴言嶠走去樓下,裴言嶠去廚房,而她則找到遙控器打開掛在牆壁上的電視。

黑勢力組織裏的首領被抓這樣的重大案件,應該會出現在各個時間段的新聞裏,但蔚惟一換過幾個新聞頻道,並沒有相關報道,這也就說明警方那邊還沒有立案,而且各個審理程序都要走過一遍,不能確定警方在什麽時候會報道出來。

蔚惟一暫時不能得知任何消息,一方麵感到六神無主坐立不安,但同時也說明段敘初還沒有被定罪判刑,正如裴言嶠所說,她要靜觀其變,再想辦法救段敘初。

蔚惟一攥著手指慢慢平靜下來,想到周醫生和囡囡,蔚惟一看過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周醫生應該到國外了。

她拿出手機給周醫生打電話,很快那邊傳來周醫生的聲音,“蔚小姐,你那邊還好吧?”

“我沒事。”想必周醫生也該知道段敘初入獄,蔚惟一挺直脊背坐在那裏,她的唇邊扯出笑,若無其事地對周醫生說:“周醫生不用擔心我,你幫我好好照顧囡囡。”

周醫生的心裏也很難受,鄭重其事地承諾著,“蔚小姐放心,我不會辜負你和段先生的良苦用心。”

“嗯,囡囡在你身邊嗎?”平日裏囡囡待在學校裏,蔚惟一沒有多想念,如今真的見不到囡囡了,蔚惟一隻想和她說說話。”

“正在我膝蓋上,剛剛就吵著要找蔚小姐了。”周醫生有些無奈地說完,緊接著傳來囡囡童稚又甜美的聲音,“媽媽,周阿姨說帶囡囡來這邊度假,媽媽你和爸爸什麽時候過來呀?”

蔚惟一的語聲一塞,淚水又不受控製地湧出來,她連忙抬手捂住嘴,“快了,等爸爸和媽媽忙完這段時間,就過去找囡囡。囡囡先和你周阿姨在那邊,要聽周阿姨的話。”

囡囡有些不高興地說:“囡囡一直很乖巧。”,過了一會她聽出蔚惟一的聲音不對,疑惑地問:“媽媽你怎麽了?”

蔚惟一連忙又抹掉滿麵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隻是有點感冒而已。”

“雖然周醫生不在媽媽和爸爸身邊了,但爸爸也會治病,媽媽很快就會好起來。”囡囡說完又問道:“爸爸在不在?我要告訴爸爸,讓爸爸好好照顧媽媽。”

“你爸爸上班去了,媽媽吃過藥了,休息一會就好了。”蔚惟一很慶幸段敘初把囡囡送去國外,不然若是囡囡知道她無所不能的爸爸,如今卻受著牢獄之災,囡囡會怎麽樣?

她和段敘初都想給囡囡一個健康美好的生活環境,而不是讓囡囡看到這麽黑暗的一麵。

蔚惟一剛掛斷囡囡的電話,裴言嶠走過來讓她去餐廳吃飯。

“好。”蔚惟一點點頭,起身跟在裴言嶠身後,平靜地在餐椅上坐下來,又端起碗吃著飯菜。

裴言嶠自己也沒有吃午飯,他坐在蔚惟一的對麵,沉默不言地吃著,偶爾伸過筷子把菜夾給蔚惟一。

看上去那麽精致漂亮的幾道菜,味道應該也不錯,但蔚惟一吃不出來,她仿佛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吃過一小碗後放下筷子,蔚惟一看向對麵的裴言嶠,“我是不是不能去監獄裏探望阿初?”

這個問題裴言嶠考慮過了,聞言他低沉地說:“暫時還不能,但過不了幾天應該就可以了。和黎傲不一樣,你是阿初的家屬,沒有做過什麽違法犯罪的事,安排探監應該不會太難。”

之前警方封鎖黎傲被抓的消息,他也並沒有特意去關注黎傲,直到昨天在報道裏看到黎傲自殺於獄中的消息。

他立即打電話給段敘初,段敘初才把一切都告訴他,並且段敘初讓他去住所把昏睡過去的蔚惟一帶到他身邊,讓他暫時照顧。

“嗯。”蔚惟一平靜地應道,見裴言嶠也吃好了,她站起身要收拾餐桌,裴言嶠卻握住蔚惟一的手腕,低聲叮囑道:“你去休息吧,交給我可以了。”

蔚惟一猛地抬頭,恰好捕捉到裴言嶠深褐色的眸底深處那抹不易察覺的心疼,她知道裴言嶠沒有放下她,不能像對待普通女人一樣對待自己。

這種情況下蔚惟一隻好抽回自己的手,把洗碗的工作讓給裴言嶠,她則又走回客廳的沙發上,打開筆電關注相關報道。

過了幾分鍾,裴言嶠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蔚惟一正對著電腦屏幕,他安撫著說:“我已經讓人去探聽消息了,很快就會傳過來給我們。”

他幫蔚惟一向盛氏請過假了,此刻也不過是下午四點鍾,估計蔚惟一也沒有心思做其他的,裴言嶠想了想在蔚惟一身邊坐下,拿過電腦找出一部電影,“不想睡覺的話,看會電影吧。”

蔚惟一和裴言嶠之間沒有什麽可以說的,對於裴言嶠的關懷,她多數時候都是點頭,“嗯。”

裴言嶠看到蔚惟一端正地坐在那裏,他的唇邊勾起一抹自嘲。

從他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後,她在他麵前永遠都是孤冷戒備的姿態,而她麵對段敘初,就會有很多小女人的一麵,說到底,還是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太遠了。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時,段敘初仍舊保持著靠坐在那裏手插入外衣口袋的姿勢,也隻是淡淡地掃過去一眼,穿著製服的女警察有一張宛如十八歲少女的臉,年輕而又柔美。

她的卷發披散在胸前,越發襯得她五官精巧,那雙眼睛和蔚惟一很像,隻是沒有蔚惟一看他時的那份柔情,段敘初的唇畔勾起譏誚的笑。

那位女警察在段敘初的對麵坐下,笑著如往常一樣恭敬地稱呼著段敘初,“二哥。”,是那個他在國外的大雪夜裏從另外兩個施暴者手中救下來的女人———紀恬。

段敘初往她胸前的牌子上瞟過一眼,他沒有露出絲毫的詫異之色,仍是那樣從容不迫雲淡風輕的,“刑警官。”

段敘初的反應倒是讓紀恬驚訝,“你知道了?”,短暫的失神後,紀恬抱著手臂靠向椅背,她用很欣賞的目光看著段敘初,“也對,像二哥這樣精明睿智的人,應該早就察覺到我是警方的臥底了吧?”

蔚惟一的擔心沒有多餘,紀恬不是湯鈞恒安插在段敘初身邊的奸細,卻是警方的臥底。

如段敘初所說,湯鈞恒沒有那麽大的本事給紀恬偽造一個身份,逃過黎傲的調查,隻有國家幫紀恬弄出另外一個身份,不是內部人員根本查不出來紀恬的真實背景。

而之所以紀恬會那麽輕易地接近段敘初,則是因為紀恬抓住了最好的時機,在段敘初最失意頹廢的情況下,紀恬把自己的眼睛和頭發整得跟蔚惟一的一樣,精明如段敘初,卻還是因為一時的疏忽就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不瞞你說,我們之前也派過很多臥底到二哥你們身邊,但全都犧牲了,並且更為殘忍的是你們把那些臥底的家人和朋友都殺了,暴屍荒野或是分屍向警方示威,導致我們警方沒有再敢混進m2k做臥底的,最後隻有我一個人自願。”紀恬在這時開口說道,她的氣質完全變了,威嚴中透著凜然,用銳利的視線看著段敘初,“二哥,你知道為什麽我不怕死,不怕連累家人和朋友,而甘願靠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