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九點半。
付尤接到張克成電話,說是他和白若明天才回來,提醒他睡覺前務必要檢查大門是否鎖好。
翌日一早,付尤迷迷糊糊從被窩裏麵鑽出來,麻利穿好衣服,騎車去老地方和寧加一、商量結伴去學校。
眼看快到放學的點,寧加一瞄了眼商量的空位,拿上書包出教室。
“你站住!”
寧加一聞聲停住腳步回頭。
“下周測試,你必須要拿出自己正常水平,聽到了沒有?”
說話的人是肖燁,鬥誌昂揚的抬起頭,衝著寧加一點頭。
有了上次經曆,寧加一對肖燁沒什麽好感,她也不認為自己非得跟肖燁在各科成績上一較高下,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方,二話不說,掉頭走人。
肖燁把自己的氣撒到商量身上,對此也沒有覺得抱歉,仍舊覺得寧加一不理會自己,是因為她仗著成績好,太目中無人了。
“我在跟你說話,你就算不樂意,也該回我一句吧!”
寧加一被肖燁擋住去路,她麵上依舊波瀾不驚,諷刺對方:
“原來你還是想要得到尊重,可惜,我心胸沒有商量同學那麽寬闊,不跟你們計較。我這個人,就愛斤斤計較!”
肖燁不傻,不會聽不出來寧加一的話外之音。
“真沒看出來,你這張嘴巴倒是挺會說的,平時跟啞巴似得,敢情都是裝出來的!”
肖燁滔滔不絕,說的話雖不露骨,但都非常不中聽。
寧加一就笑看著肖燁,她倒要看看,她的口才到底能夠把自己說成什麽樣。
這時,付尤耐心已經耗盡,跑到教學樓找寧加一,剛好聽到肖燁在罵寧加一:陰險惡心的女人。
“喂,你說什麽呢?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付尤雄赳赳氣昂昂站在肖燁麵前,眉宇之間盡透著股兒煞氣,滿含怒火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說道。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沒時間跟你們廢話!”
肖燁丟下這句,抓過林深深的手,一起走向樓梯口。
“燁燁,你到底是怎麽了?平常的你都不是這樣的,你說說寧加一也就算了,怎麽連帶著付尤一起數落啊。”
林深深才不管寧加一會不會難過傷心,心裏隻想著付尤,還擔心他要是知道自己和肖燁是朋友,是否會討厭自己。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反正一看到寧加一那副吊都不想吊我的樣子,我就來氣!”
肖燁邊說邊甩開林深深的手,怒氣衝衝走在前麵。
“哎呀,燁燁你走慢點,我都快跟不上了。”
“深深,最近我不會再貪玩,你學習的毅力還沒有我多,過了測試之後,我們再一起回家去玩吧。”
既然肖燁都不提兩人一起學習的事,隻想單獨複習,林深深也不想被付尤再看見自己和肖燁走在一起,佯裝猶豫了幾秒,立馬答應了。
後天美術聯考。
所有的美術生明早會在學校集合,坐大巴去考場附近的旅店安置下來。
付尤有點小激動,和寧加一分開之後,趕緊回家收拾東西。
他前腳進屋,下一秒聽到張克成和白若的聲音:
“克成,現在未婚先孕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要是他們知道我們有孩子,也就不會說什麽了。我也不在乎。”
“不行,絕對不可以!你們女人生孩子,是要過一道鬼門關的。”
張克成握緊了白若的手,解釋:
“我不是不願意和你要孩子,隻想等我們扯了證,讓你成了貨真價實的張太太,安下心來,再要孩子也不遲。
如果連這一點我都做不到,根本就不配讓你給我生孩子。白若,你趕緊打消這個念頭。”
白若就知道自己看男人的眼光沒有錯,頓時紅了眼眶,倒在張克成懷內:
“那你真得要按照老白說的那樣,成了局長才娶我嗎?”
白若父親感覺一個小警察配不上自己的獨生女,唯一的要求就是:等你當上了局長,再來家裏提親。
張克成當時想都沒有想,點頭就答應了。
現在他一回想,有幾分後悔,局長是人想當就當得了嗎?
“先朝這個方向努力吧,再不濟,到時候升了職,興許叔叔就看得上我,同意把你嫁給我了。”
張克成說得也有幾分無可奈何。
白若了解自己的父親,他向來叱吒慣了,看人眼光都很刁鑽,也都是優先為他自己考慮。
他之所以不同意自己和張克成的婚事,根本不是因為他職位低,而是,他想要一個以後可以管理公司的女婿。
白若很早就知道張克成厭惡商人,她不想告訴他實情,因為她不想他成為他討厭的人。
當然了,如果她對自己和張克成的感情過於自信,結果就大不相同。
“小舅,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
白若見了付尤,臉騰一下飛紅,立馬離開張克成的懷抱。
張克成佯裝整理衣服,站起來拉過付尤,邊走邊說:
“你個臭小子,什麽時候回家的?怎麽走路一點動靜都沒有。”
“回來有一會兒了,剛剛聽到你們討論要不要孩子,小舅,生吧,這樣我也……”
張克成一巴掌拍在付尤後背上,壓低聲音警告他:
“你說什麽呢,趕緊閉嘴吧!你剛剛聽到的話,不許跟第三個人說起,知道沒有?”
“知道了,你以為我多想管你的事啊,”付尤撇撇嘴,“舅,我餓了。”
“你還是去寧大爺家蹭飯吧,我打算帶你小舅媽去外麵吃。”
“帶上我一起啊。”
“額……我想單獨和你小舅媽吃飯。”
張克成不需要一盞一米八五的移動電燈泡,果斷拒絕。
付尤衝著張克成和白若呲牙,他其實也不稀罕出去吃,屁顛屁顛下樓推著車去寧加一家。
他蹭飯也蹭習慣了,寧在福和宋梅偶爾發現飯桌旁少了一個人,居然多少有點不自在。
尤其是寧在福,總覺得隻要有付尤在,家裏就會變得更熱鬧,他心裏很歡喜。
人一旦上了年紀,巴不得家裏頭一直有人說話,要是太冷清的話,心裏空****。
再者,有付尤陪孫女看店,二老放心之餘,也可以聽聽戲,看看電視劇。
小賣部的燈壞了,一閃一閃,像是天上的小星星。
寧加一搬來四角凳子擺在燈下麵,踩著凳子,伸手去換電燈泡。
付尤在一旁“護駕”。
“你除了洗衣做飯燒火以外,還會換燈泡?”
“很奇怪嗎?”
“一個小女孩做這些難道很正常?”
“我快成年了,不小啦。你有那麽多家人幫你,當然覺得不正常了。
我爺爺奶奶隻有我,我要是什麽都不會,完全指望兩位老人,那我豈不就是一個廢物?”
要是寧加一愁著臉說這話,付尤一定會心疼她,可偏不如此,她非但沒有任何難過,反倒是笑得很燦爛,就像冬日的暖陽照在他臉上。
付尤幫寧加一端凳子,然後坐在自己的三角凳上,翹起腿,笑道:
“我爸媽離婚,早就有了他們自己的家庭,我就是一個多餘的。我沒爺爺奶奶,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外公外婆不待見我,真心疼我的人隻有小舅。”
“我現在已經不記得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是什麽感覺,嘛,不說這個了。”
付尤差點哽塞,刻意背過身:
“你可別忘了跟我還有商量的約定,咱們仨要一起去北京。”
“這話你對自己說罷,考試的時候別抽風,正常發揮,預祝你拿到第一名!”
這話付尤愛聽,毫無征兆跳起來,趴在收銀台上,伸出小指頭:“拉鉤。”
寧加一毫不猶豫遞出自己的手指頭,“拉鉤上吊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
付尤喜歡看寧加一笑,就像是寧加一也喜歡看付尤笑。
聯考對於美術生而言就是第一道坎,也是最最重要的門檻。
張克成半夜猛然驚醒,終於想起來付尤馬上要考試,想都沒想,連忙從暖和的被窩裏麵鑽出來,光著腳跑到付尤房間,硬生生把他吵醒,著急的說:
“準考證和身份證一定一定要放好。聽老師說你們要住旅店,多備一件外套,水杯也要帶上。還有……”
他真得就像是付尤親媽,幫忙檢查書包,嘴上念念有詞,比考生本人還要緊張一萬倍。
咋聽動靜,白若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拿上張克成外套衝過來,結果隻是因為男票擔心付尤而已。
“付尤,你去睡覺,東西我明早再給你檢查一遍。還有你——”
白若把外套丟給張克成,“趕緊回房間把拖鞋**,別感冒了。”
學校集合的時間是九點半。
白若和張克成就跟送自己孩子似得,兩人各自挽住付尤一隻胳膊,手提著書包或是畫袋帶他去學校。
張克成望著遠去的大巴,鼻尖一酸,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你眼睛都紅了。”
“……沒事。”
“別揉眼睛,不然更紅了。”
“欸,希望付尤這孩子能夠爭點氣,考個第一,這樣我也不擔心他考不上大學。”
白若一臉“瞧你那點出息”的樣子盯著張克成:“付尤的目標可是央美!”
“啊?這小子親口告訴你的?”
“你要不信,去問問寧加一還有商量。付尤成績也沒有你想得那麽糟糕,上周周測,進步了不少。你這個舅舅怎麽當的,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是是,是我疏忽了,回頭我去問問寧加一。”
白若挽起張克成的手臂,“你要是以後這樣對待我們自己的孩子,我可不會饒過你的。”
“是,不會了。”張克成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