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回 一封信
上課下課,食堂寢室,周末去茶館打工,然後回家,這就是秦秣的簡單生活。
一晃便到了國慶長假的時候,這期間秦秣也會偶爾覺得日子清苦乏味,但想到自己如今是在為自己的前途努力,她咬咬牙,還是將這清苦的日子堅持了下來。她確實不是當年的紈絝了,用心讀書,有時候其實也很有趣。
這其中隻有一個小插曲是秦秣不能理解的。
就是在後來,陳燕珊終於寫出了一封情書,請秦秣幫忙轉交給方澈。這本身沒什麽,古怪的是方澈的反應。
當時離他們摘柿子剛過去三天,那天還是在晚自習前,方澈在女生宿舍門口找到了秦秣。他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一看到秦秣,二話沒說就把袋子塞到了她手裏。
“這是……”秦秣扯開袋子去看,便見到滿滿一袋子都擠滿了飽滿晶瑩的紅黃色果子,“這是我們那天摘的柿子嗎?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她心中小有驚喜,那一顆顆柿果,確實漂亮饞人。
“我用石灰水泡了三天。”方澈的眉眼要比以前溫和些許,雖然他的聲調依舊冷冷的不怎麽中聽,“這就是脫澀,下次不要再問這種白癡問題了!”
秦秣無視他的毒舌,笑吟吟地拿出一顆柿子放到眼前左看右看,這種曆經艱辛才得到的東西果然比街上買來的要討人喜歡得多。方同學雖然言行別扭,不過為人確實是不錯的。
方澈有一隻手背在身後,秦秣微一瞥便見到他手上仿佛握著一管深紅的的東西。
“這是什麽?”秦秣略微好奇,順手便去扯方澈的手。
方澈鬆手將東西遞給她,這東西才全然現出形來,原來是一支漆著老紅漆,墜著白玉墜子和大紅飄穗的竹笛。看這笛身上隱隱刻有花鳥雲紋,笛節之間纏著黑色的錦絲弦,那助音孔邊用梅花小篆刻著“出雲”二字,端是好一管精巧雅致的竹笛。
“笛子?”秦秣輕輕將笛管在手中轉了個圈,“誰吹?你會嗎?”她的心裏可從來不覺得方澈能通音律,如果連這個會打架會爬牆的泥猴子都能懂得音韻之道,那豈不是叫猴子不爬樹,貓兒扯大旗嗎?
方澈冷眉一揚,正要說話,秦秣又將笛子塞回他手裏,然後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這信封隻有半個巴掌大小,粉紅色的,瓦格紙做麵,上麵繪著十分討喜的丘比特娃娃,精致得很。
“給你的,記得好好看啊。”秦秣眨眨眼,看到方澈忽然變得傻愣愣地表情,頓覺又是好笑又是好樂。看這個老喜歡冷臉玩深沉的小屁孩再次破功,那種感覺,可真是惡趣味得很呐。
“你……”方澈愣愣地接過小信封,眉頭又皺了。
秦秣向他揮揮手:“我先走了啊,你回去好好看信。這青春年少的,日子就是滋潤喲……對了,你這柿子弄得好,我一定收著好好品嚐,把它們全都吃光!”
她笑吟吟地轉身離開,也沒聽到方澈在原地小聲嘀咕:“好像有點太突然了吧?怎麽感覺不對勁?那個柿子潤脾胃,據說可以美容,不知道有沒有用?”
秦秣心情舒暢地提著柿子回了寢室,然後小心收好,細細品嚐,也沒跟任何人分享。這些柿子來之不易,她每當吃到嘴裏,感覺到那澀澀甜甜的味道,便覺得自己與方澈的情誼果然幾近青梅竹馬。唯一遺憾的,就是方澈不是女孩,而秦秣不是男孩。所以他們的青梅竹馬,也就隻能止步於青梅竹馬。
秦秣幾乎是沒有童年的,至少,她兩世都沒享受過小屁孩子過童年的感覺。今生就不必說了,她是中途上路,沒趕上童年的好時光。而前世,作為侯爵府的嫡長子,秦大公子背負得太多,更不可能像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樣,吵鬧玩耍無憂無慮。
那個時代的秦陌,剛出生不久便喪了生母,八歲以前跟在祖母身邊,當麵受盡榮寵,背地裏卻也不知道被多少惡奴欺負過。侯府宅院太深,秦侯爺雖自發妻喪後便未再填房,但小妾姨娘卻硬是收了九個之多,其她一些沒名分的侍妾和通房丫頭也更是多不勝數。
秦侯府百年世家,家生奴才跟各房主人之間早深刻地盤起了理不清的複雜關係,其中的明爭暗鬥、血影刀光更是詭譎難測,生生吃人。秦陌年幼之時,雖有祖母寵愛護持,但那些姨娘們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嫡長子的位置並不是不可轉變的,秦陌的庶出兄弟有很多,盯著他那個位置的,更是不少。
所以秦陌的童年完全是在躲避各種陷阱與逐步反擊中度過,一直到他十歲以後漸漸知事,他才坐穩嫡長子的位置,然後便開始了讀書、叛逆、抗爭、放縱……那條路如此之長,以至於他一度模糊雙眼,看不到生命的風景究竟在何處。
人人都道秦大公子紈絝,但誰又知道,他在紈絝的背後,究竟期待著什麽?
或許,連他自己都漸漸不再明白。
穿越來得如此突然,秦秣延續了前世數不清的紈絝習性,但前世那一抹從來不曾清晰的渴望,她也從未忘記過。並且到如今,漸漸清晰了。
她究竟想要什麽?是快樂單純,還是拚搏奮鬥?還是其它什麽?
秦秣吃著柿子,心裏就覺得,或許,她隻是想要一個能夠溫暖互愛的家庭,一個可以做童年玩伴的朋友,然後再多一個能夠酬唱相和的知己,更多一個自己親手打拚而出的未來。那麽,她便圓滿了。
她細心地將所有吐出的柿子核都收到一個小盒子裏,她覺得,這些是值得珍藏的。
第一次有人帶她爬過圍牆,第一次有人為她上樹摘果,第一次有人讓她知道,小孩子的快樂,原來如此容易滿足。
秦秣見過太多名貴的東西,收過太多珍奇的禮物,可那所有,都不及這麽幾個柿子來的珍貴。雖然方澈永遠也不會知道,但秦秣已經決定,她要將這些柿子核一直一直保存下去。
不過方澈是個奇怪的人,從那天將柿子拿給秦秣後,一直到國慶長假的前一天,他都再沒出現過。秦秣從認識方澈以來,就常常見到他,這樣十幾天沒見,倒是頭一次。
偶爾想起這個皮猴子,秦秣稍感奇怪,倒是陳燕珊常在她耳邊念叨:“秣秣,方澈沒有給我回信嗎?”
“秣秣,你很久沒見他啦?”
“秣秣,你去他班上找他呀!就當幫我的忙,你去找他好不好?”
秦秣很無言,她很久以後才終於回道:“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個班。”
於是陳燕珊囧了。
PS:小墨也囧了,沒補上昨天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