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的瘋狂
?這樣的夜晚裏,對方的聲音很動人,裴姝怡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卻是笑著問:“你好,我找我大哥。請問你是我大哥的下屬嗎?”
“我叫孟靜。”她直接說出這樣一句話,裴姝怡唇邊的弧度僵下去,還沒有反應過來,孟靜又說:“我們現在在s市,你大哥受傷了,並且還是槍傷。”
裴姝怡聞言猛地從**坐起身,“什麽?”,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關注孟靜了,她隻在乎裴廷清的安危,裴姝怡麵色慘白,語調都顫抖起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沒有時間跟你多說,警察正在追捕我們,我告訴你一個地址,要不要過來你大哥身邊,是你自己的事。”
裴姝怡果真聽到那邊警車鳴笛的聲響,腦子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直到孟靜什麽都沒說掛斷電話,裴姝怡聽著“嘟嘟”的忙音,她終於回過神來。
大哥出事了,並且還受了槍傷,此時此刻警方正在追捕大哥,由此可見大哥是做了違法犯罪的事,但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大哥的生命會不會受到威脅。
她不能就這樣待著,她要現在去找裴廷清,然而此刻已經是深夜,外麵還下著雨不說,她這個時候出門,若是被霍惠媛發現了,她該怎麽解釋?但她現在滿心的焦灼,根本就等不到明天。
怎麽辦?
怎麽樣才能立刻趕到大哥身邊?
對。
方管家,找方管家。
裴姝怡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手指哆嗦著費了很大功夫才把電話打給方管家,“方叔叔。”,裴姝怡急切地說著,幾乎快要語不成調了,“我現在要去s市,你能立即幫我安排車子,送我去機場嗎?”
時間這麽晚,方管家也有些吃驚,隻是他沒有多問,而是確認了一遍,“就現在對嗎?”
“對。”裴姝怡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緊緊攥起來,“最好不要驚動了大伯母。”
方管家沒有立即接話,大概是在想對策了,過了一會裴姝怡聽到他說:“好,二十多分鍾後會有車子在門外的小路上等姝怡小姐,你出來時不要驚動了其他傭人,夫人這邊我會幫你應付。”
“嗯。”裴姝怡掛斷電話,換過衣服,把身份證和銀行卡這些都裝進包裏,見還有時間,她連忙打開電腦,訂了下一班飛機,這才關掉燈走出房間。
走廊和樓梯道裏黑漆漆的,所幸有外麵的景觀燈照過來,雨滴“吧嗒吧嗒”地響,一陣冷風吹過,裴姝怡瑟縮了一下,為避免驚動其他人,她放輕腳步借著微弱的燈光走進去,直到出了大門。
裴姝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額頭和背後早就冷汗淋漓,感覺跟做賊一樣,卻沒有時間緩過神,她撐開雨傘在黑夜裏沿著青石板路往前走去,過了一會,一輛車子果真在身邊停下來。
裴姝怡甚至都沒有去確認一下對方的身份,當時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不管不顧地打開車門坐進去,前麵的司機發動車子疾馳而去。
而s市這邊孟靜匆忙掛斷裴姝怡的電話後,她把裴廷清的手機丟回去,耳邊聽著距離越來越近的警車鳴笛,孟靜再次踩下油門,車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馳而去。
裴廷清就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隻手按在右邊的小腹,雪白的五指早就被鮮血染紅,他緊閉著雙眸,眉宇間一片痛苦。
“廷清。”孟靜一邊開著車子,側頭看過裴廷清一眼,“你還好吧?”
裴廷清整個脊背靠在座椅上,隨著失血過多,麵色也越來越白,卻是雲淡風輕地對孟靜搖搖頭,緊抿的薄唇在車子裏暗淡的燈光下泛著青白色,他扯出淡淡的笑,“一點小傷而已。”
孟靜的眉頭皺得更緊,看到裴廷清的傷口流得血越來越多,她的手下越發握緊方向盤,沉聲毅然說道:“這樣不行,你必須馬上得到救治,但這些警察一時間也甩不掉,我們的行跡暴露,醫院更不能去了。”
車子拐入一個巷口,緊接著“吱”地一聲緊急刹車,停穩後孟靜拿出一把匕首。
裴廷清意識到孟靜要做什麽時,他迅速出手抓住孟靜的手腕,額頭滾落的冷汗早就濕了墨色的發線,“不行孟靜,你不能用這種方式。”
“若不然的話,我們兩人都難逃一劫。”孟靜抬起頭,很鎮定地看著裴廷清,“隻有我去引開警方,你才能順利離開。廷清,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孟靜凝視著裴廷清的目光越發深遠,“出不了三年,嘉堯就要退出組織,而他選定的下一任首領無疑就是你,所以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出事。”
對此裴廷清並沒有感到意外,從他加入黑道開始,他對首領之位就勢在必得,聞言並沒有動容,他看上去很虛弱,手下卻是很用力地扣緊孟靜,“但比起我來,孟靜你的身家性命才更重要不是嗎?你若是出了事,我無法向李嘉堯交代。”
“我不會有事,我自有脫身的辦法。”孟靜說著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隨後拔出匕首,鋒利的刀反射著寒光,也就是那麽幾秒鍾的時間,裴廷清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孟靜不由分說地在左手臂上劃下一刀,鮮血頓時噴湧而出,甚至有幾滴濺到了她美麗年輕的臉上。
警車的鳴笛聲又一次傳來,寂靜的深巷裏,裴廷清坐在車子裏,抿了抿唇終究沒有再阻攔孟靜,他隻輕輕說出一句,“我相信身為孩子的母親和嘉堯的妻子,你不會輕易讓自己出事。”
孟靜便是這樣一個有人格魅力的女人,若不然也不會被黑道首領李嘉堯深愛著,被組織裏的成員認可尊敬,劃下去一刀,她表麵上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用另一隻手按住手臂,一張臉還是那樣柔美動人,漆黑的眸子裏發亮,笑著輕聲對裴廷清說:“我想我應該教會你一個道理,成大事者,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心慈手軟,哪怕是對待摯親摯愛之人。若不然,隻會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大概是淡薄久了,除了裴姝怡外,裴廷清向來不太喜歡對別人表達內心的感情,聞言他隻是點點頭,“你多保重。”
“我會的。”孟靜說完後打開車門下去,裴廷清透過後視鏡看著那抹身影漸漸沒入車子後麵漆黑的巷口裏,裴廷清用力地閉上血紅色的雙眸,過了一會他坐到駕駛座上,再次發動車子,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警察沒有再追上來,裴廷清飆著車駛向郊外,二十多分鍾後在某棟別墅前停下來,裴廷清受了一槍,又耽誤了這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打開車門下去,身形不穩剛走進屋子裏,整個人就一下子栽倒下去,隨後陷入一片黑暗,失去意識。
大概也就過了那麽幾分鍾,再清醒過來時,裴廷清正躺在臥室的**,剛趕過來的李嘉堯正站在玻璃窗那裏打電話,讓醫生盡快過來。
裴廷清撐著手臂坐起身,低頭看下去腹部的血暫時止住了,但子彈還沒有取出來,他剛一動作之下,鮮血又湧了出來,頓時疼得他皺緊眉頭,麵上褪去所有血色。
李嘉堯聽到動靜後,掛斷電話走過來坐在床頭,拿掉裴廷清傷口處早就被鮮血染紅的紗布,看到那被射穿的地方,也不知道裴廷清該有多痛,這個在他眼裏不過算是少年的人,從始自終都沒有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等不了他們過來了,我先幫你把子彈取出來。”李嘉堯說著打開醫藥箱,找出一把手術刀來,回過頭看向裴廷清,“但是沒有麻醉藥,你必須忍過去了。”
裴廷清反倒很平靜,清雋的麵容蒼白如紙,聲音很虛弱沙啞,卻仍是淡淡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嘉堯,愛上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堂妹,卻得不到的那種感覺,才是最痛的。我體會過了,所以這一點皮肉之傷倒不算什麽了。”
李嘉堯麵色凝重地點點頭,什麽也沒有說,等到裴廷清側過身去,他小心地用手術刀劃開裴廷清小腹處的傷口,幾乎聽到了皮肉被割開的輕微聲響,裴廷清渾身的肌肉卻也隻是僵硬了一下。
李嘉堯第一次拿手術刀,隻是大概對匕首之類的利器比較熟練,他的手法並不算生疏,裴廷清也是太從容,整個過程裏他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隻有兩隻拳頭緊緊地握著,額頭和脖頸的青筋凸顯,**精壯的上半身早就被汗水浸透,房間裏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道,逼仄窒悶,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裴廷清混沌的腦子裏裝的全都是裴姝怡,第一次牽她的手、吃她剩下的食物;他抱著她,她乖順地躺在他的胸膛,告訴他她很喜歡大哥;那天在桃花林裏他受傷,她奮不顧身地衝上來替他擋刀子;他在幾個小時前的交易中失誤,被對手射過來一槍,裴姝怡若是還在他的身邊,她也會替他擋下吧?
其實他那麽清楚她喜歡他,隻是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而對於他來說,無論她是否對他表白心意,都不是關鍵,重要的是她內心深處有他的位置,足以。
他愛她,但不奢求她也為他不顧一切,無論這段感情裏他有多卑微,他都不會放棄她。
如此想來,心裏又柔軟又甜蜜,唇畔情不自禁地勾出笑,連李嘉堯什麽時候取出子彈,他都沒有察覺到。
隻聽“叮當”一聲,裴廷清這才回過神來,李嘉堯麵色發白地丟掉手術刀,這種情況下他比裴廷清都還要慌亂。
幾個私人醫生在這時匆忙趕過來,李嘉堯也沒有時間再痛罵他們,站在一邊看著他們給裴廷清做專業的處理,直到裴廷清在藥物的作用下昏睡過去。
長時間的精神緊張中,李嘉堯的身影晃了一下,胃部又是一陣絞痛,他抬手按住,麵色一陣發白。
“李先生。”某個醫生注意到李嘉堯的異常,連忙走過來詢問,“你沒有事吧?”
李嘉堯擺了擺手,乏力地說:“我沒事,你們先出去吧。”
這幾個醫生都是組織裏的人,s市這邊李嘉堯的勢力不大,其他正規醫院的醫生又不能用,這次交易失敗,警方那邊查得正嚴,風頭很緊,稍有疏忽他手底下的人就全部會受牽連。
所幸裴廷清意誌力各方麵都很強大,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也就不用再冒險送去醫院。
而歸根究底,會造成如今的困境,到底還是他手底下的人能力不足,險些就讓裴廷清丟了性命。
在整個組織裏,他苦心栽培裴廷清幾年,就是希望以後組織能在裴廷清的帶領下越來越壯大,再怎麽說也要成為國內最大的黑勢力團夥,也因此他當然不希望裴廷清有任何不測。
裴廷清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李嘉堯拿過來看到來電顯示是“小天使”,估計能被裴廷清這樣稱呼的,也就隻有裴廷清的堂妹了。
這幾年的多次謀事,甚至是同生共死裏,李嘉堯早就把裴廷清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他有些好笑地接通電話,“弟妹。”
電話這邊裴姝怡剛走出機場,聽到這樣的稱呼她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打錯了,又放下手機看過一遍,她蹙著眉頭對李嘉堯說:“我找裴廷清,他是我的大哥。”
李嘉堯直接用手機定位到裴姝怡的位置,“我是你大哥的朋友,你在那裏等我吧,我過去接你。”
裴姝怡在陌生的城市馬路上停下腳步,霓虹燈火裏車子川流不息,她有些迷惘地看過去,不知道該不該信任電話那邊的人,隻是大哥的手機在對方那裏,至少證明這個人跟大哥有關係。
裴姝怡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膽子實在是太大,咬了咬唇應了一聲,“好。”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自己長什麽樣,讓對方容易找她時,對方就把電話掛斷了。
裴姝怡收起手機,找了馬路邊的椅子坐下來,這邊沒有下雨,天空中有月亮和星星,裴姝怡抬頭看著,發熱的頭腦這才慢慢清醒過來。
她瘋了。
竟然僅僅因為一個電話,也不去想後果,半夜三更就做飛機趕到陌生的城市,自從記事以來,她就沒有做過這麽瘋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