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花,呆立的男人,老舊的普桑,畫風脫離了大都市,由那悲壯的表情硬生生扭成了西部片,英雄主角即將拔出左輪決戰惡匪。
幸好,薑承東隻是拿出手機,給好友發消息:“軍師,我失敗了。”
“死心了?”那邊回複。
“怎麽可能,三年都堅持下來了,我一定會把她追回來!”
薑承東立下flag,憤恨地踢開了林欣然箱子上掉下來的那個軲轆。
你個小東西,怎麽就背叛了自己的使命呢?
其實他更憤恨自己的表現失常。
當初林欣然匆匆出國,他心裏始終割舍不下,死纏爛打的溝通,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身上有種種問題,立誓承諾一定會改變,即使那邊再冷淡也堅持每月一封雷打不動的手寫長信,生日節日都有禮物,去旅遊總會發明信片,換著小號去關注她的每一條動態,噓寒問暖、搞笑逗樂、深情表白,存在感刷得滿滿。
在這個充斥著419、經濟適用男的時代,一個長相不差才情不差家世不差的男生,癡戀得很深遠很古典。林欣然雖然一直沒有同意複合,心裏也逐漸成了一種寄托。
以至於身邊同為留學生的追求者,和他相比,都顯得輕浮。
隻可惜薑承東三年努力,真見麵時卻出盡了洋相。
母親大人來電,薑承東急匆匆接起。
什麽時候回家?中午和同學都吃了啥?幹不幹淨?踢球有沒有受傷?家裏的醬油沒了,你路過超市時買一瓶大桶醬油,現在搞活動促銷,價格合適!
老媽的連環追問外帶最高指示,一氣嗬成,薑承東疲於應付,又看著自己現在的狼狽樣子,倒也不用偽裝,就是在球場上被對手血虐後的慘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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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畢騰等在樓棟前張望著,遠遠看到女兒,臉上的欣喜讓皺紋更深,見她下了車,忙不迭地接過行李。
媽媽陶珍已經燒好了一桌飯菜等著她,熟悉的家常菜味道,讓林欣然覺得幸福得不要不要。
林欣然挨著母親坐下,突然碰到她的手,眼睛一下子就酸得不行:“媽,你這些年操勞了,看手上這些繭又厚了。”
“別提了,還不是你不在家我太省心,天天打麻將磨得。”
“額,媽,要不要這麽實誠……”
林畢騰忍不住笑,這對杠精母女見麵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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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林欣然對父母有說不完的話,幾番笑鬧後,父母還是提起了林欣然工作的問題。
林畢騰試探道:“要不然找你姐陶珍幫幫忙,也能有個應聘大學當老師的機會。”
陶珍打斷他:“用得著嗎?我閨女經濟學高材生,哪都搶著要,我就能給然然物色了好工作。”
林欣然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連忙重重咳了聲,吸引了二老的注意力:“爸,媽,你們都別操心,我先歇幾天倒時差,工作的事情我自己解決。我都這麽大人了,哪兒還能什麽都讓爸媽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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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然原本期望的稍事調整因為兩代人的生活習慣而泡湯。她倒時差總要半夜才睡著,可大清早總被老媽的鍋碗瓢盆聲吵醒,睡眠嚴重不足,簡直快要神經衰弱了。
她和陶珍提了意見,得到家裏太後批複:給你做早點還被埋怨,真是白眼狼!
轉過天,林欣然幹脆定了鬧表,比老媽每天還早五分鍾起來,故意把她吵醒,在“小兔崽子”的怒斥中,得意洋洋地晨跑去了。
還沒跑出兩個路口,她就迎麵撞見薑承東。
“好巧!”
“你家南三環,我家北三環,你是對巧字有什麽誤解嗎?”林欣然目露鄙夷,扭頭就往回跑。
晨跑是她大學時就養成的習慣,那時候三番五次想拉薑承東陪自己都無果,現在他倒是機靈地算準了這點,在路上“埋伏”自己。
薑承東不要臉地跟上,男生體力好,任她怎麽加速都甩不掉。
尬跑中她先打破沉默:“有事請奏,無事退下。”
“然然,我都等你三年了,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了,咱們複合吧。”
“大白天做啥夢,醒醒好伐?”
“可你在國外這麽久,一直也沒再談戀愛,不是在……”
她腦海中又重現了少女心粉碎的畫麵:“沒遇到合適的人,不代表在等你,別給你自己加戲。”
薑承東自信滿滿道:“我媽說了,女生就愛口是心非。”
“你媽還說我野蠻驕縱,絕非良配嘞?”
“這個,是她的誤會了你,我不這麽想的!”
林欣然站定,認真地向他鞠了一躬,“如果你是瞞著令堂來找我,請回去征得她同意、簽字加按手印再來騷擾我,否則我怕她怨我讓你亂花錢、開車費油、久思傷神、吸霾傷肺、空腹傷胃、動怒傷肝……”
薑承東被她編造的八大罪狀氣得不輕:“就你會拽詞,不知道的以為你去美國學相聲專業了!你和我媽都是我最親近的人,為什麽就不能和平相處呢?”
“哦,那你可真不了解你的媽寶屬性加沈女士的殺傷力。”
林欣然微笑地對他搖搖手指,見他一幅想發火想理論又不知怎麽做的糾結樣子,心情莫名好轉,哼著小曲慢跑回家。
薑承東這次沒有跟上來,母親和女朋友各站一邊,他猶豫徘徊,不知道該站哪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