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張克成很想留下來，但他尊重白若，對此隻字不提，飯後刷完，收拾桌子，忙完了，穿上外套拿上包就回旅店休息。
數日不回家，張克成心裏也覺得挺對不住父母，他把車停在樓下，坐了一會兒，提上給父母買的營養品上樓。
程怡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兒子盼回來，卻沒有給張克成好臉色。
她聽兒子說，雙方逃婚之間就已經談過，並非他突然放人鴿子，再者，他和夏菲兒之間沒有深厚的感情，娶了她也是害她。
在老一輩的概念裏麵：談情說愛也不是長久之事，門當戶對，又合得來，結婚之後越磨合會相處得會更好。
相比現在小年輕，仗著我愛你，你愛我，然後扯證結婚辦婚禮，也不是每一對都過得長久。
母子二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讓誰，差點沒有白臉變紅臉吵起來。
“付尤在家嗎？”張克成問得突然。
程怡偏過頭，話也不說，抬起手指著外孫房間。
張克成也不吭聲，起身直接去找付尤。
“小舅，你明明知道不能夠跟外婆講道理，你還說那麽多，現在好了，不理你了是吧？”
張克成一掌拍在付尤後背，道：“臭小子，你還在這裏幸災樂禍啊！”
“我就是說得太直接了。”
付尤晃動身子，試圖抖掉那隻手，重新拿起排筆，開始作畫。
“你回家就是為了畫這個啊？”
“嗯。”
付尤岔開話題，“我今天特意去找寧爺爺，他說王城隻交了醫藥費，沒有管王育才奶奶，他幹得那叫人事嗎？你不管管？”
“我知道，你不用管這些。你專心畫吧，我出門了。”
付尤知道小舅是去找寧爺爺，什麽也沒說。
張克成去小賣部，找寧在福就有關王育才和姚金的事，聊了幾句。
眨眼間，外麵的天，又暗了一個程度。
“寧大爺，一家三口擠在一起，用電磁爐或是其他的電子產品一定要格外小心。”
寧在福指著地上的插線板，“我們家一一每天都會檢查好幾遍，不會出事的。”
“嗯，宋大媽和加一呢？”
“今天想偷懶，不做飯，她們去餐館點菜了，待會兒你也留下來吃吧。”
張克成不想給二老添麻煩，說父母等著自己吃飯，起身打完招呼，便回家了。
不多時，宋梅和寧加一拎著打包盒回來。
寧在福把折疊小圓桌攤開，往每個小板凳上放坐墊，前後倒了兩杯熱茶擱在桌上。
“加一，昨天跟你走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啊？”
寧在福很早就想問了，忍到現在，覺得有必要知道，方才開口。
“算是一個朋友吧，他之前住在杭州，最近來我們這邊工作。”
“他是做什麽的？”宋梅問。
“律師。”
寧在福納悶：孫女平時也沒怎麽出門，怎麽就認識了一名律師，那男人看起來也有一定的歲數，好奇兩人怎麽碰見的。
“一一，爺爺奶奶從前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啊？”
寧加一知道寧在福的意思，難為情低下頭：“是在網上認識的，爺爺，奶奶，真不是騙子，他人挺好的。”
宋梅還沒說什麽，就見寧加一已經開始著急，順嘴說：
“一一，你這年紀也該處對象，不過，奶奶得跟你說啊，咱們別找外省的，就在家附近看看啊。”
寧在福不讚同，忙不迭插話：“話也不是你這麽說，我們家一一還小，有些事也不懂，不著急談朋友，爺爺年輕的時候……”
“老頭子，你別拿我們那個年代說事。”
宋梅眼神示意老伴暫時閉嘴不說話，扭頭繼續看向孫女眼睛，“這女人啊，看男人的眼光，一定要毒要準。”
“不說了，吃飯，吃飯哈。”
宋梅嫌棄瞥了眼寧在福，閉嘴不談處對象的事，問寧加今天怎麽悶悶不樂。
“奶奶，您多心了，我沒什麽事。”
宋梅不相信自己的眼神會看錯，自覺會想錯。
“一一，長大了，所以都不願意跟奶奶說心裏話了？”
被老人家這麽一說，寧加一也不好不提。
“奶奶，我感覺劉翠奶奶那房子現在都變成那個女的了，當初說孩子多可憐，可我也沒有看見她對自己孩子多上心啊？”
寧在福和宋梅想聽聽具體事。
就前幾天，寧加一送完貨，騎小電驢回家，看見章小歡一個人站在樓道底下，兩隻小手上盡是凍瘡過後的疤痕，問起她為什麽不回家，什麽話也不說。
“我上樓看了，那個女的正在喂男孩子吃飯，等大人進廚房洗完，小孩子說，他媽媽又打了姐姐。”
二老聽聞此話，相看了幾秒。
“奶奶，您有空也去看看吧，小歡看起來營養不良。”
宋梅心疼孩子，但她絕對不會去看寧彩霞。
“一一，明兒你拿上東西去看看。對了，”宋梅轉念一想，改口，“吃的東西偷偷給小歡。”
“好。”
次日傍晚，寧加一在小學門口等章小歡，見她出來了，衝著她招手。
隻不過，孩子根本就不搭理，掉頭換了另外一條路回家。
寧加一提著一袋零食跟在後麵，章小歡往哪兒走，她就去哪兒。
“你跟著我幹什麽？”
“這個是給你的，拿回去吃吧。”
章小歡早就讒超市貨架上的薯片，辣條，她無意識咽了咽口水，拒絕：“我不要，你別跟著我了。”
“小歡，我隻給你一個人，沒有你弟弟那一份，回去了，藏起來，別告訴你媽媽。”
章小歡停住腳，抬起頭盯著寧加一，“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是你表姐，之間我們見過，我心疼你。這些吃的玩得東西，也是你外婆外公選好的，如果你還是不要，那我就拿回去。”
寧加一等了幾秒，故意做出一個轉身要走的動作。
“我要吃，表姐，那你會告訴我媽嗎？”
寧加一走過去，“當然不會，這是表姐電話，有事打電話給我，或者，直接去小賣部找我。你知道怎麽走吧？”
章小歡猛地點頭，兩小手抓住零食袋，猶豫了幾秒，遞給寧加一：
“表姐，我去找你的時候，再吃吧，我怕被弟弟發現。”
“這樣也好。”
寧加一湊近了看，這才發現孩子頭發上沾了好多頭皮屑，衣服袖口和褲子膝蓋部分，髒兮兮的，怕是有好多天都沒有換衣服。
書包半舊不新，鞋口微微張開。
章小歡的弟弟明明穿得那麽體麵，那個女人怎麽就注意不到自己的女兒呢？
“小歡，走，去我們家坐會兒，到了晚上，我送你回家。”
寧加一見她不說話，以為是擔心被那個女人知道，又解釋：“我會給你媽媽打電話的，你放心好了。”
“不是的，我媽媽說過，要是沒有我這個女兒，她會過得更好。”
章小歡用很平淡的口吻說出來。
“表姐，她應該不會擔心的，我是害怕外公，他好凶的。”
寧加一蹲下來，衝著章小歡笑：“你去了就知道你外公到底凶不凶了。”
宋梅和寧在福也沒有想到孫女會把章小歡帶回來，起初說話雖有幾分生硬，不知所措，但有寧加一在中間分享零食給孩子，二老慢慢適應，顧忌孩子的感受，不去想寧彩霞。
“老頭子，還是像昨天那樣，去餐館點幾個菜吧？”
“也好，我去，你們在家。”
隔了半小時，寧在福回來了，飯桌已經準備好。
三人瞧著章小歡狼吞虎咽的樣子，既高興又心塞。
“表姐，我還想吃米飯。”
寧加一拿過章小歡的碗給她盛飯，“電飯煲裏還有，你吃了，不夠我再給你盛。”
“好，謝謝表姐。”
宋梅等孩子吃完飯，問章小歡：
“孩子，你在家都吃得飽嗎？你媽媽平常會給你零花錢嗎？”
“……”
“小歡，有什麽話直接跟你外婆說，沒事的。”
章小歡把視線從寧加一臉上轉移到宋梅哪兒，點點頭：“我媽說我弟弟正在長身體，我少吃，讓弟弟多吃點。”
“你媽！”宋梅氣得頭皮都繃直了，“你媽平常沒怎麽照顧你吧？”
“嗯。”
“你知道你媽現在做什麽工作嗎？”
章小歡搖頭：“她從來都不說自己的事，跟我說話都挺不耐煩的。”
“嗯，以後想吃什麽，來外婆這裏，外婆做給你吃。”
章小歡看向一旁總是不吭聲的寧在福。
宋梅看出來，孩子這是怕老頭子，笑嗬嗬撫過孩子的臉，“你外公不會吃掉的你，別害怕啊。”
寧加一看了眼手機，“奶奶，不早了，我該送她回去了。”
“好，跟著你表姐在慢慢走啊。”
寧加一牽著章小歡暖和的小手，聽她說被同班同學男同學欺負，鼓勵她勇敢跟老師說，千萬別一個人受著氣。
“他們會更討厭我不是嗎？”
“那你想被討厭，還是被不斷捉弄，得不到原諒呢？”
“我哪一個都不想。”
“小歡，好多事都得做出選擇，你知道嗎？”
“嗯。”
“表姐，如果是你被欺負你會怎麽辦啊？”
“告訴老師，如果大人不解決，那我會把那個男孩子揍一頓。”寧加一語氣篤定。
“嗯嗯，我懂了。”
“表姐，就送到這兒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好，台階哪兒，你慢點走啊。”
“好，我知道了。”
寧加一仰起頭呼了口氣，正要走，餘光發現葉曉麗和寧建宇並排一起走過去，她猶豫了幾秒，決定跟過去看看。
寧建宇和葉曉麗走到小區外麵的路對麵方才停下。
寧加一戴上外套上的帽子，兩手插進口袋，若無其事走過去，聽到下麵一段對話：
“建宇，我求你別躲著我行嗎？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可能去坐牢，你是因為我才毀了，我對不起你。”
“你非要這麽說，我也沒有法子，車來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