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尤把消息反反複複看了七遍,他背脊發寒,一時半會兒想不通為何寧加一也跟小舅似得,收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消息。
幾分鍾之後,兩人還在對視。
付尤忽然用力拍拍桌子,起身讓寧加一趕緊去換號碼,要是再收到類似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報警。
當天晚上,付尤心不在焉等待張克成回家,見到人的時候,快速把事情告訴他。
張克成起初跟兩孩子一樣,都吃了一驚。
但他轉念一想,加一至始至終都是其中的見證人,若王城要打擊報複的話,以她為對象,完全不奇怪。
至於兩人所懷疑的小武,張克成也不是沒有想到,陪白若回家之前,他還坐火車去找他,幾經詢問,對方都老實交代。
隻不過,對尋找王城的下落,並沒有起到關鍵性作用。
還有一件事,王順才完全康複,幾天前,他提交申訴。
當年重大的刑事案件正式複查,照著法律程序走下去,王順才希望自己早日出獄。
姚金恢複得也很好,不需要繼續住院觀察。
然而,他們家分到的房子現屬於王城,是否能夠拿回自己的房子,還得事情塵埃落定之後。
就目前為止的話,張克成為祖孫二人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
平日裏,寧家會經常去看望、幫忙照顧,再加上還有其他熱心腸的老熟人。
大家彼此照應,一老一小的吃穿用度也就不用特別發愁。
隻可惜,王育才雖重新回到校園開始正常上課,但他的心思還是不在黑板和課本上,與其他同學的關係還是不鹹不談。
可以說,沒有三天兩頭打架生事,老師們就已經感覺很欣慰。
換一個角度,王育才心裏的傷疤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痊愈。
哪怕就算是好了,他的小腦袋瓜也會因為當下生活學習中的各種不順,從而時時想起。
他從前確實是打心眼壞的冒泡的小孩,滿肚子也都是壞水,看上去也是十足的小痞子,長大了定是大痞子,好似從骨子裏麵散發出來的散漫、不屑、狂傲還有心狠手辣會跟著他一輩子。
但他也是一個孤獨,渴望找到一個可以把自己拉出黑暗,大步流星朝著向陽的地方走去的人。
他也想和其他同學一樣,被家人接送回家。
他也想有媽媽親手做得便當盒,還有小零食。
他也想開家長會時候,自己的座位上有人,而不是空****的。
他想了好多,可有些事再也沒法實現了。
……
他現在寧願一個人孤零零的走,也不想被人揭開自己的傷疤,他到底還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所以繼續忍受著孤獨。
王育才現在不去網吧打遊戲了,放學後便是回家,推開家門的瞬間,他會下意識看一眼奶奶的房門。
若是開的,說明奶奶白天出門了,她今天精氣神挺好。
倘若沒有,十有八九跟絕對大多數時候一樣,從天黑睡到天明,再從天明躺到天黑。
王育才之前也嚐試依靠自己的力量給奶奶做餐飯,由於操作不當,差點把房子給燒了,從那之後,老熟人就警告他不要瞎霍霍。
他不服氣,但也不敢拿房子和奶奶的命打賭,乖乖地從廚房走出來,打開冰箱,從上至下掃視了一遍,果斷拿出白吐司和草莓醬,還有一瓶一升裝的鮮牛奶。
冰箱裏麵的東西,百分之九十都是老熟人們準備的。
王育才從未說過謝謝,除了寧加一以外。
他這會兒坐在二手餐桌旁,認真地給白吐司塗抹果醬,然後往裏麵鋪上一層打嫣兒的生菜,弄了三層,他往下一摁。
姚金醒了一會兒,本想下床出去看看,但手腳時而靈活時而死機了一般,動不了。
王順才拿上自己的得意之作推門走進來,拖過舊椅子坐在床邊。
老人在**笑嗬嗬的吃,一小口一小口的。
孩子盤起腿吃,一大口一大口。
姚金終於把宋梅和寧在福的話聽進心裏,孩子不能夠過分寵溺,黑是黑,白是白,斷不能把孩子叫得不明不白,是非不分,囂張跋扈還不以為意。
可她瞧著正在長身子的孩兒,餓成這樣隻能夠吃麵包,她心疼得直掉眼淚。
“奶,你哭啥啊,是不是不好吃啊?”
姚金搖頭,左邊眼睛留下的眼淚,流到了另外一隻眼睛。
“算了,你還是別吃這個,我出去給你買牛肉麵,我身上有錢。”
王育才掏出口袋裏麵的一張皺巴巴五元紙幣,不那是他中午沒吃飯,省下來的錢。
他等姚金說話,順勢抬起手用袖子抹掉嘴角沾上的草莓醬,衝出家門去買麵。
孩子前腳走,寧加一後腳開門進來,她是老熟人中唯一有家門鑰匙的人。
姚金還納悶王育才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剛抬起頭,看見來者是寧加一,她忙不迭笑了笑,與此同時,努力坐起來。
“我來幫您。”
寧加一把枕頭放在姚金背後,等她坐好了,才側身去打開飯盒。
“怎麽沒有看見育才?姚奶奶。”
“他剛剛走,去給我買牛肉麵去了,你們估計是錯開了。”
寧加一笑笑點頭,“育才越來越懂事了。”
“是啊,到底還是我的錯,我把孩子慣壞了。”
寧加一把蓮藕排骨湯倒進一碗裏麵,先遞給姚金筷子,隨後再遞碗。
姚金舍不得的吃,想等孩子回來。
寧加一看出來,給湯碗蓋上蓋兒,陪著她一起等。
王育才現在把寧加一看做是自己的姐姐,說話的口吻還是帶有幾分痞氣和脾氣,但好多話他隻對寧加一說,心裏也希望她要是能夠天天來輔導自己寫作業,送好吃的那就好了。
寧加一瞧著兩人吃得差不多,起身開始收拾保溫盒。
姚金哆哆嗦嗦伸手握住寧加一,“孩子,以後別老是送湯來,空著手來看看我們就好。”
“沒事兒,姚奶奶,就一碗湯而已,不費事,也不費錢,您盡情吃就好,別往心裏去。”
王育才的小眼神始終都落在寧加一臉上,他默默把椅子拖開,避免它擋住了姐姐的路,然後一言不發幫忙開門。
姚金側著身子,雙目盯著寧加一,臉上始終都掛著滿足的笑容:
“育才,送你姐姐回家啊。”
寧加一聞言後,回頭看見王育才一副“別吊我”的樣子,仰起頭站在房門口,丟了一句:你留在家裏好好寫作業就夠了。
“姚奶奶您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讓育才告訴我們。”
寧加一說完,爾後提上保溫盒離開。
王育才偏就要跟上去,搶在寧加一前麵進電梯,還故意靠在角落,垂下視線,低下頭。
寧加一見狀打開話匣子:
“現在教你的高老師,從前也是我的老師,他人很好的,就算不是數學方麵的問題,隻要你不懂,基本上都可以去找他。
我敢保證,高老師一定會想法子幫你。”
王育才耳朵在打蒼蠅。
“小歡又搬家了,也換了學校,不知道她現在跟同班同學相處得怎麽樣。”
寧加一說話間,刻意觀察王育才的神情變化。
“她為什麽總是在搬家啊,呆在一個地方不好嗎?回來也行啊,這邊也有她的親人不是嗎?”
“小歡也沒法做主啊,她爸爸去哪兒,她隻能夠跟著去哪兒。”
寧加一說了一半,又偏頭看了眼王育才:
“她還說,挺羨慕你的,身邊有奶奶,還有那麽多人願意幫助你。她很多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王育才沉默了幾秒,壓低聲音說:
“我也是,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
“嗯,獨處有獨處的好處,朋友在身邊又是另外一種體會,你們還小,很多感受以後都會有的。到時候,你們就明白,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她就沒有問你我的事嗎?”
王育才猶豫了許久才慢慢張嘴問,問完他就有點後悔。
寧加一故意賣關子:“你這麽聰明,猜猜看啊?”
電梯門開了,王育才從鼻孔裏麵哼了幾聲,用力踩了一腳寧加一的腳背,摳著鼻屎漫不經心的說:
“你不說就算了。”
寧加一的小白鞋瞬間變成了小黑鞋,氣得齜牙,望著王育才還衝著自己幸災樂禍的笑,恨不得給他幾個爆栗子嚐嚐。
“略略略,你打不著我的,臭加一,臭加一。”
“你別跑!”
王育才跑起來跟一條小泥鰍似得,寧加一跑不過他,自己還累得半死,停下來換氣。
這時候,付尤從小賣部出來,看見遠處有一個小身影,剛剛認出來,王育才衝著他喊:
“你老婆要打我,快攔著點。”
付尤權當王育才在逗自己,噗呲一笑,也不當回事,哪知還真看見寧加一氣勢衝衝的跑過來。
“付尤,你怎麽也在啊,快幫我抓住王育才。”
王育才一溜煙又跑遠了,衝著兩人做鬼臉:“你們抓不到我,抓不到我,略略略略。”
付尤要為老婆報仇,今天非得給王育才那個臭小子一點顏色看看,不然的話,他都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黑暗”。
寧加一氣喘籲籲的時候,付尤衝過去追王育才,一高一矮的身影嗖嗖幾下就不見了。
等她覺得自己又可以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時,找遍了周圍都沒有發現付尤和王育才,正要拐彎,走向另一條道。
忽地,一聲尖叫從附近的一棟樓內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