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服裝廠暫時轉危為安,日夜不停歇地趕工,按照潘春花預先排好的工期和任務分配,交替趕工,分批發貨,有條不紊地趕製著威遠公司和聖龍貿易的訂單。

大娘小吃店鋪卻未有起色,生意慘淡到幾乎一夜回到解放前。

吳蘭英和王婆商討了一番,拿不定主意,還是找潘春花一起商量。

潘春花聽著她們的講述,陷入了沉思。

她原本以為人們忘性大,那事鬧過一陣後,影響也會隨時間散去,再推出一些優惠反饋活動,應該很快會被拋諸腦後,重新回到正軌上來。

卻沒想到,這兩個月下來,僅有一些有分辨能力的忠實老顧客會來光顧一二,大部分人們對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衛生安全事件,依然心存餘悸。

“你們有沒有隨機找以前的熟麵孔顧客問問,他們現在對大娘小吃店是什麽看法?”潘春花提問。

“有,我們攔了幾個,以前下班路過常會來光顧的客人,但他們估計也是難為情,沒說什麽實話,就敷衍地說了幾句客套話,推說下次再來,就匆匆走了。”王婆回答著,不由想起那晚的汙蔑鬧劇,心口就直堵著發悶。

吳蘭英見狀,就知王婆舊疾又犯了,連忙倒了杯熱水遞上,拍著王婆的後背給她順氣,勸慰道:“別想那事了,發生了,也過去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唉!”王婆憤懣地重歎了一聲,“我們好不容易把這店拉扯大,就跟親手養的孩子一樣,總算有些出息了,好端端卻被毀了,我這心裏的坎,怎麽過得去啊...”

“是啊,我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就想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卻遭了別人的紅眼病。”吳蘭英回想起她們傾注了諸多心血的店,如今好像成了別人避之不及的毒藥,心裏也揪得慌。

潘春花聽著兩位長輩的惋惜哀歎,心裏也卡得不是滋味。

想來,有一部分原因是對方惡意鬧事那晚,讓那麽多圍觀的群眾,在看到邋遢男子當場腹痛嘔吐後,散場離去了,沒有當場揭穿對方的惡劣行徑,沒能及時修正他們的認知。

這一幕,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負麵印象,他們將親眼目睹的情形主動歸判為事實真相,轉為根深蒂固的記憶,再在身邊的親朋好友圈子裏,生動描述親身經曆。這負麵傳播的威力,自帶有熟人說服力的光環,不可小覷。

再加上周邊競爭對手揪準了這一莫須有的汙名,不斷放大影響,有默契地聯手打壓宣傳,反複固化人們對大娘小吃這個招牌的負麵印象。

想就此翻身,難!

這還倒是其次,她更擔憂的是,兩位老人家因此大受打擊,每天觸景生情,愁眉不展,長此下去,對身體也不好,尤其是王婆,這兩個月明顯精氣神都沒那麽足了,脊背都佝僂了不少。

潘春花心裏清楚,從商業利益角度出發,大娘小吃店這麽僵持下去,費時費力,不是一個好選擇,但總歸有個情感寄托在,畢竟這是她們倆創始人的心血,如果毫不猶豫地喊停關門,總歸有些殘忍。

沉默了片刻,潘春花斟酌著開口,詢問二老的意見。

“想繼續開,但又不知要怎麽開下去了。”王婆說了心裏話。

吳蘭英也附和著:“是啊,我去菜市場買菜時,都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好像一提到大娘小吃四個字,他們就心裏抵觸。”

“是這樣,小地方嘛,這附近來來去去就這麽些人,不僅消息傳得快,還常常掛在嘴邊當飯後閑聊,一時半會兒,他們怎麽忘得了這茬子事。”王婆揉了揉脹痛的心口,輕聲歎息著:

“其實啊,也不是非做這事不可,隻是我們倆這幾年都圍著這轉,一下子停了,心裏空。”

吳蘭英認同般點頭,“說實話,還有點不甘心。”

潘春花聽著一來二往的對話,心裏忽然冒出了想法,“媽,王婆,你們的手藝是絕對獲得一致好評的,那現在是地方和招牌出了問題。”

“如果你們想在莘誠鎮上再繼續嚐試,那就再堅持一段看情況。如果你們可以接受換個地方、換個招牌,重頭來過,也是一個好選擇。”

潘春花毅然把選擇權交回到她們手中。

吳蘭英和王婆對視了一眼,多年共事的默契積累,讓她們心裏產生了一樣的想法,她們對老地方和老招牌有感情,想再試試能不能有起色。如果真沒有,就考慮換地方重新開始。

這個選擇,並不出乎意料,潘春花讓她們給“無謂的堅持”定一個時限,話沒說透,但意思到位了。

王婆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主動詢問:“要是真換地方,哪裏好呢,到其他鎮去也人生地不熟的。還有,這選址也是個大難題,一個好的選址,能讓店鋪領先別人好幾步。”

潘春花彎了彎嘴角,提示了一句:“那為什麽不回到熟悉的地方去?”

“呀!我怎麽沒想到呢。”王婆茅塞頓開,一拍膝蓋,隨即聲音又低落了下來,“可是...那棚下場早就拆了...”

“棚下場是沒了,但很快就有新商城了呀!前些日子我路過那邊時,看到樓層建得可高了,很是壯觀。估計再過不久,就可能要開業了!”潘春花一臉期待,心生向往。

“也不知能不能開成,就算開得成,也不知裏頭商戶多不多,滿不滿,熱不熱鬧,這一切都還沒個定數呢。”王婆多少做過點生意,見過些世麵,冷靜地考慮起問題來了,也還周全仔細。

“這話是沒錯。”潘春花先肯定了一句,才提出了自己的理解:“不過,既然都是未知數,那一切也可能跟你顧慮得恰好相反呢,商戶爭先入駐,客商人來人往,紮堆滿當,我估摸著比以前的棚下場更熱鬧呢。在那就近找個店鋪,來往人群流量一定不會少。”

“這...也是有可能,隻是心裏沒底啊...”王婆有些猶豫不決,望向吳蘭英,吳蘭英也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主意。

“我是比較看好那一塊區域以後的發展。之前聽幾個朋友聊起過,前年市裏召開了為民辦實事的大會,還特地成立了‘工業品市場建設領導小組’,經過反複勘查推敲,才最終選了這塊靠近飛雲江的地改建成大型商城,這足以見得這項目很受重視。”

“要是這建成開業了,就是我們瑞安曆史上的第一座大型商場,可見以後這一塊還是很有發展潛力的。不過,我也就是提個建議,具體你們也可以到實地去看看,最後再作定奪。”

潘春花分析完後,見夜也已深了,就勸慰她們倆早點去歇息。

等她們離去後,潘春花靜坐反思,大娘小吃店鋪身陷這場風波的原因與始末。

這也給她敲響了警鍾,所謂樹大招風,要麽做一株不起眼的小樹苗,匍匐於地,躲過空穴來風的侵襲。要麽做一棵參天大樹,連肆虐狂風都無法撼動。

那麽,她選擇後者。

隻有把根基紮得深穩,枝葉交錯得茂盛,才能於狂風暴雨下,屹立不倒。

看來,隻要等花衣服裝廠一步入平穩期,她盤旋在心頭的計劃,就得盡快提上日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