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渾水摸魚,亂起來最好

赫連蒼寧點頭,跟著微微歎了口氣:“不錯,紫色。我想,這紫眸應該就是你們的種族特征,而並非巧合。雲兒,我……”

雲墨染抬頭,對上了他那雙清澈如山泉的眼眸,也看到了他眸中掩飾不住地擔憂。微微一笑,她輕聲開口:“你在擔心?擔心什麽?”

“我……”赫連蒼寧遲疑著,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我隻是覺得……”

“我明白你的意思。”雲墨染又笑了笑,語氣中的堅定不容置疑,“寧皇叔,我隻是想告訴你,無論我來自什麽種族都好,隻要你還願意要我,我便是你的。”

“我要的。”赫連蒼寧點頭,“無論你來自什麽種族,隻要你心中還有我,你便永遠是我的。”

雲墨染笑得更美:“既如此,你還怕什麽?”

赫連蒼寧側頭看著她,片刻後突然微微一笑:“我不怕。”

看到那絕美的笑容,雲墨染卻立刻轉過了頭:“寧皇叔,你莫要對我笑,我對你的笑容沒有抵抗力……”

一路回到錦城苑,赫連蒼寧與雲墨染剛剛在椅子上坐定,風無求便一溜小跑地奔了進來:“王爺,姑娘!”

赫連蒼寧點頭:“怎麽了?”

風無求眨了眨眼:“琪妃娘娘與飛映皇子來了,說要見您。”

“琪妃是誰?”赫連蒼寧本能地反問,接著卻又恍然地自己接上,“東陵飛映的母妃?那個帶發修行的女子?”

“就是她。”風無求答應一聲,“她說想與王爺說幾句話。”

說幾句話?赫連蒼寧隻覺得心中微微一動,似乎預感到了什麽,立刻點頭說道:“有請。”

風無求應聲退下,片刻後帶著琪妃與東陵飛映邁步而入,接著轉身退了出去。赫連蒼寧起身施了一禮:“見過琪妃娘娘。”

“妾身不敢!”琪妃緊緊盯著赫連蒼寧俊美無雙的臉,眸子裏有著令人看不懂的親切與迫切,“冒昧打擾,還望十九皇叔恕罪!”

“不敢,娘娘請坐,三皇子請。”赫連蒼寧抬手示意,請二人落座,又命人奉了熱茶上來,“不知娘娘駕臨,有何指教?”

“妾身……”琪妃張口說了兩個字,後麵的話卻似乎不知從何說起,隻顧將一雙眼睛牢牢鎖在赫連蒼寧的臉上,眸子裏漸漸泛起一抹淒淒的微光。

雲墨染見狀,自然以為她在顧忌自己的存在,便起身說道:“娘娘與十九皇叔慢慢談,墨染先行……”

赫連蒼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雲兒……”

“不!雲姑娘誤會了!妾身絕無此意!”不等赫連蒼寧出口挽留,琪妃已然急急忙忙地開了口,“雲姑娘醫好了映兒的怪病,妾身銘感五內,豈會設防?何況雲姑娘乃是十九皇叔心上的人,妾身能對十九皇叔說的話,自然不怕雲姑娘聽到。”

此言一出,二人齊齊一怔,雲墨染已經略有些赧然地開口:“娘娘怎知……”

琪妃微微一笑:“雲姑娘不知自己與十九皇叔站在一起有多麽般配嗎?天上地下,再沒有任何一個男女能取代雲姑娘與十九皇叔之中的任何一個。何況,十九皇叔看雲姑娘的眼神是至死不渝,雲姑娘看十九皇叔的眼神則是不離不棄。妾身是過來人,自然看得懂。”

這話聽在耳中顯然令赫連蒼寧十分受用,臉上一貫的淡漠略略緩和,點頭說道:“多謝娘娘美言。請問娘娘此來是……”

“妾身……唉……”抬頭看看室內除了他們四人之外再無別人,琪妃苦笑,突然長長地歎了口氣,語出驚人,“請恕妾身冒昧:寒煙和寒雨,可還好嗎?多年不見,不知她們是否還記得妾身這個故人……”

什麽?!

雲墨染吃驚之餘,居然不自覺地跌坐了回去,萬料不到琪妃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玉寒煙乃是赫連蒼寧的生母,玉寒雨則是她的五哥雲玉琅的親生母親,琪妃遠在曼陀國,怎會認識她們?!而且居然還說什麽……故人?

縱然一向沉穩鎮定,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赫連蒼寧卻依然忍不住因為這句話而微微變了臉色,目光更是陡然一凝:“娘娘來自前朝?”

用的雖然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而琪妃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並未打算隱瞞,隻是痛苦地閉了閉眼睛,點頭說道:“是……妾身是……罪人……”

罪人?

赫連蒼寧眉頭一皺,突然聽到房門被輕輕敲響,阡陌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王爺!”

“進來。”赫連蒼寧揚聲答應,“娘娘請稍候!”

阡陌推門而入,看到琪妃與東陵飛映先是一怔,接著點頭為禮,這才走到赫連蒼寧耳邊,俯身低語了幾句。

“什麽?!”赫連蒼寧再度變了臉色,刷的轉頭看向了琪妃,“你說……”

“是,絕無差錯。”阡陌退後幾步點頭,“屬下告退。”

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等幾人明白過來,房中已經沒了阡陌的影子。而這一次,換成赫連蒼寧緊緊盯著琪妃滿是痛苦的臉,聲音居然有些不穩:“娘娘方才……說自己來自前朝?那不知娘娘究竟是……”

琪妃的身軀突然泛起了一股輕微的顫抖,似乎不勝痛苦,臉上卻硬是擠出了一絲微笑:“不敢欺瞞十九皇叔,妾身的母親與寒煙和寒雨的父親是親姐弟,妾身是她們姐妹二人的表姐!”

赫連蒼寧雙手一緊,瞬間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更是刺入了掌心,好不疼痛!接著這股刺痛強迫自己恢複了慣常的冷靜,他沉靜地開口:“母妃的父親隻有一個姐姐,當年嫁與天陽國惠安帝為妃……”

惠安帝便是天陽國末代帝王東丹英洛的父皇,當年駕崩之後將皇位傳給了太子東丹英洛。隻不過他怎麽都不曾想到,就在他離開人世之後不久,天陽國便遭遇了亡國之禍。

“是。”琪妃點頭,卻突然淚如泉湧,“妾身便是惠安帝膝下的不孝女,天陽國末代帝王東丹英洛的妹妹,東丹英琪!”

“啊!原來……”

“雲兒!”

琪妃此言一出,雲墨染忍不住失聲驚呼!當日東陵飛映說他的母妃乃是前朝某位後妃的妹妹,原來並非實情,想必他是有所顧慮,才會有所隱瞞的吧?

不過她的驚呼聲剛剛出口,赫連蒼寧便立刻阻止了她,卻阻止不住自己眼中那複雜的光芒!“東丹英琪”四個字聽在耳中,赫連蒼寧的眼中有驚喜、有不安、有欣慰、有疑慮……凡此種種,著實令人看不懂。

琪妃哭得痛快而痛苦,似乎要將十幾年來所有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妾身……是天陽國的罪人……若非因為映兒跟曄兒,妾身早已……可是妾身雖然苟延殘喘到了今日,卻是生不如死……如今聽聞十九皇叔到來,才想起還有故人遠在赤鳳國,是以冒昧打擾,還望……十九皇叔……恕罪……”

赫連蒼寧沉默。看著淚流滿麵的琪妃,他突然起身走到她的麵前,掏出一塊潔白的錦帕遞了過去:“世事無常,本就令人徒歎奈何。娘娘既知這世上還有故人在,便不該如此糟蹋自己,千萬珍重。”

萬料不到赫連蒼寧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琪妃驚喜萬分地猛然抬頭:“十九皇叔!你……你……”

“母妃與雨姨盡皆安好,娘娘但請放心。”赫連蒼寧微微一笑,笑容暖如朝陽,“她們若是知道此處還有娘娘這位故人,想必同樣十分開心,十分掛念。請娘娘……千萬珍重。”

不過片刻之間,赫連蒼寧已將“千萬珍重”四字重複了兩次,其中有著太多無法說出口的內容,否則他的眼神不會越來越複雜。

“好,好……”對於這些無法說出口的內容,琪妃似乎隱隱有所察覺,不由站起身接過了絹帕,仔細地看著赫連蒼寧的臉,“有十九皇叔這番話,妾身總算安心了些……那日與十九皇叔初次見麵,妾身便覺得十九皇叔的容貌……”

“娘娘!”赫連蒼寧依然微笑,眸子裏的光芒卻陡然變得銳利,“有些事情心裏明白就好,說得太透了容易惹禍上身,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這句話顯然另有深意,琪妃渾身一顫,瞬間靈台清明,慎重點頭:“是,多承指教,妾身慚愧!”

十九皇叔,莫非我心中的懷疑竟然是事實嗎?那麽你此來曼陀國是否另有深意?然而不管怎樣,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而這,已經夠了。

平複下心神,琪妃又與赫連蒼寧閑聊片刻便起身告辭了,將二人送至門口,赫連蒼寧突然開口:“三皇子。”

“是。”東陵飛映停步轉身,“十九皇叔有何指教?”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麽突然覺得赫連蒼寧看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暖,仿佛在看著自己人一般?十九皇叔一向是淡漠的,看人的目光雖不冷,卻很淡,怎麽如今……

赫連蒼寧邁步走到東陵飛映麵前,看著他的眼睛呆了許久,才輕聲說道:“自今日起,你與四皇子還有琪妃娘娘若有事需要求助,我是值得你們信任的選擇。”

東陵飛映一怔:“十九皇叔你……”

“不要問我為什麽。”赫連蒼寧淡淡一笑,笑容美不勝收,“我隻能告訴你,不是任何人都有這個資格,而我這樣做,並非不需要理由,隻是我現在什麽都不會說。”

赫連蒼寧這番話中未曾說出來的意思比說出來的意思要多得多,然而東陵飛映同樣是聰明人,立刻便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多謝十九皇叔照拂,飛映會謹記在心!”

赫連蒼寧點頭:“去吧,好好照顧琪妃娘娘。”

東陵飛映躬身施禮,接著退了下去。赫連蒼寧又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轉身走回房中,卻接著腳步一頓:“你……隻管看著我做什麽?”

雲墨染盯著赫連蒼寧俊美的臉似笑非笑,片刻後才開口:“沒事。”

“沒事?”赫連蒼寧故意冷哼一聲,“你這種眼神叫沒事?說,究竟在想什麽?”

“我在想……”雲墨染眨了眨眼睛,“阡陌方才跟你說的,與琪妃娘娘說的……可能是一回事吧?”

赫連蒼寧本能地愣了一下,接著無奈地笑了起來:“雲兒,你要不要這麽聰明啊?若是如此,以後我在你麵前豈非無所遁形了嗎?”

“如此說來,我猜對了?”雲墨染的眸中掠過一抹促狹的神情,“方才阡陌在你耳邊說的便是琪妃娘娘的真實身份吧?”

事到如今,還能否認嗎?赫連蒼寧點頭,眸中的光芒再度變得十分複雜:“不錯。你應該還記得,之前琪妃與我第一次見麵時便十分失態,說什麽‘我不是他’,當時我便覺得十分蹊蹺,因此派了阡陌秘密去調查琪妃的來曆。方才阡陌告訴我說,琪妃來自前朝,乃是天陽國末代帝王的親妹妹……”

雲墨染了然地點頭:“你倒有心,隻從琪妃娘娘的一句話中便起了疑心。那……阡陌方才也告訴你琪妃娘娘是你母妃的表姐了嗎?”

“這倒不曾。”赫連蒼寧搖頭,“或許是因為時間緊迫,他還來不及更加深入細致地調查。”

“哦……”雲墨染點了點頭,腦中先後浮現出了東丹英琪與玉寒煙、玉寒雨姐妹的臉,接著又浮現出了東陵飛映與赫連蒼寧俊美的麵容……

就在這一瞬間,雲墨染隻覺腦中靈光一閃,跟著忍不住叫了起來:“啊!我明白了!我知道為何當初我會覺得三皇子的眼睛與你的眼睛那麽相似了,原來你們的母妃是表姐妹!”

不錯,雖說人有相似並非稀奇事,但畢竟並不常見。赫連蒼寧與東陵飛映來自不同的國家,若非之間還有這絲關係,隻怕也不會有那樣的相似吧?

赫連蒼寧聞言不由一怔,繼而苦笑一聲說道:“雲兒,原來到了最後,你才是那個最先識破這些盲點的贏家,佩服。”

得到他的讚譽,雲墨染不由得意地笑了笑,接著試探一般問道:“可我依然覺得,你對琪妃娘娘和三皇子的態度突然變得如此溫和,應該不僅僅是因為這層關係吧?俗話說‘一表三千裏’,何況你們的母妃已經是表姐妹,那你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已經很遠了……”

麵對雲墨染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眸,赫連蒼寧竟然覺得心中一跳,麵上卻絲毫不動聲色:“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麽?”

“我……不知道。”雲墨染淡然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你放心,隻要是你不願意說的事情,我絕不會多問。因為我知道你瞞著我並非因為防我,而是不願我陷入是非之中難以脫身。”

赫連蒼寧抿唇,許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放心吧雲兒,我所有的秘密最終都會與你分享,不管你是否願意聽……”

“我願意的,無論是好是壞,我都願意與你分享。”雲墨染點頭,眉頭卻微微地皺了起來,“可是寧皇叔,琪妃娘娘與三皇子既然是你的親人,那他們體內的劇毒……”

“阡陌一直在想辦法。”赫連蒼寧的眉宇之間鎖著一絲淡淡的擔憂,“但你也知道,那劇毒來自宮廷古方,要研製出解藥並非易事。而且照如今這情形看來,隻怕要等自布拉吉爾峰返回之後才會有時間繼續替他們解毒了。”

為了替東陵飛映解毒,雲墨染曾先後將此事拜托給了同為用毒高手的阡陌和莫蒼鷹,二人卻都有些束手無策——那是當然的,因為阡陌就是莫蒼鷹,莫蒼鷹既然解不了,阡陌自然也就沒有任何辦法。

雲墨染無奈地點頭:“隻能如此了。不過他二人既然已經中毒多年,這劇毒一時半刻應該還不至於危及到他們的性命才是。希望我們可以盡快自布拉吉爾峰返回……”

安陵舞月不是說過聖女隻有舍棄肉身,才能打開那股神秘力量嗎?那麽雲墨染是否還有命自布拉吉爾峰回來呢?一切還都是未知數啊……

為了盡量保證布拉吉爾峰之行能夠順利,納蘭明昭等三國皇子抓緊這十天時間帶領屬下四處奔走,購置所需物品,基本上都是每日天不亮便離開錦城苑,直到暮色四合之時才會返回。購置好的物品則隨時派人送回錦城苑妥為安置。

安陵舞月、安陵織星等幾位公主自不必拋頭露麵張羅這些事情,隻需在錦城苑等待出發的日子即可。不過整日悶在房中也十分無趣,這日一早,早已熟識的東陵飛晴便與納蘭明薔一起出門逛街,順便購置一些女兒家專用的物品。

安陵姐妹本也有意同往,怎奈何安陵織星這幾天感染了風寒,雖然有所好轉,卻依然怏怏地打不起精神,身為妹妹的安陵織星便留在房中陪伴。

姐妹二人正在說話,房門突然被敲響。得到允許,侍女推門而入,躬身施禮:“奴婢見過兩位公主!”

安陵舞月回過頭:“什麽事?”

侍女將手中之物舉到麵前:“回公主的話:這是聖女剛剛派人送來的,說公主此刻正需要這個。”

哦?看到侍女手中折疊的紙條,安陵舞月倒是怔了一下,這才接過來打開一看,紙條上居然寫著一個簡單的藥方。不過她對醫道並無研究,雖然看得出這是個藥方,卻不知究竟有何用,不由眉頭一皺:“藥方?這是什麽意思?”

“藥方?”安陵織星也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舞月,你不知道,雲墨染自恃醫術高明,曾經治好了赤鳳國二皇子的腦疾。一定是她聽說我生了病,因此寫了這張藥方來賣弄!哼!我才不領她的情呢!”

“就是!”安陵舞月同樣哼了一聲,接著將藥方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咱們夢羽國多得是醫道高手,用得著她來假惺惺地裝好人?看到她那樣子我就惡心……行了,你下去吧!”

那侍女聞言卻有些遲疑,小心地開口說道:“啟稟公主:聖女派來的人還說,請公主照這個藥方……”

“行了行了!不必多說!”安陵舞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該怎麽做本公主心中有數,不需要你來多嘴,下去吧!”

見安陵舞月有些動氣,侍女更加心驚膽戰,卻硬著頭皮說道:“啟稟公主,聖女說此事非常重要,務必轉交給其他兩……”

“放肆!”聽到侍女一口一個聖女,以聖女的話為最高行動準則,顯然沒把她這個公主放在眼裏,安陵舞月不由勃然大怒,砰的一拍桌子厲聲嗬斥,“你這賤丫頭找死是不是?!怎麽你隻知此處有聖女,不知還有公主在嗎?若是惹惱了本公主,本公主照樣要了你的小命!還不快給本公主退下去!”

“是!是是!”

侍女嚇得暈頭轉向,施禮之後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房間。安陵舞月兀自不解恨,狠狠一腳將團成團的紙條踢到了門外,咬牙說道:“她以為她算個什麽東西?仗著自己是什麽聖女,居然敢對本公主指手畫腳,還要咱們姐妹照她的藥方抓藥治病?我看有病的是她才對!”

安陵織星冷笑一聲:“真以為成了聖女便可以淩駕於所有人之上了嗎?等她把小命都留在布拉吉爾峰,我看她還怎麽趾高氣昂!”

自然,這姐妹二人此時怎麽都想不到,這張藥方並非為了治安陵織星的病,而是另有用處。而且正是因為兩人的自以為是,才會在幾國之中埋下了一顆互相嫌隙的種子。

負責傳話的侍女離開兩人的房間之後,眸中的恐懼之色立刻消失無蹤,而代之以一抹略帶詭異的促狹。瞧瞧四下無人,侍女加快腳步走到一個僻靜處隨手抖了幾下,再出來時已經變成了月無情!好高明的易容術。

施施然地回到雲墨染的居所,月無情點頭為禮:“姑娘,我回來了。”

“嗯。”雲墨染點頭,一邊繼續縫製著手中的香囊,“事情辦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姑娘預料之中。”月無情嗅著房中的藥草香,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安陵姐妹根本不理會那藥方是什麽,便直接將我踢出來了。”

雲墨染冷笑:“很好,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給他們機會!”

月無情眉頭一皺,倒是不甚明白:“姑娘,您的意思是……”

“你很快就會明白。”雲墨染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心焦如焚的等待中,出發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日一大早,所有人便都迫不及待地起床收拾行裝,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待所有人收拾完畢,整裝待發,帝王東陵流煥已帶人在錦城苑門口等候。見禮之後,東陵流煥滿懷希冀地開口:“眾位,布拉吉爾峰的一切——不,應該說四國的未來就拜托給各位了!希望各位拋開一切恩恩怨怨,精誠合作,共同取得那股神秘力量,以保四國江山千秋萬代!”

“是!定不負所望!”

眾人抱拳,齊聲答應。東陵流煥立刻命人端了美酒上來,舉起酒杯,神情豪邁慷慨:“來,朕敬各位一杯,祝各位一路順風,早去早回!”

說罷,東陵流煥舉杯一飲而盡,眾人跟著舉杯同飲。一杯美酒下肚,越發刺激了所有人的鬥誌,個個精神抖擻,大有“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豪壯氣勢。

終於,在東陵流煥等人充滿希冀的目光中,由四國高手組成的尋寶隊伍浩浩****地上路了!布拉吉爾峰,我們來了!

因為此刻還在繁華的陀羅城內,是以四國依然如之前一般各自喬裝改扮,分成四組。接著,各組離開都城之後一路往北而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曼陀國邊境再會合,共同去往布拉吉爾峰。

曼陀國最北邊的邊境之地已是人煙荒蕪的所在,不必再擔心大規模的行動會引起旁人的疑心。何況距離邊境不遠就是環境惡劣的高山密林,其內有無數不知名的毒蛇猛獸不說,更有一些劇毒瘴氣,想要成功穿越並非易事。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成功地穿越那片名為“鬼魅之都”的密林,古往今來,林中已不知添了多少勇士的森森白骨。四國高手自然都不敢孤身犯險,必須等所有人都會合之後再一起行動。畢竟在這樣的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安全保障。

四國同時離開陀羅城,又同時晝夜兼程地趕路,居然前後腳趕到了曼陀國邊境。成功會合之後,四國各自清點人數,確定並無人員損失。接著各國首腦便聚到一起,商議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一路行來,出發之時攜帶的物品已經消耗大半,再加上如今要為穿越即將麵對的密林、沼澤、沙漠等惡劣地帶做準備,四國商議之後決定在邊境之地的隱蔽處停留幾日,各自派人去市鎮中購齊所需物品之後再開始前進。

一路車馬困頓,赫連蒼寧的精神卻還算不錯,負手站在一旁向遠處眺望。不多時,阡陌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王爺。”

赫連蒼寧收回目光,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阡陌張了張嘴,接著將手中那長長地清單遞了過去:“請過目。”

赫連蒼寧接過清單,瀟灑俊逸的字體映入眼簾,他不由挑唇一笑:“雲兒寫的?”

“是啊!”阡陌歎了口氣,“王爺您瞧,七小姐怎會需要這麽多東西?奇奇怪怪的……”

雲墨染在清單上列出的東西的確十分繁雜,種類更是多得不得了,甚至還包括了醋、茶等等生活用品。莫非在穿越密林、沼澤以及沙漠之時,她還有閑情逸致烹飪飲茶嗎?

看到赫連蒼寧滿臉的匪夷所思,阡陌忍不住失笑:“王爺,咱們帶的東西已經夠多,要不要我告訴七小姐……”

“不,照做。”赫連蒼寧將清單還給了阡陌,“你我都了解雲兒,她此舉必有深意。”

阡陌隻得點頭:“是。”

經過幾日的準備,所需物品終於全部購齊。其餘三國看到雲墨染在一堆瓶瓶罐罐中認真地對照著清單進行清點,尤其是看到那些醋、茶之類的物品,無不暗中撇嘴,滿臉不屑:到底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姑娘,這種時候都不忘這些風花雪月的事……

“果然不愧是聖女,與咱們凡夫俗子就是不同!”安陵舞月並不曾見識過雲墨染的厲害,隻當她不過是個頂著聖女頭銜的弱女子,是以旁人不過是腹誹而已,她卻旁若無人地說出了口。

雲墨染抬頭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哦?舞月公主此言何意?若是有何指教,請直說無妨……”

“不敢,舞月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安陵舞月鼻孔朝天地說著,“聖女,咱們這一路凶險無比,穿過密林便是沼澤沙漠,您居然還有心思品茶?還有啊,這醋……”

“舞月!不得無禮!”安陵風漓見勢不妙,立刻虛張聲勢地大喝一聲,“聖女這樣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豈容你評頭論足?還不快向聖女賠罪?!”

舞月,你也太不懂事了!你不知道十九皇叔對雲墨染有多寵愛也就算了,難道你也看不出十九皇叔的臉色有多麽嚇人嗎?在這緊要關頭,你若是激怒了十九皇叔,將會使整個夢羽國都處在非常不利的地位!

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嗬斥,尤其是當著赫連蒼寧的麵,安陵舞月自是感到顏麵大失,根本顧不上利不利的問題,一扭頭哼道:“我又不曾說錯,何須賠罪?”

“你……”

“賠罪的確不必。”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隻不過我要告訴你,等你發現這醋和茶的重要性之後,不要來求我。”

安陵舞月越發覺得下不來台,臉色難看之極:“哼!誰要求你……”

雲墨染又笑了笑,不再開口,場麵一時變得有些尷尬。赫連蒼寧也不說話,似乎麵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安陵風漓自是有些著急,不住偷偷觀察著他的臉色。

“前麵便是鬼魅之都。”許久之後,納蘭明昭首先開口,指著前麵不遠處那片密林,“據說林中有無數毒蛇猛獸,處處都是天然形成的劇毒瘴氣,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成功穿越過去。”

“正是。”安陵風嘯接著開口,“因此咱們必須周詳計劃,步步小心。”

東陵飛映沉吟片刻,回頭望了望身後的馬車:“林中道路狹窄,馬車勢必難以移動,看來咱們必須將所需物品隨身攜帶,徒步穿越密林才可以。”

這倒是。林中不僅道路狹窄,而且必定如其他樹林內一般處處藤曼纏繞,馬車如何能行?眾人聞言自是紛紛點頭,東陵飛映已經接著說道:“林中情況不明,須有人先行探路。依我之見,四國各自抽調一部分人手前麵開路,十九皇叔及各位皇子一起護著聖女和幾位公主走在中間,剩下的人負責斷後,如何?”

此次隨行的女子除了雲墨染,還有雪雛國公主納蘭明薔、夢羽國公主安陵織星和安陵舞月,以及曼陀國公主東陵飛晴。這幾人功夫雖不弱,卻畢竟身為女子,是以都在被保護之列。

自然,在眾人的眼中,最需要保護的人是雲墨染無疑。因為她不但是聖女,身負打開那股神秘力量的重任,更重要的是她毫無內力,根本無法保護自己,更是重點保護對象。殊不知因為早已練成鳳嘯九天,未穿越之前又是世界雇傭兵團第一人,雲墨染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東陵飛映此言一出,自是無人反對,當下四國首腦各自散開去布置人手。不多時,眾人已將所需物品搬下馬車,接著解開韁繩,任由那些馬兒自生自滅去了。雖然所需物品眾多,幸好四國帶來的人手更是不少,加在一起足有數百人,倒也不愁無人可用。

赫連蒼寧手下的軍隊雖然驍勇善戰,但他們慣於平地作戰,缺乏叢林探險的經驗,麵對一大堆林林總總的物品,一眾小夥子均犯了難,彼此大眼瞪小眼,接著齊齊將目光轉向了阡陌,異口同聲地求助:“阡陌哥,怎麽辦?”

“呃……”阡陌撓頭,轉頭看向赫連蒼寧,“王爺……”

赫連蒼寧微一抿唇,接著開口:“打成包裹,背在身上。”

“是!”

眾人答應一聲,立刻蹲下身開始整理包裹。不多時,圓滾滾的包裹東一個西一個地擺滿了地,顯得十分滑稽。

這樣?似乎……

赫連蒼寧見狀眉頭一皺,便聽一人噗嗤一笑開了口:“寧皇叔,這樣不行的!包裹不是這個打法!”

赫連蒼寧一回頭,雲墨染已經挽著袖子奔了過來,手腳麻利地將其中一個包裹拆開,三下五除二地將其打成了現代社會作戰部隊慣用的方形包裹,接著一笑說道:“喏,兄弟們看懂了嗎?要照這個樣子打!”

“是!懂了!”

第一次見到如此打成的包裹,小夥子們又是驚奇又是興奮,更佩服雲墨染的高超手段,立刻將那些圓滾滾的包裹拆開,有模有樣地重新打了起來。

“手法很熟練,”赫連蒼寧語氣平靜,卻隱隱有疑惑之意,“怎麽,時常需要做這種事嗎?”

“倒並非時常。”雲墨染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順嘴回答,“隻不過以前訓練的時候會……呃……”

糟了!說漏嘴了!想她一個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廢柴小姐,哪裏需要什麽訓練了?緊跟著意識到不對的雲墨染倏然住口,小心地看著赫連蒼寧其實並無多少變化的臉:“寧皇叔……”

“嗯?”赫連蒼寧答應一聲,居然並不打算開口詢問。

雲墨染遲疑片刻,突然一聲苦笑:“其實我也有秘密,如今還不能對你說。”

因為你絕對接受不了,這具身體裏所裝的居然是一個來自幾千年後的靈魂!

在雲墨染的預料之中,赫連蒼寧要麽因為生氣掉頭而去,要麽不依不饒地追問到底才是,然而他卻隻是淡淡一笑,點頭說道:“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而且我覺得很公平,因為我也有秘密瞞著你。既然如此,待時機成熟之時,拿我的秘密換你的秘密,可好?”

雲墨染立刻點頭:“好!但是寧皇叔,不管我有什麽樣的秘密都好,我都絕不會有絲毫害你之心……”

“我知道,而且我也是。”赫連蒼寧又笑了笑,“我還記得當日在上林苑你曾對阡陌說過,你願我安好之心如阡陌一般,若有違此誓,願受生生世世不得輪回之苦。自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你不會害我。”

當日的話猶在耳邊,被赫連蒼寧提起,雲墨染自然有些驚異:“原來你聽到了?我……”

“嗯。”赫連蒼寧點頭,“當時聽到這句話,我很開心。”

赫連蒼寧一向冷漠淡漠,喜怒更是不行於色,也從不願意表達內心的喜怒哀樂,這句“我很開心”已經無異於最高程度的表達。是以雲墨染立刻便有些羞澀地微紅了臉頰:“是……是嗎?那就好……”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兒,小夥子們已經將所有的包裹重新整理完畢,接著往身上一背,果然又利索又結實,完全不影響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甚至並不影響與敵作戰,心下不由更是佩服。其餘三國之人見狀自然紛紛仿效,納蘭明昭等人則均意味深長地看了雲墨染幾眼,眼中的神色大同小異:雲墨染,在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驚喜”在等著我們?

待所有人都收拾完畢,四國首腦也已將人手安排妥當。雖然有幾國太子及皇子在此,但所有人卻都不自覺地將赫連蒼寧奉為了最高指揮官,一切行動聽他調度——或許,這就是人格的魅力。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領導者,即使他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地站在那裏,渾身上下也會散發出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來的。

見眾人的眼光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赫連蒼寧淡淡地點了點頭:“走吧,一切小心!”

一聲令下,負責前麵探路的人剛要邁步,雲墨染突然開口:“等一下!寧皇叔麾下的兄弟們請移步。”

嗯?什麽事?赫連蒼寧麾下的侍衛各自對視一眼,立刻上前齊刷刷地抱拳行禮:“姑娘有何指教?”

雲墨染雖為聖女,卻早已傳出話來,隻要是寧皇叔的人皆可稱自己一聲姑娘,無需刻意保持距離。

雲墨染不答,轉身從自家的馬車上拖出了一個大大的麻袋打開,接著居然伸手從中掏出了一些香囊:“兄弟們,每人取一個香囊帶在身上,快些。”

香囊?一眾侍衛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想他們整日跟著赫連蒼寧出生入死,早已將生死及兒女私情放在一旁,哪裏做過這種軟玉溫香的事?何況如今是要冒著生命危險穿越鬼魅之都,帶個香囊是何道理?

其餘三國之人看到雲墨染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更是忍不住連連皺眉:雲墨染真的可以打開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嗎?怎麽覺得她處處亂七八糟……

是以片刻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赫連蒼寧的臉上,滿臉征詢之色。不過雖說是香囊,麻袋打開的一瞬間,眾人聞到卻是一股十分濃烈的藥草氣息,倒不像什麽香料的味道。

赫連蒼寧負手望天,依然是那兩個字:“照做。”

“是!”

侍衛們答應一聲,各自別別扭扭地上前取了一個香囊,卻遲遲不好意思往身上掛。雲墨染見狀眉頭一皺,立刻恍然:“啊!我忘了告訴你們,這香囊裏裝的乃是我配成的藥物,藥效持久,可以令密林內的毒蛇蟲蟻之類不敢近身,免得被它們誤傷,兄弟們莫要誤會!”

啊!原來如此!

一眾侍衛登時眉開眼笑,一個比一個動作麻利地將香囊係在了腰間:“多謝姑娘!姑娘有心了!”

雲墨染微微一笑,擺手示意不必客氣,接著將自君莫問那裏搶來的香囊遞到了赫連蒼寧麵前,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寧皇叔,這香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你帶在身上足可抵禦那些毒蛇蟲蟻……”

赫連蒼寧垂首瞧了瞧自己的香囊,眸中泛起一絲淡淡的、溫柔的笑意:“這不是你最寶貝的東西嗎?怎麽舍得送給我了?”

“哪有?”雲墨染搖頭,“我沒有告訴過你嗎?這香囊是我從君門主那裏搶來的,而我當初之所以搶它,是為了裝你送我的玉佩……”

赫連蒼寧一怔:“你說什麽?裝玉佩?”

當初見雲墨染如此寶貝這個香囊,他還好一陣子吃味,以為她對君莫問的感覺比對他的感覺更強烈,原來……

“是啊!”雲墨染點頭,自動將香囊係在了赫連蒼寧的腰間,“你送我的玉佩那麽珍貴,我自然要小心保管。恰好看到君門主身上掛著這香囊,而且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我便搶來裝玉佩了。好了,係好了。”

赫連蒼寧微一抿唇,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那你呢?”

“我帶著呢!”雲墨染抖了抖腰間的香囊,“放心吧,對付這種密林我最有經驗,絕對可以毫發無傷地穿過去。因此一會兒進入密林之後,你隻管保重自己,若有餘力則可護著阡陌和無求他們,不必分心保護我。”

既然已經讓赫連蒼寧知道自己還有秘密,雲墨染便不再刻意回避類似的話。不過不等赫連蒼寧再開口,納蘭明昭已經踏上幾步,臉色陰沉地說道:“聖女此舉是何用意?既然知道這種香囊可以抵禦鬼魅之都的毒蛇蟲蟻,為何不提早說明,好讓我等也做好準備?萬一我等被林中的毒蛇所傷,赤鳳國便可一枝獨秀了吧?”

納蘭明昭此語含有明顯的挑撥之意,意在挑起其餘三國對赤鳳國的敵意。不錯,若是其餘三國的人手在鬼魅之都折損太多,自然便無力與赤鳳國抗衡,那麽等打開那股神秘力量之後,赤鳳國豈非就占有相當大的人數優勢了嗎?

雲墨染回頭,無一遺漏地接觸到了三國中人或警惕、或戒備、或陰沉、或疑慮的目光,然而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場景,她居然不急不慌地皺眉問道:“明昭太子此言何意?墨染不是早就告訴諸位照此藥方縫製香囊了嗎?”

“是嗎?”納蘭明昭哧然一聲冷笑,意即“你哄鬼呢”,“如此說來倒是奇怪得很了,為何我們三國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這藥方是怎麽回事呢?”

“這如何可能?”雲墨染轉頭看向了安陵舞月和安陵織星,“在曼陀國都城陀羅城之時,墨染便派人將寫好的藥方交給了舞月、織星兩位公主,請她們務必將藥方轉交給各位,怎麽兩位公主……”

納蘭明昭聞言立刻轉頭看向了安陵皇室的兩位公主:“請問二位公主,可有此事?”

“這……”

姐妹二人不自覺地倒退兩步,暗中叫苦不迭,因為這件事的確是她們的疏忽!之前在錦城苑之時某一日,下人的確曾經帶著一張折疊的紙條前來稟報,說是聖女派人送過來的,隻可惜當時他們隻顧與雲墨染鬥氣,根本不曾當回事!原來那藥方起的作用居然是這樣的?

看到二人的反應,納蘭明昭立刻明了,緊跟著追問道:“如此說來,是真的了?聖女既然曾經將藥方給了兩位公主,並要公主轉交給咱們,為何咱們卻半點消息都不曾接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莫非……”

“這……”姐妹二人又倒退兩步,冷汗已經涔涔而下,“這……”

“明昭太子稍安勿躁,此事必有誤會!”安陵風漓搶上一步將兩個妹妹護在身後,“否則就算舞月與織星有心隱瞞各位,難道會連我也一起隱瞞嗎?如此一來,我們夢羽國的人豈非也需要時刻提防被毒蟲蛇蟻所傷?”

這倒是。納蘭明昭臉上的神情略有緩和,卻冷哼一聲說道:“縱然如此,此事也是你們夢羽國的失誤導致的!原本現在便要出發進入鬼魅之都的,如今卻要先搜集藥材縫製香囊,還不知要耽擱多久……明昭隻是不懂,既然聖女已將藥方送來,兩位公主為何秘而不宣?還請兩位公主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安陵織星與安陵舞月對視一眼,無論如何不知此事究竟該如何解釋!難道要她們說是因為對雲墨染的妒恨導致的嗎?

可惡的雲墨染!當時為何不說明那藥方是為了縫製抵禦蛇蟲的香囊……不對,當日那侍女似乎是想說來著,可惜被自己給趕出去了……

看到安陵織星的臉色陣紅陣白,好不尷尬,雲墨染無聲冷笑:安陵織星,你以為你夥同他人害死了冬槐他們五人,我會那麽輕易地算了嗎?這趟布拉吉爾峰之行於你們而言是尋寶之旅,但是於我而言,卻是一場遲來的複仇!

在接下來的旅程中,我會一點一點地,讓你們每一個人為你們當初的殘忍付出應有的代價!而這,不過是剛剛開始。

我倒要看看你會如何向其他兩國解釋這件事情,而其他兩國,究竟會不會對你的失誤生出嫌隙!

見眾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自己姐妹兩人的臉上,而且目中均充滿了懷疑與戒備,安陵織星登時有些惱羞成怒,搶上一步咬牙說道:“沒什麽好解釋的!我們根本就不曾見過什麽藥方,縫製什麽香囊?!舞月,你說是是不是?”

“就是!”接觸到安陵織星的目光,安陵舞月立刻心領神會,理直氣壯地重重點了點頭,“聖女幾時派人送了藥方過來了?咱們根本一點都不知道!何況聖女如果果真有心提醒,為何隻將藥方送到咱們那裏,而不曾送給曼陀與雪雛兩國呢?”

橫豎當時除了那侍女之外隻有他們姐妹二人在場,就來個死不認賬,看看這聖女究竟有何神通!

這姐妹二人自以為自己的做法十分高明,忍不住得意地陰笑著。殊不知,他們的說辭不但是最愚蠢的,而且恰恰是雲墨染最期盼的回答!因為他們隻有這樣說,後麵的戲才更加可以順理成章地唱下去,否則效果便會打些折扣。如今…多謝成全!

見眾人的目光都因為姐妹二人的話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雲墨染故意疑惑地一皺眉頭:“舞月公主這話便叫墨染不懂了。當時送藥方給兩位的侍女回報說,幾國皇子均已出門購置物品,飛晴公主與明薇公主亦不在錦城苑,因此她才將藥方呈交給了兩位公主,並請兩位公主務必轉交給其他兩國的人一觀。怎麽兩位不曾向曼陀、夢羽兩國轉達嗎?”

雲墨染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毫無破綻。而她當日之所以選擇所有人都不在之時派月無情將藥方送給安陵織星,意圖複仇的同時其實也算給了她一個機會!

如果安陵織星真的心存善念,不再對她抱有那麽深重的敵意,那麽她自然會聽月無情易容而成的侍女把話說清楚,從而將香囊準備妥當。那麽,這個複仇計劃就算失敗,慢慢再找機會。反之……她會讓安陵織星以及她背後的安陵皇室有苦說不出,打落門牙和血吞!這是他們濫殺無辜必須付出的代價!

盡管如此,安陵織星卻並未打算束手待斃,立刻冷笑一聲說道:“聖女說笑了,我從未見到什麽藥方,又如何轉交?”

“不曾見到藥方?”雲墨染微微冷笑,目光陡然銳利,“公主若不曾見到藥方,為何身上會散發出照這個藥方配成的藥物特有的味道?”

此言一出,眾皆變色,安陵織星更是厲聲反駁:“不可能!絕不可能!我根本不曾按照藥方配製什麽藥物!當時我隻以為那是醫治風寒的藥方,看過之後便丟掉了……”

可惡!織星,你糊塗!

看到眾人臉上的神情再度因為安陵織星的話而改變,安陵風漓急得險些吐血!可是不等他想出辦法補救,雲墨染已經冷笑一聲說道:“如此說來,公主是承認我的確派人送了一個藥方過去了?”

“我……我……”安陵織星一怔,滿頭冷汗如雨,又突然大喊大叫起來,“那又怎麽樣?那侍女又不曾說明白,我哪裏知道藥方是用來驅趕蛇蟲的?!”

“是嗎?公主真的不知道嗎?”雲墨染依然冷笑,神情間卻顯得異常悠哉,“那麽,讓我們回到方才的問題:公主既然不知道那藥方的用途,為何身上會帶有這種藥物的味道?”

“不可能!”安陵織星的尖叫聲越發不堪入耳,“我都說了沒有配過什麽藥物,哪來的味道?!”

雲墨染挑唇一笑,接著轉頭在赫連蒼寧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麽。赫連蒼寧似乎微微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點頭:“好!”

接著,他抬腳向前走了兩步,淡淡地說道:“風漓太子,得罪了!

得罪?你想幹什麽?!安陵風漓吃了一驚,臉上瞬間浮現出本能的警覺。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動,便看到赫連蒼寧的手快若閃電地朝他身後輕輕一揮,一陣嗤嗤的破空聲之後,除了兩位皇子與兩位公主,安陵皇室帶來的所有的屬下皆已被點中了穴道,再也動彈不得分毫!

安陵風漓瞬間變了臉色,眼中更是怒意勃發:”十九皇叔,您這是何意?!“”風漓太子稍安勿躁。“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墨染明明派人將藥方交給了兩位公主,並再三言明請兩位公主轉交曼陀與雪雛兩國,可是如今兩國卻並未見到藥方,並因此怪罪墨染,墨染豈不冤枉?因此墨染隻是想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而已。“

安陵風漓一怔:”討回公道?你……你想如何討?“”很簡單,讓事實說話。“雲墨染淡淡地說著,”藥方是墨染寫的,這些天墨染也一直在照此藥方配製香囊,因此墨染早已聞到安陵皇室的人身上明明帶有這種藥物的味道,才一直以為各國都已備好了香囊。可是織星公主卻矢口否認,那便讓事實說話好了!三皇子,煩請派人去檢查一下他們身上是否帶著香囊,一切便真相大白了!“”不行!“安陵風漓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他們都是我夢羽國的人,豈容你們想搜就搜?若是如此,我們夢羽國的臉豈非都要丟盡了?!寧皇叔,煩請您高抬貴手,替他們解了穴道!“

再怎麽怒氣衝衝,安陵風漓也並未打算親自動手解穴。因為他知道赫連蒼寧的武功獨步天下,內功更是深厚無比,而且點穴手法怪異,他自認沒有那個本事可以解開被赫連蒼寧封住的穴道。

赫連蒼寧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雲墨染已經搶上一步說道:”風漓太子既不肯讓真相大白於天下,我等自不能強求。寧皇叔,就請解了他們的穴道吧。橫豎如今真相已經大白於人心,是否大白於天下倒也並非多麽重要。“

赫連蒼寧轉頭瞧了雲墨染一眼,接著點了點頭,揮手解開了所有人的穴道,動作瀟灑飄逸,說不出的風華絕代。那宛如天人一般的絕世風姿展現在眼前,縱然自己依然深陷在漩渦的中心,安陵織星姐妹二人——尤其是安陵舞月依然心醉神迷,險些移不開視線。

不過聽到雲墨染之言,再看到眾人因為她的話而更加陰沉的目光,安陵風漓更是氣急敗壞,咬牙說道:”七小姐這話是何用意?什麽叫‘真相已經大白於人心’?什麽真相?!“”什麽真相風漓太子不明白嗎?“雲墨染淡淡地冷笑著,目光銳利如刀鋒,”兩位公主已經親口承認曾經見到我派人送去的藥方,而且兩位公主及太子的手下身上均散發著這種藥物特有的味道,可是太子和兩位公主卻又矢口否認……這究竟是為了什麽,不用一一說明吧?“”你……“安陵風漓又急又怒,眼神已經不如方才沉穩鎮定,”七小姐這話未免說得太過分了吧?誰說這藥味是從我的手下身上散發出來的?人人可見七小姐方才在發放香囊,藥味明明……“”風漓太子,請注意如今的風向。“雲墨染一聲冷笑,語氣中不無諷刺意味,”赤鳳國的人與夢羽國的人如今是對麵對站立的,而風則是從夢羽國往赤鳳國這邊吹,這風中的藥味究竟來自哪國,相信各位心中都有明確的判斷。“

此言一出,安陵風漓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其實不止是赤鳳國,如今曼陀與雪雛二國都已經在雲墨染的”挑撥“下將夢羽國當成了共同的敵人,因此早在不知不覺間站到了赤鳳國所在的方向,是以如今是夢羽國與其餘三國麵對麵地站著。

如今已是嚴冬,天氣異常寒冷不說,他們所處之地又是荒涼寥落的野外,北風呼呼地刮個不停。經雲墨染一提醒,三國之人才注意到風中的確帶著一股濃烈的藥味,而且正是從夢羽國那邊傳過來的!

真相,果然早已大白於人心!

納蘭明昭一聲冷笑,接著施施然地背起了手:”風漓太子這一招似乎不太高明啊!雖然咱們不懂藥物,的確很容易被蒙蔽。但你莫忘了,這藥是聖女配製的,她怎會分辨不出藥物的味道?“”不錯。“納蘭明薇同樣冷笑一聲,卻是專門針對安陵織星姐妹二人而去,”兩位此舉看似高明,實則十分可笑。莫忘記這藥物就是要散發出味道才能驅趕蛇蟲的,怎能想隱藏就隱藏?兩位故意不將此事告訴咱們,莫非是為了……“

說至此處,納蘭明薇故意頓了頓,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往赫連蒼寧的方向瞟了瞟,其意不言自明。安陵織星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登時大怒:”你少胡說!我才沒有……“”對,各位千萬不要衝動,此事絕對是誤會!“安陵風漓也快瘋了,急得雙眼通紅,”織星和舞月的確看到了藥方不假,但她們也說當時隻以為那是醫治風寒的藥方,這才未曾加以重視,絕沒有私心……“”有沒有私心不是靠說的,“納蘭明昭淡淡地開口,”風漓太子若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其實很簡單,讓咱們看一看這些人有沒有帶著這種藥物就可以了!請問風漓太子,你敢不敢?“”不行!“安陵風漓依然想也不想地拒絕,而且頗有些惱羞成怒,”我方才已經說過,夢羽國的人若是任你們想搜就搜,則國之顏麵何存?!“

其實如今安陵風漓堅決不肯讓眾人搜身,除了顧慮國家顏麵以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也開始覺察出不對勁了!那股濃烈的藥味的確是從自家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難道自己中了旁人的算計?那麽算計他的人是誰,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雲墨染今日本來就是存心栽贓到底,是以立刻踏上一步說道:”這一點風漓太子不必擔心,若貴國的人身上沒有這種藥物,墨染願向太子下跪認錯,如何?“

什麽?下跪?

安陵風漓一怔,越發心虛了起來,口中卻故意冷笑一聲:”不必了!你……“”若雲兒一人分量不夠,還有本王。“赫連蒼寧凝立不動,卻突然淡淡地開口,”若咱們果真冤枉了夢羽國,本王也願向風漓太子下跪認錯。“

盡管雲墨染是聖女,但赫連蒼寧這句話的分量比她千百句都重無數倍!赫連蒼寧乃赤鳳國堂堂十九皇叔,就連帝王都要給他三分顏麵,可是如今,他卻說寧願下跪認錯?若無絕大的把握,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怎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是以此言一出,安陵風漓隻覺得渾身上下刷的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整個人更是忍不住倒退了兩步:”十九皇叔你……“”如此,風漓太子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赫連蒼寧的神情依舊淡得宛如冬日午後的陽光,清冷,孤傲。

因為赫連蒼寧的話,現場登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將目光轉移到了安陵風漓的臉上,等他做出最後的決定。而他所有的屬下更是滿麵疑惑驚訝之色,卻又無一人敢伸手往自己的身上摸,看看是否真的有什麽藥物。因為如今他們都在其餘三國的監視之下,若是輕舉妄動,豈非更容易被認為是做賊心虛?

然而讓他們倍感冤枉的是,他們根本從未見過什麽香囊,身上究竟哪來的藥味呢?這件事真是奇哉怪也……

旁人想得到的,安陵風漓也想得到。他自然也知道赫連蒼寧絕不會無緣無故給出這樣的承諾,換句話說,自己人身上十有八九有問題,說不定真的帶有什麽破香囊!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使他們身上有香囊,也一定不是安陵織星與安陵舞月的安排!因為她二人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根本不會針織女紅,更不會縫製香囊。何況這些天來他們一直住在一起,若她們果真在做這樣的事,他豈會看不到?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們絕不可能不送給自己一個香囊,用以抵禦毒蛇蟲蟻的襲擊!

換句話說,如果自己人身上真的有香囊,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被人設計陷害了!雖然他如今還想不出陷害他們的人究竟是誰,但他卻很清楚即使他將這一點說出來,也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他們隻會以為這是他為自己開脫的借口!

因此,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死咬著”不能給夢羽國丟臉“這一點不放,絕不容許任何人搜他們的身!這樣即使他們依然懷疑自己,卻沒有真憑實據,諒他們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

想到此,安陵風漓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故作鎮定地搖頭說道:”風漓不敢,十九皇叔言重了。隻是事關國體,風漓真的不能讓出這一步,請十九皇叔諒解。“

赫連蒼寧微一抿唇,轉頭看向了雲墨染,眸中隱含一絲淡淡的笑意:”雲兒?“”算了吧寧皇叔,不要強人所難。“雲墨染搖了搖頭,完全不動聲色,”何況風漓太子此舉各位完全可以理解,便……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若是真的把一切都掀了出來,倒也未必是好事。何況如今各位都已知道此事非我之過,至於其他,我也不願過多計較。“

赫連蒼寧點頭:”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沒有意見。“

說罷,二人攜手走到了一旁,繼續為一幹手下發放香囊。可是雲墨染方才那幾句話卻讓安陵風漓的肺都要氣炸了!什麽叫”完全可以理解“?什麽叫”得饒人處且饒人“?如此說來,自己方才的舉動完全是在耍無賴,是欲蓋彌彰?

雲墨染,我倒不知道原來你這張嘴如此鋒利,如此咄咄逼人!

惱羞成怒之下,安陵風漓邁步就要過去理論:”你……“”風漓太子還有什麽話說?“納蘭明昭冷冷地開了口,”雖然太子堅決不肯讓我等搜身,但此時此刻,搜與不搜還有什麽區別嗎?“

安陵風漓一怔:”你……“

然而納蘭明昭卻不再多說,冷笑一聲轉身而去,徑直走到雲墨染麵前深深地行了一禮:”七小姐恕罪,方才明昭不明真相,胡亂指責,心中深感不安,請七小姐責罰!“”墨染不敢。“雲墨染暗中冷笑,忙轉身回禮,”此事也是墨染的疏忽,墨染應該準備三份藥方,分別派人送過去的,那樣便不會出現差錯了。明昭太子若不嫌墨染多事,墨染這便重新將藥方寫下交給太子,如何?“

納蘭明昭本就是這個意思,聞言立刻點頭稱謝:”多謝七小姐!“

雲墨染點頭回禮,立刻拿了紙筆來重新寫了兩份藥方,一份給了納蘭明昭,一份給了東陵飛曄,讓兩國抓緊時間購買藥物縫製香囊。

兩國之人拿到藥方之後各自長出了一口氣,立刻派人去準備不提。不過兩國有誌一同,都對夢羽國的人橫眉冷對,雖不至於如今便大動幹戈,其間的裂痕卻是越來越大了。

方才安陵風漓雖然堅決不肯同意搜身,眾人並未親眼看到他們的人身上帶有香囊,但是所有安陵風漓解釋不了的那些不合理之處合在一起——誠如納蘭明昭所言,搜與不搜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鐵一般的事實麵前,就算有些經不起推敲之處,眾人已來不及也沒有心思理會了。

因為購買藥物縫製香囊還需要一些時間,今日是來不及往鬼魅之都進發了,眾人便各自回到帳篷之中各忙各的。安陵風漓又急又怒又恨,更急於弄清事實真相,便咬牙低聲命令所有人回帳篷,看看究竟怎麽回事再說。

安陵風漓背著雙手,焦急地在帳篷內來回踱步。安陵風嘯不知在想些什麽,也不曾開口,但神情間居然並不如何擔心著急。倒是安陵織星姐妹二人站在一旁不敢開口,心中卻早已將雲墨染罵得狗血淋頭:該死的雲墨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否則為何不讓人說明那藥方是驅趕蛇蟲的?害得本宮在眾人麵前丟盡了臉……

不多時,幾名侍衛首領聯袂而入,跪拜見禮:”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兩位公主……“”廢話少說!“安陵風漓停住腳步猛一揮手,”先告訴本宮,兄弟們身上究竟有沒有什麽香囊?!“

幾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說道:”回殿下:沒有,一個香囊都沒有找到!“

安陵風漓一呆:”什麽?沒有?!“

沒有?沒有香囊?!如此說來,自己的確是被冤枉的了?!可惡啊!早知如此,方才為何一再拒絕讓他們搜身?否則自己的冤枉豈不是就可以洗脫了嗎?!”沒有?!我就知道是雲墨染在搞鬼!“丟盡顏麵的安陵織星首先炸毛,邁步就要往外跑,”不行!我要去找他們……“”站住!“安陵風漓冷冷地喝止了她,”你要去找他們做什麽?告訴他們我們身上沒有香囊?你覺得他們會信嗎?“

安陵織星一怔,腳步一下子頓住了:雖然他們身上的確沒有香囊,但他們畢竟已經回到了帳篷,若是這個時候再出去聲明這一點,隻怕白癡也能想到他們是先把香囊銷毀了!這……這不是典型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安陵風漓不再理會她,接著問道:”既然沒有香囊,那藥味從何而來?“

那首領答道:”藥味是從兄弟們的衣服上散發出來的。其實今早起床之時兄弟們便聞到衣服上似乎有一種怪怪的味道,卻都不曾多想,隻以為是沾染了野外之地的味道。誰知道原來……“

衣服上?安陵風漓聞言先是一怔,接著擰眉一想,瞬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狠狠一拳砸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這一切,根本就是一個計,而且十有八九是雲墨染搞的陰謀詭計!

照此情形來看,當初她根本就是故意選擇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將藥方送了過去,因為她知道就憑兩人之間的敵對關係,安陵織星一定不會重視這個藥方,而且他剛才已經問過安陵織星,當初那個侍女根本就不曾說明要將這個藥方轉交給曼陀和雪雛兩國的人!可問題是如今這樣說,誰還會相信?

當然,萬一事情不在雲墨染的預料之中,安陵織星姐妹不僅將藥方轉交給了兩國,而且還按時縫製好了香囊,雲墨染這計謀就算失敗了,她或許會再想別的辦法。然而不幸的是,安陵織星中招,導致她的陰謀得以順利進行!

當雲墨染發現三國並不曾依照藥方縫製香囊,她便偷偷派人在自己人的衣服上撒上了這種藥物,然後當眾發放香囊,引起其餘兩國的不滿,並順利地將矛頭轉向了自己……

果然,一切都按雲墨染的計劃進行著,而且因為她與赫連蒼寧那番”寧願下跪認錯“雲雲之類的話,以及自己人身上散發的藥味都嚴重地幹擾了自己的判斷,讓自己越來越心虛,根本不敢同意搜身!結果,什麽都完了!

如今曼陀與雪雛兩國雖然並不曾親眼看到自己人身上有香囊,但已經聽不進自己的任何解釋,並篤定地認為自己是存心想讓鬼魅之都裏的蛇蟲咬傷他們,害他們損兵折將,從而讓夢羽國占盡優勢!因此他們表麵雖然不說,但實際上已經將夢羽國排斥在外,並時刻加以防備了!

但是上天作證,他們真的是冤枉的,這一切與他們無關啊!都是雲墨染搞的鬼……等等!

正在咬牙切齒的安陵風漓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立刻開口問道:”你說這藥味來自兄弟們的衣服,也就是說,兄弟們的衣服上撒了這種藥物?“”正是!“那首領立刻點頭,”這種藥物呈黑色粉末狀,兄弟們此行穿的又都是黑衣,因此極難發現。而且這種粉末附著力特別強,粘在衣服上十分結實,必須浸水之後才能除去。“

安陵風漓又咬了咬牙,接著問道:”既然如此,這些藥物粉末是何時粘在衣服上的,竟然沒有一個人有所察覺嗎?“

那首領立刻低下了頭,略顯膽怯:”沒……沒有,沒有任何人發現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人知道藥物是何時出現的。但至少這種奇怪的味道是今天早上才出現的,因此……“

很好,也就是說,一切的變故都發生在昨天晚上!白日裏大家都在忙碌,對方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膽地行動。夜晚所有人都已入睡,他便趁著夜色在自己人的衣服上撒了這些藥物粉末,用以栽贓陷害!

而這個撒下藥物的人雖然不是雲墨染,卻一定是受她指使的,一定是!而且這個下手的人絕對是萬中無一的高手,否則他絕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安陵風漓更是氣得眼前陣陣發黑,終於知道了被人冤枉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揮手命幾人退下,他頹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抱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著:”完了!完了!可惡的雲墨染……“

安陵織星更是恨得雙眼冒火:”死賤人!居然敢設計我……皇兄,我隻是不明白,她究竟為何要這樣做?好好的咱們又不曾得罪她……她若是恨咱們逼她去布拉吉爾峰,為何隻對夢羽國下手?這可是四國共同的決定……“

安陵風漓暫時沒有開口,腦子裏卻在急速地運轉著。他可以肯定,雲墨染此次設計並非為了要她去布拉吉爾峰之事,因為他能感覺得出,她對這件事並無太強烈的排斥。那麽會是為了什麽呢?難道……

安陵風漓驟然眼前一亮,不由失聲說道:”啊!是了!難道她是為了上次的事……“”上次的事?“安陵織星一愣,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我們偷襲雲來客棧,殺了她店裏的幾個夥計的事?不可能吧?“”怎麽不可能?“安陵風漓一聲冷笑,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雲墨染個性那麽強烈,最是有仇必報,咱們殺了她那麽多人,她怎麽可能善罷甘休?之前一直按兵不動,不過是找不到恰當的機會罷了!“

想不到為了複仇,雲墨染居然一直隱忍到這一刻才出手,安陵織星不由打了個哆嗦,依然搖頭:”我還是覺得不太可能,雲墨染根本不知道那件事是我們做的……“”你以為她是白癡?“安陵風漓眉頭緊皺,冷笑不止,”在當時的情況下,除了我們三國的人,根本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雲來客棧下手!雲墨染就算真的是白癡也能想到這一點!“”那就更不應該了!“安陵織星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當時那件事明明是三國一同所為,雲墨染為何單單報複咱們夢羽國一家?“”誰知道?“安陵風漓疲憊地坐了下來,”或許她是想報複曼陀和雪雛兩國的,隻不過還未曾來得及下手,先拿夢羽國開刀了而已。“

安陵織星聞言又怔了一下,接著不由緊張起來:”既然如此,咱們要不要提醒曼陀和雪雛兩國小心提防雲墨染的報複?免得他們跟咱們一樣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安陵風漓又冷笑了一聲,心下其實也十分彷徨無措,”這件事雲墨染做得滴水不漏,根本沒有太大的破綻。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去提醒兩國提防雲墨染,他們隻會以為我們是心虛,是在欲蓋彌彰!“

這麽說,如今他們是冤死也無人償命了?

安陵織星聞言頗有些欲哭無淚之感,一直沉默的安陵風嘯突然好奇地開了口:”太子哥哥,你們曾經殺了聖女的人?為什麽?“

安陵風漓與安陵織星對視一眼,齊齊地沉默下來。為什麽?說了你也不會明白。而當初那場偷襲,純粹是白忙活一場。

安陵風漓的猜測大多數都是正確的,唯一不正確的一點便是,這個撒下藥物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雲墨染。隻不過沒有人知道她已經練成鳳嘯九天,因此一旦遇到這種隻有高手才能做到的事,便自然而然地將她排除在外了而已。

同樣不知鳳嘯九天的自然還有赫連蒼寧,是以回到帳篷中之後,他第一句話便問道:”是誰在暗中幫你?“

早知自己玩兒的這些貓膩瞞不過赫連蒼寧,雲墨染根本不曾打算抵賴,卻故意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什麽誰?誰幫我做什麽了?“”還想瞞我?“赫連蒼寧一聲冷笑,”安陵織星和安陵舞月沒有說謊,她們雖然看到了你的藥方,但因為對你的敵意,她們根本不曾加以重視,更不可能照方配製藥物縫製香囊!他們的人身上散發出的藥味,根本就是你的搞的鬼,是不是?“

雲墨染沉默片刻,一笑點頭:”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剛才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不過他們的人身上並沒有香囊,隻是衣服上沾了些藥物的粉末。我料定安陵風漓絕對不敢讓人搜他們的身,偏要叫他啞巴吃黃連,打落門牙和血吞!如今曼陀與雪雛二國應該對夢羽國心存不滿和戒備了,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代價?“赫連蒼寧淡淡地重複了一遍,”我明白了,你這樣做是為了給冬槐他們報仇,是不是?“”是。“雲墨染毫不避諱地點頭,”五條無辜的人命啊,我怎麽可能就那麽算了?之前一直不曾找到機會,這一次……“

這一次換赫連蒼寧沉默。許久之後,他才接著說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不說什麽。不過……還是剛才的問題:是誰在暗中幫你把藥物撒到了他們的衣服上?“

哪有誰?不過是我自己而已。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剛要開口說話,赫連蒼寧已經接著說道:”不要告訴我沒有人幫你,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那些人無一不是以一敵百的高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而令他們毫無所覺!告訴我,是誰?“

雲墨染自是不願欺騙赫連蒼寧(何況一般的謊言根本騙不過他,高明一些的借口她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來),但她更不願冒冒失失地讓赫連蒼寧知道她已經練成鳳嘯九天,便有些躊躇起來:”我……“

赫連蒼寧看她半晌,一直不曾得到想要的回答,眼神不由微微一凝:”怎麽,信不過我?“”自然不是!“雲墨染立刻搖頭,突然略有些詭異地笑了笑,”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告訴你,是君門主……“”君莫問?絕不可能!“赫連蒼寧立刻變了臉色,”雲兒,你果真如此信不過我?好,就當我沒問!“

君莫問便是赫連蒼寧,赫連蒼寧便是君莫問,赫連蒼寧知道自己絕不曾插手這件事,可是雲墨染卻告訴他是君莫問在背後相助,擺明了便是還不曾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讓他如何不失望?

一句”絕不可能“同樣令雲墨染微微變了臉色,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寧皇叔方才說……絕不可能?你既不知是誰人在背後助我,又怎知這個人絕不可能是君門主?“

赫連蒼寧的身軀微微一僵,瞬間恢複正常,快得令雲墨染來不及察覺便淡淡地說道:”自然不是他。因為此人既然能夠瞞過連我在內的所有人,足以說明他的功力遠在我之上。而君莫問的功力卻與我在伯仲之間,並不比我高明多少,若他果真就在附近助你,我絕無可能毫無察覺!“

這個解釋似乎完全合情合理,雲墨染不自覺地點頭,疑心登時消了大半:”原來如此……可你又怎知君門主不曾練成什麽絕世神功……“

赫連蒼寧聞言,轉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說道:”雲兒,我有此一問也不過是為你擔心,你不願說便算了,何苦欺騙我呢?我對你可曾有過壞心嗎?“

雲墨染不由赧然地紅了臉:”對不起,我對你也沒有壞心,隻是……“”不必再說,我不會逼你。“赫連蒼寧擺手阻止了她,”如果你能確定這個人絕不會害你,現在便可以什麽都不告訴我,我相信你的判斷。“

那個人便是我自己,難道我會自己害自己嗎?雲墨染心中感動,立刻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確定,她不會害我,更不會害你!否則,我這條命賠給你!“

赫連蒼寧微微一笑:”我隻要你的人和你的心,要你的命做什麽?不過可惜,如今……“

說著,他上身一傾將雲墨染摟在了懷中,火熱的雙唇隨即落下,準確無誤地含住了她的櫻唇,稍解相思之苦。剛剛欺騙了赫連蒼寧一下,雲墨染心中有愧,立刻乖巧地抬手摟住了他,任他予取予求。

好險,險些讓她知道我便是君莫問……

好險,險些讓他知道我已練成鳳嘯九天……

這二人雖已認定彼此,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但卻又同時有著自己的秘密,抑或說是不得已的苦衷。或許等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交換彼此的秘密之時,才真正到了心心相印的地步。

為盡量少耽誤一些時間,曼陀與雪雛兩國的動作都異常迅速,以最快的速度購齊了所需的物品。雖然絕大多數都是男子,並不精於女紅,但事出非常,且並不需要將香囊縫製得如何美觀,是以兩國所有人均一起動手縫製。

夢羽國雖然被雲墨染設計坑了一把,讓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已經縫製好了香囊,但實際上不過是衣服上沾了一些藥物的粉末而已。為了保證不被鬼魅之都的毒蟲傷害,他們隻得想法設法找醫道高手弄清了藥物中的成分,並秘密縫製香囊不提。

如此晝夜不停地忙碌,兩日之後,香囊終於全部縫製完畢。這日一早,四國之人便起床收拾行裝,準備往鬼魅之都進發。

一幹手下都在打包裹,安陵風漓一眼看到雲墨染正獨自站在一旁望著遠方出神,登時怒意滿腔:因為她的陷害,這兩天曼陀與雪雛兩國都視夢羽國的人如毒蛇猛獸,避之唯恐不及,根本已將夢羽國排斥在了三國的陣營之外!若是繼續如此下去,豈有夢羽國的好果子吃?

萬一等拿到那股神秘力量之後,三國再一致對外……那麽神秘力量的分配便會由原先的一分為四變成一分為三,這對任何一國而言,都是一種不可抵擋的**!

想到隨之而來的嚴重後果,安陵織星不由渾身一哆嗦,越發惱恨起雲墨染的心機深沉來!雖然如今的焰之大陸是四國的天下,四國早已言明互不侵犯,共享富貴,但若一著不慎,便很容易令天陽國的悲劇在夢羽國身上重演!身為夢羽國太子,他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如果不能令曼陀與雪雛兩國與夢羽國一心,至少也不能讓他們與赤鳳國聯手對付夢羽國!

安陵風漓一咬牙,立刻不動聲色地靠到了雲墨染的身邊,冷笑一聲說道:”七小姐,你好高明的手段啊,佩服!“

雲墨染扭頭看了他一眼,滿臉無辜:”風漓太子此言何意?墨染不明白。“”不明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吧?“安陵風漓冷笑不止,”我的手下身上根本沒有什麽香囊,隻不過是衣服上沾了一些藥粉而已!七小姐敢說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廢話,事情是我做的,我當然知道。雲墨染無聲冷笑,麵上依然不動聲色:”太子手下身上既然沒有香囊,那日為何不敢讓人搜身?若是當眾搜一搜的話,豈不就可以還太子清白了?“”你……“安陵風漓氣得臉色鐵青,卻偏偏無言反駁,不得不咬牙說道:”七小姐,我知道要想得到那股神秘力量,必須依靠你的幫助。但請七小姐不要因為這樣便……要知道,凡事不可做絕,否則……“”原來風漓太子也知道凡事不可做絕嗎?“雲墨染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眸中隻剩一片冰冷的仇恨,”那麽當初風漓太子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到過這句話、可曾想到過今日的局麵?!“

安陵風漓一怔,居然被雲墨染眸中的恨意驚得倒退了一步,口中卻恍然大悟一般將驚叫起來:”啊!你……你果然是為了當日的事!可是你知不知道,當日的事並非夢羽國一人所為,而是三國……“

說到此處,安陵風漓不由驟然住了口,並下意識地緊緊抿住了唇,好不尷尬。不錯,當日的事的確是三國合謀所為,雲墨染也必定猜到了這一點,致使冬槐等人被殺一事成為了公開的秘密。

但是如今這件事並未當麵說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做得實在有欠光明,更因為他們策劃那場偷襲是為了殺死雲墨染永絕後患,如今要他如何當著正主兒的麵承認那件事是他們的陰謀?

見安陵風漓突然住口,雲墨染眸中的光芒更加冷厲,口中卻故意冷冷地問道:”而是三國怎樣?風漓太子怎的不說了?“”我……“安陵風漓更加不知所措,臉色也跟著變了,”我……沒有……“”七小姐!“早已注意到兩人的納蘭明昭便在此時奔了過來,臉色陰沉地盯著安陵風漓,”七小姐沒事吧?風漓太子又有何指教?“

雲墨染立刻堆起了滿臉的疑惑,搖頭說道:”明昭太子放心,墨染沒事。隻是風漓太子方才的話讓墨染著實不解。“”哦?“納蘭明昭的眼中浮現出明顯的警覺,”不知風漓太子說的是……“”風漓太子說,當日的事並非夢羽國一人所為,“雲墨染狀似隨意地說著,目光卻牢牢地鎖在了納蘭明昭的臉上,”而是三國……“

雲墨染的話尚未說完,納蘭明昭已經臉色大變:”什麽?!七小姐千萬莫要聽他胡說!那件事分明與別人無關……呃……“

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納蘭明昭與安淩風漓一樣猛然住了口,好不尷尬。雲墨染轉頭看了納蘭明昭一眼,眉頭微皺:”明昭太子知道風漓太子說的是哪件事?墨染似乎還未來得及詳細說明……“”啊……“納蘭明昭鼻尖冒汗,強作笑顏,”明昭自然不知,明昭的意思是說……既然是夢羽國的事,怎會與我雪雛國有關?這個……“”哦,原來如此。“雲墨染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其實墨染也不知風漓太子說的究竟是什麽事,正在奇怪呢,正打算仔細問問,明昭太子便過來了……“

剛說至此處,不遠處的赫連蒼寧突然揚聲招呼:”雲兒!雲兒!“”哎!來了!“雲墨染脆生生地答應著,斂衽作禮,”寧皇叔找墨染,墨染失陪了。“

待雲墨染走遠,安陵風漓突然一聲冷笑,語聲中充滿了諷刺:”謊言那麽好說嗎?你若是說了一個謊,便不得不撒一百個謊來圓這一個謊!當日的事分明就是三國聯手所為,你以為你脫得了幹係?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是你才對吧?“納蘭明昭毫不客氣地冷笑,”你挑這樣的時候將當日之事說出來,究竟意欲何為?因為香囊之事,夢羽國成為眾矢之的,因此你極不甘心,便想將當日之事告訴七小姐,好讓三國重新處在同樣的境地,是不是?!“

說實話,安陵風漓方才還真就沒有這層意思,然則換做任何人處在納蘭明昭的位置,隻怕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不錯,因為香囊之事,曼陀與雪雛二國皆對夢羽國的人橫眉冷對,眼看自己落入了一對三的不利局麵,安陵風漓自然不甘心。

於是,他故意告訴雲墨染當日偷襲雲來客棧是三國共同所為,如此一來,雲墨染便會將曼陀和雪雛兩國也納入到仇恨的範圍之中,三國豈非的確就處在同樣的境地了嗎?

見納蘭明昭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安陵風漓究竟是不是君子姑且不論)之腹,安陵風漓自是惱怒異常,冷笑一聲說道:”偷襲雲來客棧本就是三國共同所為,就算我果真告訴了雲墨染,難道還冤枉了你們嗎?!“”你……“納蘭明昭又急又怒,卻又毫無辦法,隻得不停地冷笑,”風漓太子,你不要太過分了!今日這局麵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又怨得誰來?若不是你先起了私心……“”我沒有!“安陵風漓一聲厲喝,連是否會驚動他人都顧不上了,”那件事夢羽國根本就是冤枉的,我的兄弟們身上根本連一個香囊都沒有!“”我會信嗎?“納蘭明昭嗤然,”既然沒有香囊,當時你為何不肯答應搜身?還有,那藥味你又作何解釋?“”藥味來自衣服上的粉末,而並非香囊!“盡管知道自己的話著實令人難以相信,安陵風漓還是咬著牙解釋,”有人偷偷在他們的衣服上撒了那種藥物,才會有味道散發出來……“

納蘭明昭挑了挑雙眉,接著一挑唇角:”風漓太子,難為你了,居然連這樣的話都掰得出來!不過就算你把當日的事說出來我也不怕,橫豎如今死無對證,我便來個矢口否認,諒雲墨染也不敢對我怎樣!至於你,好自為之!“

說罷,納蘭明昭揚長而去,留下安陵風漓獨自一人氣得麵紅耳赤,直喘粗氣。遠遠看著兩人的雲墨染一聲冷笑,施施然地走到了一旁:打,打不起來不熱鬧……

經過不長時間的忙碌,各國終於打好包裹集合完畢,齊刷刷地站在一旁靜候吩咐。東陵飛曄清點好自己人,這才來到了赫連蒼寧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十九皇叔,是否還與幾天前商議的那般,四國各自抽調一部分人手前麵開路,十九皇叔及各位皇子一起護著聖女和幾位公主走在中間,剩下的人負責斷後?“

赫連蒼寧點頭:”本王沒有意見,幾位皇子若是沒有意見,便是如此吧。“

其餘幾人自是紛紛搖頭,當下便各自將麾下的人手分成兩撥,一撥負責開路,一撥負責斷後。不過因為之前的事,曼陀和雪雛兩國依然有意無意地與夢羽國的人保持著距離,令安陵風漓暗中恨得直咬牙,恨不得將雲墨染碎屍萬段!

然而另一方麵,他心中卻又有些隱隱的期待!因為方才,他看得出雲墨染眼中的恨意究竟有多麽濃烈!當日之事是三國聯合策劃的,這一點雲墨染不可能想不到。那麽她既然會動手報複夢羽國,便沒有道理放過曼陀與雪雛兩國!

那麽雲墨染一旦動手報複,便很有可能讓兩國與夢羽國一般吃了啞巴虧,有苦說不出。那個時候納蘭明昭他們便會知道自己是被雲墨染設計陷害了,到那時三國依然可以重新聯手對付雲墨染,不怕她與赤鳳國合作獨吞那股神秘力量!

所以,且忍一時之氣,看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再說!

人手安排妥當,赫連蒼寧一聲令下,負責開路的侍衛立刻邁步往密林而去,赫連蒼寧等人緊隨其後,接著是負責斷後的屬下,一行人盡量保持著適中的距離,既可以互相照應,又不至於因為距離太近而被林中的猛獸一網打盡。

數百人浩浩****地開進了鬼魅之都,規模也算十分龐大了。正所謂人多膽壯,何況向前行了一段路之後依然沒有遇到任何異常狀況,所有人原本緊張的心情都不自覺地放鬆了些:原來傳說中的鬼魅之都也不過如此,除了樹高一點、粗一點、多一點,地上的雜草厚一點,奇奇怪怪的聲音多了點,其餘似乎沒有什麽可怕的……

雲墨染一直小心地注意著周圍的一切,神情間卻並不如何緊張恐懼。成為雇傭兵界第一人之前,她曾經被她的魔鬼教官地獄式訓練了很多年,脫了無數層皮、吃盡了傷筋斷骨的苦頭之後才鍛造出了後來的”烏雲“。而在所有的訓練中,野外生存和密林求生是必不可少的項目。

此時已是臘月底,密林外明明北風呼嘯,寒冷之際,然而進入鬼魅之都以後,眾人卻均覺氣溫驟然上升,仿佛突然進入了陽春三月一般!而且越往密林深處前進,氣溫便越高,入目所及之處也已並非如林外那般葉落草枯,反而越來越枝繁葉茂,地上更是遍布著不知名的野花,散發出一陣陣怪異的氣息。

雲墨染一直不曾開口說什麽,但她卻已明顯地感覺出這鬼魅之都內的一切與熱帶雨林極為相似,是以不由稍稍鬆了口氣。對於她來說,熱帶雨林雖然充滿未知的凶險,但卻是她完全可以應付的,隻是不知這古代的”熱帶雨林“內可有什麽凶猛的野獸嗎?”好奇異的景致。“東陵飛曄首先開口,語氣中充滿讚歎,”林外明明是嚴冬,林內卻一片春光。若非親眼所見,我實難相信時間居然有這等奇異之事。瞧這鮮花爭奇鬥豔的,美得很呢!“

除雲墨染之外,其餘所有人均是第一次來到此類的地方,聞言不由紛紛點頭,東陵飛映接著說道:”景致的確是奇異,不過這林中野花雖多,蛇蟲之類卻也不少,幸虧有姑娘的香囊相助,它們倒也不敢近身。“

此言倒是不虛。隨著氣溫的升高,草叢或者枝葉間的蛇蟲更是越來越多,不僅外形奇詭怪異,顏色更是五彩斑斕,很多都明顯帶有劇毒,瞧著令人頭皮發麻。不過因為身上的香囊散發出的濃烈藥味,這些蛇蟲基本上都會迅速逃開,不敢靠近。

便在此時,負責前麵開路的侍衛突然停了下來,赫連蒼寧等人自然也跟著停下,心下卻各自奇怪。不過不等他們開口詢問,便有一名雪雛國的侍衛跑步而來,抱拳見禮:”啟稟太子殿下:前方有一大片從高處垂落的藤蔓擋住了去路,必須先將其砍掉之後方能繼續前進。“

藤蔓?納蘭明昭眉頭微皺,開口問道:”繞過去不行嗎?“”回太子殿下:那藤蔓向兩邊延伸,“侍衛低頭稟報,”屬下等已經查看過,無論哪一邊都是一眼望不到頭,怕是無法繞行。“”哦?“納蘭明昭輕輕揚了揚眉,”那……可否從頂上躍過去?“

侍衛頓了頓,滿臉為難:”藤蔓很高,若是從頂上躍過去,怕是隻有太子殿下及各國皇子這等高手才可以,屬下等……怕是做不到。“

納蘭明昭無奈,隻得點頭說道:”既如此,速速去將藤蔓砍掉,清理出一條道來。“

侍衛答應一聲領命而去,眾人便在原地等候。然而片刻之後,便聽到一聲尖銳的慘叫聲驟然傳來,其聲音之高亢慘烈令所有人忍不住渾身一顫:發生什麽事了?!

緊跟著便是一眾侍衛亂糟糟的尖叫聲:”啊!不好了!“”快躲開!往後退!退!退!“”快救人……“”不行!來不及了!別亂動!這藤蔓是活的!別碰別碰!千萬別碰!“”撤!撤!後麵的撤!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有人喪命了?聽到侍衛的驚叫,幾國皇子均忍不住變了臉色,不約而同地邁步衝了過去。然而剛剛走出兩步,便有一名侍衛神情惶急地奔了過來,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恐懼:”啟……啟稟太子殿下,那藤蔓十分怪異,剛剛有兄弟提刀一砍,藤蔓突然像活了一樣將那名兄弟纏了起來,而且越纏越緊,怕是……其他兄弟見狀都不敢輕舉妄動,殿下您看……“

竟有這等怪異之事?眾人聞言吃驚更甚,赫連蒼寧則沉住了氣,揚聲喝道:”所有人聽令:立即後退,遠離藤蔓,快!“”是!“

命令雖是赤鳳國十九皇叔所下,卻自有一番君臨天下的威嚴,是以所有人均齊聲應答,齊刷刷地後退了幾丈,離開了藤蔓的攻擊範圍。

然而便在此時,雲墨染已經心中一動,驟然想起了跟隨教官參加訓練時曾在熱帶雨林中見過的”捕人藤“,登時臉色一變:這種捕人藤的藤條上長滿了倒刺,若是有人不小心碰觸到它的枝條,它便會將其緊緊纏住,直到令人窒息而死,從而吸收此人的血肉以增加養分,來滿足自己生長的需要!難道幾千年前的熱帶雨林中便有這種吃人植物了嗎?或者是與其類似的物種?

想到此,雲墨染邁步就要往上竄,赫連蒼寧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拉住了她,眉頭一皺:”雲兒!你做什麽?你沒聽到嗎?那藤蔓會……“”我知道!“雲墨染點頭,急得直甩手,”寧皇叔快放手!那種藤蔓應該是捕人藤,非血肉不飽的!若是不小心碰到它的枝條,則極易喪命,我得過去看看!“

赫連蒼寧聞言微微吃了一驚,立即帶著雲墨染奔到了近前。一眾侍衛均已退在一旁,滿臉驚恐地看著前方,個個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前方不遠處,無數深綠色的藤蔓赫然出現在眼前,有的靜靜垂落,有的縱橫交叉,宛如一麵巨大的綠牆。無數藤蔓仿佛無數隻碧瑩瑩陰森森的手,正等待著抓取自投羅網的獵物。

而這些,均不是最令人恐懼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幾根藤條早已結結實實地糾纏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橢圓形的”綠繭“,而藤條的縫隙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侍衛們所穿的黑色緊身衣,應該就是那名不幸中招的侍衛!而且令人絕望的是,那侍衛早已沒有了絲毫掙紮,顯然已經喪命了!”天!果然是捕人藤!想不到……“

這種殺手植物居然在幾千年前便已經出現了!看到麵前的一幕,雲墨染忍不住失聲驚呼了半句,卻險險將後半句咽了回去。便在此時,隻見纏住侍衛的幾根藤條劇烈地抖動了幾下,緊跟著突然一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之後,地上已然多了一堆森森的白骨!接著,黑色緊身衣飄然落下,落在了白骨之旁!”啊!這……“”天!我……嘔……“”哇……“

看到麵前這一幕,所有人均忍不住失聲驚呼,連連後退!一眾侍衛雖然早已過慣了刀尖上行走的日子,而且每個人的手上都有無數條人命,但像這般恐怖到令人惡心的一幕卻從來沒有見過:方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居然便隻剩下了一堆冒著熱氣的白骨?

如此詭異的事情看在眼中,所有人均感到胃部一陣抽搐,赫連蒼寧等人定力非常,自不至於當中失態,然而定力稍差的幾名侍衛卻忍不住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而納蘭明薔、安陵織星、東陵飛晴等幾位公主在看到白骨的一瞬間便嚇得嗷的一聲尖叫,各自躲到了自己的兄長背後,臉色煞白地捂住了嘴,勉強忍著嘔吐的感覺,樣子均十分狼狽。

赫連蒼寧雖然定力超群,卻也覺得滿心不適,忍不住緊緊皺起了眉頭。顧不得調適自己,他立刻轉頭擔心地看向了雲墨染:”雲兒?“

作為現代社會醫學院的高材生,蜚聲國際的腦科專家,雲墨染對麵前的一切根本熟視無睹,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必擔心,我已經習慣了。不過寧皇叔,我實在沒有想到果然是捕人藤在作祟……“”捕……捕人藤?“東陵飛曄還算不錯,至少還能完整地說出話來,雖然他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我方才便聽到七小姐說什麽捕人藤,不知究竟是……“

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侃侃而談:”捕人藤是一種生長在熱帶雨林中的食肉植物,非血肉不飽。一旦不小心碰觸到它,這些藤條便會如閃電般瞬間發動,將其緊緊纏住,直至對方窒息。接著,它便吸取對方的血肉,獲取自身生長所需的養分。自然,被纏住的人便會像這般成為一堆白骨了。“

一邊說著,她順手指了指那堆白骨。納蘭明昭隨著她的手指看了一眼,立刻便移開了視線,臉色同樣好看不到哪裏:”七小姐居然還……笑得出來?果然是女中豪傑,明昭自歎不如!“”我也自歎不如。“東陵飛映苦笑一聲,根本不敢轉頭去看那堆白骨,”姑娘不僅膽識過人,而且見多識廣,這份胸襟氣度更是不讓須眉,佩服!“”墨染不敢。“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隻不過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時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墨染不過是見得多一些,習慣了而已。“

見得多一些,習慣了?雲七小姐天生廢柴(自然,廢柴乃是人為,並非天生),自幼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哪裏有機會經常見到此類的場麵?

相同的疑問同時浮現在眾人的腦中,然而此等緊急關頭,誰都無心去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不等眾人來得及將最想知道的事情問出口,便聽到一名侍衛驚呼道:”快看!那幾根藤條變成紅色了!“

所有人聞聲回頭,果然發現方才纏住那名侍衛的幾根藤條早已變成血紅的顏色,鮮豔欲滴!而未能食到血肉的藤條則依然綠得刺眼,仿佛一隻隻餓極了的猛獸,正張著綠慘慘的大嘴,恨不得將麵前所有的人吃光!

眾人忍不住渾身一顫,雲墨染已經開口說道:”嗯,就是這樣的。飽食血肉之後,捕人藤的藤條就會暫時變成紅色,直到重新恢複綠色之前,它會一直垂直不動,即使再被人碰觸到也不會發動攻擊了。“

赫連蒼寧皺眉:”那麽由紅變綠,大約需要多久?“”捕人藤飽食一次血肉,可以維持七到十天。“雲墨染思索著回答,”時間一到,藤條便會慢慢變成綠色。“

這……

單單是一種綠色植物,便足以令人喪命,這鬼魅之都果然名不虛傳,到處殺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