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說完這些話後就離開了,她還得去找找雙雙和小解。

雖然他們實力很強,比自己強了不知道多少,但李嬸從來不是個坐著等著人來救的人。

哪怕她跟聶雙雙關係很好,她也知道聶雙雙曾經是積分榜前列的高級玩家,哪怕現在實力降級嚴重,但再降級,聶雙雙的實力和擁有的道具也遠超普通玩家,是隨便拿出一些借給李嬸,都夠李嬸通關全民副本的。

但李嬸更清楚,自己不能一直依靠雙雙。

雙雙再厲害這也是個危險的恐怖遊戲,不能做累贅,讓她一直照顧自己。

更何況那姑娘年紀那麽小,跟她兒子差不多大,按理說自己應該多照顧她才對。

李嬸離開後,陸同和的目光掃視一圈。

李嬸的這番話確實有效果,剛才還情緒激動的幾個新手玩家此時都默不作聲地坐在了角落。

或許是被李嬸這些話觸動,產生了慚愧的感覺,也或許隻是擔心,這些老玩家真的不幫助自己……反正目前看來,這些人終於閉嘴了。

陸同和靜靜看著他們,這一刻無比慶幸,聶雙雙不在這兒。

因為榮華工會還在的時候,工會的人很經常的會幫助同副本的玩家,工會內部的通關資料也是麵向全體玩家開放的,當時基地大廳東邊,一整麵的屏幕都是專供給榮華的。

這些赤誠的人總是行走在玩家最前麵,替所有玩家們往前,再往前的多探一步路。

每一年的全民副本,所有積分排行前列的工會的通關率都會有一個很大的提升,第一的朝陽公會甚至能把本工會玩家的總通關率提高到50%以上。

但與所有大工會不同,榮華工會每一年的全民副本,死亡率都很高,甚至比他們平時普通副本的死亡率還要高。

因為每一年,在其他工會要爭搶積分榜,要向全體玩家展現自己的實力的時候,榮華公會唯一會做的就是借助全民副本的特殊性,利用全民副本可以直播,並且可以有場外支援,同時副本難度會降低等等的便利條件,去衝擊那些通關率極低的副本,將這些副本的信息帶回來,以便所有玩家能夠在未來抽到這些副本的時候有個應對。

他們就像是先鋒,是籠罩在全體玩家頭上的透明的保護傘。

但這樣的付出並不僅僅帶來了敬意,還帶來了一些讓人相當寒心的東西。

就類似於現在。

有很多人會把好人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壞人隻要不為非作歹,大家就會心滿意足,但好人割肉放血養起來的寄生蟲一旦吃不到足夠的血肉,都會覺得這好人也就那樣。

聶雙雙這個榮華工會出來的人,看到這一幕的話或許會更有感觸吧。

陸同和再次看他們一眼,隨後也默不作聲地跟上了李嬸的步伐,很快消失在眾人眼中。

這時,剛才站起來起哄的人裏有人麵子上掛不住,小聲嘟囔。

“裝什麽裝……”

他話沒說完,剩下的兩個老玩家轉頭看他,也看向在場所有的新人玩家們。

“雙姐和解哥他們實力強,我實力可不行。一會兒要是真的有怪物過來,我是不會救你們的,不把你們推出去吸引怪物的注意力都是我還有良心的證明了。”嶽秦冷笑一聲,“真以為人家欠你們的,救你們幾次了一點兒不知道感恩,狼心狗肺的東西死了算了。

剛才說話的那人周圍的玩家都離他遠了點。

這時,有人小聲問:“那……雙姐和解哥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

這問題解方澄也想知道。

“喂?”解方澄千辛萬苦,終於在湍急的水流中脫身,還把聶雙雙也拖了上來。

剛才湖水灌進來,水流簡直像洗車房的高壓水槍,直接將兩人從那個羊腸小道裏衝了出來,兩人再次回到了正中間的平台上。

聶雙雙這時候才恍然間發現,五隻蝴蝶都是在西邊的小路熄滅的,估計不是碰見了城主和天師,而是碰見了水流。

“靠啊!”水流太大了,聶雙雙被撞得七葷八素,扭頭一看,解方澄跟沒事人似的,站在那兒還在擰衣服上的水。

聶雙雙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擰水?快點想想咱們怎麽上去!”

水跟泄洪似的從五個岔路口衝進來,直接把從地麵下來的樓梯都衝垮了。

解方澄抬頭看了看。

地下離地麵約摸有三層樓高,這距離,解方澄二話不說,直接屈膝,拿著棒球棍猛地往上一躥,在聶雙雙震驚的目光中跳起,一棍子敲破厚厚的,得有一兩米厚的地麵。

聶雙雙張大嘴巴。

確實,她身體素質被係統加強了那麽多次,其實這麽高的高度努力一下還是能跳上去的。

但就是跳上去罷了,這他媽怎麽還有人能跳上去一棍子把這麽厚的地麵都敲碎的?

解方澄原地又起跳了一次擴大一下破洞的直徑,隨後第三次直接從那個洞口旱地拔蔥地跳了出去,高高的站那兒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捆繩子垂了下去。

“來。”解方澄說。

……這繩子又是哪兒來的??

聶雙雙震驚,隨後伸出手。

就在她還沒拉到繩子的時候,她腳上猛地一痛。

聶雙雙低下頭。

水裏,一個看起來剛剛成型的嬰兒咬在她的腳上,這嬰兒連眼皮都還沒長好,身上的皮膚被泡的腫脹發白,四肢都還隻有一個雛形,肚臍上有著長長的臍帶。

哪怕聶雙雙這種通關了很多次,見過許許多多怪物的玩家都忍不住心底一寒。

什麽鬼東西……

她腳上一踢,剛要把這成型的胎兒從自己腳上踢走,胎兒的臍帶驟然變長,一把拉扯住她的腿猛地一拽。

聶雙雙像是被麻痹了一樣,整個人被它帶的一個踉蹌,還沒回過神來,西麵的五個羊腸小道被湖水衝壓著,終於,五個小道中間隔著的牆壁被衝垮了,巨大的水流猛地湧出。

一切發生在短短的一秒鍾內,解方澄剛發現不對,下麵的聶雙雙就已經“哎”了一聲,被不知名的怪物和水流衝跑了。

哎呀!

解方澄立刻也跳了下去。

他不會遊泳,當然也不會潛水,但解經理更不會死。

水已經漫過了頭頂,解方澄直接把水裏當成陸地,死憋著一口氣,無視著水流的阻力和浮力,奮力向著聶雙雙的方向趕去。

但也沒辦法,他這速度也就隻能看著聶雙雙在前麵像個乒乓球一樣亂撞——這姑娘自己行動的時候就很像了,這時候被衝的滿處亂撞更像了,砰砰砰的四處碰壁,聲音大的哪怕在水裏都能聽見。

解方澄都感覺水好像都更渾了,因為聶雙雙撞牆撞出來了很多的碎屑。

而聶雙雙原本還掙紮了一下,結果越掙紮撞得越狠,很快就直接昏過去了。

水流衝的很急很快,解方澄也隻能跟著一起狂奔,跟著聶雙雙一起被衝進了一條洞穴裏去。

洞穴的位置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水流隨著地勢的增高而變緩,終於到洞穴盡頭時形成了一個氣穴。

解方澄也終於能把聶雙雙從水裏拖了出來,他將聶雙雙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臉。

聶雙雙也不愧是曾經的高級玩家,都撞成那樣了也不見什麽傷口。

解方澄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她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幹脆第一次拉開係統商城,非常生疏的找到了恢複藥劑。

正當解方澄打開了藥劑瓶子,想給聶雙雙灌下去的時候,聶雙雙“嗚哇”一口吐出一大口水,隨後咳嗽兩聲。

“咳咳咳咳……”聶雙雙咳完後先呆了呆,“咱們這是在什麽地方?”

隨後看到了解方澄手裏的藥劑。

“你要給我喂藥啊?”聶雙雙問。

“啊。”解方澄點頭,“不過我看你好像已經活了,不然……”

他說著想將藥劑瓶子收起來,結果聶雙雙一把攔住,直接將恢複藥劑搶到手裏。

“哎呀兌換都兌換了,那就直接給我吧。”

解方澄無語:“你這麽多道具這麽多積分,還要貪我一瓶藥啊?”

“嘖,怎麽說話的?什麽貪不貪的?這叫節約懂不懂?這叫開源節流懂不懂?”

解方澄吐槽:“你這行為叫開源吧?”

嘴上這麽說,聶雙雙來搶的時候解方澄倒是也沒攔著。

聶雙雙笑眯眯的,拿過藥劑之後也沒喝,蓋上蓋子放了起來了。

其實如果解方澄能看到她的個人界麵的話就會發現,這姑娘看上去很大方,碎片說買就買了……實際上她的積分還沒解方澄多。

此時這藥雖然沒喝,聶雙雙看起來比喝了藥還要精神百倍。

她站起身來,先看向四周。

“咦?”聶雙雙驚訝,“這洞穴看上去像是住過人啊。”

相比起地下中間平台的粗糙,別的洞穴都是越往裏麵走道路越窄,越往裏麵走開鑿的也就越不用心。

但這個洞穴不一樣,這兒竟然顯得有些寬闊,看起來得有四五平米的麵積。

有人居住的痕跡更明顯,這兒有一張床——一張從牆壁上掏出來的床。

顯然,普通的動物和那些不怎麽像人的怪物是不需要床的。

隻是這樣一張在地底的床又有什麽意義?

難道有誰當初還在這裏住過嗎?

帶著疑問,聶雙雙走到床邊。

這張被人掏出來的床也很簡陋,其實隻有一個基本的床的樣子,上麵還放著石頭做成的四四方方的枕頭,沒有被褥,也沒再有別的東西。

但挪開枕頭,聶雙雙倒是發現了不一樣的痕跡。

“看!”

枕頭下麵有幾行很小很小的字跡,一開始是四四方方的,看起來很規整的“正”字,越到後麵,這個“正”字就越潦草,一直到最後一個正字……那或許已經不能稱為字了,連橫豎的筆畫都顯得十分歪曲。

聶雙雙動用自己的腦筋分析道:“一般來說,這種‘正’字是用來計天數的,感覺這個石床的主人可能是被關在了這裏,每天劃一個筆畫來記錄時間,提醒自己她被關了多久。前期她的意識還比較清醒,到後期意識越來越模糊,根本寫不好這一個字,因此筆畫也顯得很是潦草。”

解方澄沉思,“嗯”的點頭。

兩個人看著這些“正”字,好一會兒後,聶雙雙抬頭:“你還有什麽發現嗎?”

解方澄非常坦誠:“沒有。”

聶雙雙也開始愁眉苦臉:“完蛋了。”

聶雙雙本來就不是個很會解密的人,這解方澄顯然跟她也差不多,都是能動手但不能動腦的。

每到這時候聶雙雙都會開始懷念會長。

要是仉哥還在的話她哪兒還用在這兒用腦子,受這種委屈。

解方澄也在懷念。

要仉道安那小子在,八成看完之後立刻分析出一長串他也聽不懂的東西,反正最後肯定他就知道怎麽通關,發生了什麽了。

現在簡直是在為難解方澄。

“所以這有什麽用?”聶雙雙瘋狂地撓頭,“這……難不成,難不成……城主他們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愛好?”

解方澄也隻能點頭:“可能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

聶雙雙把枕頭放下了,非常幹脆的放棄了:“算了,走吧。”

解方澄對這決定非常讚同:“好好好走走走。”

“怎麽走?”聶雙雙問。

麵前,水麵看起來平靜了不少,似乎湖裏的水沒有再往洞穴裏灌。

但回去這一段水路那真是要多難走有多難走啊,總不至於他們還要潛水回到平台那兒再出去吧?

解方澄擼起袖子:“砸穿就行了嘛!”

聶雙雙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她也陷入了普通玩家的思維定式裏了。

身邊跟著這麽一個要多能拆就多能拆的大佬,還走路?就這麽說吧,解方澄這實力,人在副本走路上連彎都不用拐,完全可以按照地圖上的兩點一線去走,指定沒有任何問題。

聶雙雙立刻往後退了一步,腰一彎,向著解方澄做了個“您請”的動作。

但這個動作還沒做完,聶雙雙眼角餘光看到什麽,立刻猛地一閃。

就在她剛剛站立的地方,那個詭異的胎兒再次出現了。

“靠!什麽怪物!”聶雙雙二話不說,直接從背包裏掏出了她的大砍刀。

胎兒在水裏看著她,衝她張開嘴,發出了像是嬰兒啼哭一樣的聲音。

解方澄趕忙製止她,蹲下身來。

胎兒畏懼地往後遊了半米,在水裏來回打著轉不肯離去。

“這什麽鬼東西?”聶雙雙眉頭緊皺,又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解方澄,“你不會知道它在說什麽吧?”

解方澄側耳聽著,最後站起身來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你怎麽聽了這麽久?”

解方澄確實不知道這小鬼在說什麽,但他能明白,鬼有冤要訴。

但可惜了。

解方澄歎了口氣:“我不是幹這個的,確實不知道你有什麽冤屈啊。”

胎兒依舊在水裏看著他。

解方澄衝他擺了擺手:“你去吧,反正你們這些死的跟城主脫不了關係,我盡快把他送下來,好吧?”

胎兒不為所動。

兩人一起蹲在水邊跟胎兒大眼瞪小眼,不會說話的胎兒焦躁地在水裏瘋狂打轉。

還是聶雙雙通關次數多了,突然靈光一閃:“話說……這小孩,不會就是城主那個大公子吧?”

“啊?”

雖然這個推斷有些不靠譜,但現在兩人都思路枯竭的狀態下,有的想總比沒得想要好。

聶雙雙也不管對不對了,非常快速地分析著:“你看啊,已知,這個城主府裏城主跟天師搞在了一起,那城主夫人去哪兒了?城主跟城主夫人那才是一對,但你看,天師現在鳩占鵲巢,城主夫人不知所蹤,她會不會就是住在那個**的人?眼前這還沒成型的胎兒就是她的孩子?”

但這就有個疑點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百日宴是為誰準備的?

解方澄“哦”,但聶雙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百分之八十沒聽懂,也搞不明不白怎麽回事。

畢竟這表情太熟悉了,聶雙雙以前經常用。

“不管了。”聶雙雙站起身來,衝著胎兒問,“哎,問你個問題,你們城主去哪兒了?”

胎兒向西遊了遊。

聶雙雙明白過來:“湖裏?”

胎兒不動了。

聶雙雙拍拍手:“別管了,分析情報顯然不是咱倆的特長,先回去吧,不行看看其他玩家裏有沒有那種會動腦子的。”

剛說到這兒,頭頂上傳來一聲巨響。

聶雙雙臉色一變:“上麵有變!走!”

解方澄二話不說,一棍子敲了上去,頭頂瞬間破了個洞,溫暖的陽光灑了下來。

在水裏的胎兒著急的往他們這邊衝過來,但又無法離開水——這些水對剛成型的他來說就像是羊水一樣,胎兒離了羊水是不能存活的。

這次聶雙雙先衝了出去。

在離開前,解方澄扭過頭來看向水裏的胎兒。

“放心吧,”他對著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音,還在訴說著冤屈的小鬼點了下頭,“會有人來處理這件事的,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但該有的善惡獎懲,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人。”

胎兒在水裏安靜下來,靜靜看著他。

解方澄二話不說,從破出的洞裏跳了出去。

.

“媽的!”嶽秦捂住自己的胳膊,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就在李嬸和陸同和離開之後不久,一道巨大的,恐怖的身影就緩慢地從不遠處靠近。

嶽秦通關過八次副本,雖然通關次數不少,但運氣不好,一直沒有爆出什麽比較厲害的個人技能。

他的個人技能更偏向於【泥人的自我修養】這種提前察覺一類的。

【空中的蒲公英】,他的察覺類技能。

所以在這個怪物靠近之前,嶽秦就立刻感知到了。

“不好!有東西過來了!”

不是怨嬰那種小怪。

那些小東西如果不是成群結隊的話,老玩家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而且大部分的怨嬰現在不知道為什麽,都守在城主府門口,這也是為什麽他們都沒辦法從城主府離開。

可這個靠近的東西,嶽秦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和恐懼。

“實力非常恐怖!應該是個小BOSS!”

玩家們驟然慌亂起來。

“那怎麽辦?”

“跑!”

嶽秦二話不說,直接從院子裏衝了出去。

這院子在城主府的最東麵,如果怪物進了院子再跑,那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反應速度快,另一個留在院子裏的老玩家慢了一步,但也迅速跑了出來。

怪物已經很接近了,兩人都和怪物對上了眼。

這什麽鬼東西……

嶽秦心裏一顫,立刻頭也不回的繼續狂奔。

在他身後的怪物隻是看了他和另一個老玩家一眼,隨後便將頭再次轉向了小院。

逃出去的雖然有兩個活肉……但那個院子裏好香啊……有好多……

那兩個可以等一會兒再去追,先去把多的吃掉。

可能是剛剛吃過了幾個活肉,它感覺自己的腦子都靈活了不少,在這個時候非常快速地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院子裏,一個新人玩家終於也反應過來,速度不算慢的衝出來後看到了十來米外的怪物。

“ 啊啊啊啊啊!!”

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的新人嚇得魂都飛了,別說繼續跑路,這人直接癱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向後跑去。

但晚了……

一隻枯瘦地手猛地穿過他的肩膀,隨後將他拖了過來。

“救我!!救我!!!!”新人玩家淒厲地尖叫著,看向嶽秦和另一個老玩家,他的指甲在地上瘋狂的撓著,留下了一串掙紮的血印。

另一個老玩家二話不說,轉頭就跑,飛快地消失在了嶽秦的視野中。

那邊,新人玩家已經被拖到了怪物身下。

怪物另一隻手砸向他的腦袋,瞬間,這新人就死在了嶽秦麵前,慘叫聲戛然而止。

咀嚼聲傳來。

怪物腦袋上的眼睛一多半都看向了院子,還有一小半看向了站在原地不動的嶽秦。

嶽秦咬了咬牙,後退了幾步。

怪物這才像是失去了興趣一樣,將全部的目光放到了麵前的“大餐”上。

打不過。

這種怪物在一級本裏完全就是小BOSS級別的,別說嶽秦,就是老玩家裏除了那兩個大佬之外最厲害的陸同和,他應該也很難在這種東西手下討得好處吧?

自己跑了也很正常,以前那些本也沒有誰會這麽傻,做出為了一些新人犧牲自己的選擇。

走!

嶽秦又向後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他麵前的怪物終於吃完了嘴裏的點心。

它佝僂著站起身來,大大的肚子近乎垂在了地上,有無數個小手印在它近乎透明的肚皮上顯現出來,像是也聞到了小院裏可口的味道,不停地向著院子裏伸著手。

怪物明明實力強大,但此時,它慢吞吞地走到院子前麵,就像是在戲弄院子裏瑟瑟發抖的獵物一樣——

“咚咚咚”。

它敲了敲門,滿意地聽著裏麵的人發出按捺不住的低聲的恐慌的尖叫。

嶽秦甚至似乎能看到它在笑,是那種殘忍的,像是虐待小貓小狗的人一樣,滿足的看著無力反抗的獵物在自己麵前垂死掙紮的笑。

它並不像剛才一樣那麽餓,所以這時候自然有更多可以戲弄這些食物的方法。

“我現在餓了。”它說著話,聽起來很悠閑,“我想吃一個人可以嗎?隨便是誰,推出來一個,讓我吃掉,我就走。”

它充滿惡意地說著。

剛才那個遊戲很有意思啊,那四個已經在他肚子裏的人,貢獻出了一場十分有趣的表演。

它想再看一遍。

門裏瞬間傳出**聲。

怪物將耳朵湊上去,聽著裏麵的人哭喊求饒,聽著這些同類正在挑選一個能推出去的人。

聽了一會兒它不太滿足,於是敲了敲門。

“我要開始倒計時了,倒計時結束時,還沒有人被推出來的話,我要進去了哦。”

它開開心心地用每一次的拍門聲提醒裏麵的人。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怪物臉上的眼睛快樂的眨了眨。

一個“機智”的,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當然不會這麽規規矩矩的倒數啦!

它咧嘴笑著:“四……零!”

隨著這一聲,怪物的手“嘭”的將本就可以輕易推開的門砸開了。

尖叫聲,慘叫聲,還有兩個人在這一刻真的被推了出來,踉蹌地往前跑了兩步。

嶽秦眼睛血紅。

他也是人類,在這一刻,被怪物羞辱的感覺也從他的心底驟然產生。

“媽的……拚了!”

他像是離弦之箭一樣,發動他唯一的攻擊技能,衝了過來。

【技能:憤怒小鳥】

【介紹:雖然確實很憤怒,但憤怒的巨龍可以毀掉一個城池,一隻可愛但弱小的憤怒小鳥能怎麽樣?消消樂嗎?】

【提示:注意!你隻是一隻小小鳥,飛也飛不高哈!】

【作用:化身成一隻憤怒小鳥衝向敵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說不定你的速度能追上子彈……呢?】

憤怒的嶽秦衝了過去。

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這種怪物的對手,但未必隻有當對手才能解決現在的問題。

“啪”的一聲。

尖尖的鳥嘴撞到了怪物肚子上,在它肚子上劃開一個細小的傷口。

怪物的肚子裏果然裝著一堆小怪物,那是一個個還跟母體連接著臍帶的嬰兒。

一個細小的口子在怪物大的近乎占據它一半身體的肚子上似乎很是微不足道,但它鼓囊囊的肚子裏的嬰兒,是第一次看到外麵的世界,於是瞬間,其餘的嬰兒也都蠕動著想要從口子那兒向外看。

“啊!!”怪物尖叫一聲。

它的肚子不停地變化著形狀,被它錘了幾下後才終於安靜下來。

嶽秦這隻憤怒的小鳥落在它不遠處,怪物轉過頭來,咆哮一聲向著他追去。

嶽秦二話不說,再次發動技能後瘋狂的向遠處逃去。

他將怪物引走之後,院子裏的新人玩家們才終於擺脫了死亡的陰影。

低低的哭聲、歎氣聲,還有在死亡線上終於逃出一命的祈禱聲……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耳光傳遍了整個院子。

一個女生甩了身邊的男生一巴掌。

她渾身顫抖:“李甘陽!你是不是人啊?!”

他們兩個是一對情侶,爬山的時候不幸墜落,結果死亡之後沒有去投胎,反而來到了這個無限遊戲裏。

女生昨天還在慶幸,在這種恐怖遊戲裏有自己男朋友陪著,他們兩個還能相互扶持,不會像那些在這兒單打獨鬥的玩家一樣那麽辛苦,周圍連一個可信的人都沒有。

但就在剛剛,就在這個怪物拍門的時候,門裏的玩家都在相互指摘,想要推出別人來受死。

誰也沒想到這怪物倒數到最後突然數零,慌亂之下,離門最近的,看起來最瘦小,最好欺負的兩個女生就被推了出去。

而把她親手往外推的……就是她昨天還覺得慶幸,覺得有依靠的,自己的男朋友。

李甘陽被打了一巴掌後也隻是低著頭。

“在這遊戲裏……誰不想活著?要是剛才死我一個,你能活著,你不會把我往外推嗎?”

他反問。

女生氣得渾身都在抖。

周圍有人附和:“那種生死一線的關頭,人當然都會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這是本能!這兄弟哪裏做錯了?”

“恐怖遊戲,剛才那個老玩家也說了,都是各憑本事活下來的!有什麽好指責的?”

就在這時,謝羽桐默不作聲地站起身來。

他看向這些玩家。

昨天大家在路上還有說有笑的,今天早上起來後,知道玩家裏有兩個很厲害的人,他們要來殺BOSS,大家還很是放鬆的聊天,說著自己生前的願望,說著自己不甘的人生。

就像是朋友和夥伴一樣。

但在這一刻,謝羽桐明白了。

他看向徐涵蕊,向她伸出手。

徐涵蕊的膽子還是很小,剛才她依舊是嚇得坐在地上,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但這個這麽害怕的姑娘,當時也會選擇幫助自己。

徐涵蕊仰頭看向他。

謝羽桐笑了笑:“李嬸說得對,我們有手有腳的,盡管沒有大佬他們那麽厲害,但也應該……有我們炮灰也能做到的事情吧。要不要一起去找雙姐和解哥?”

徐涵蕊先看向了四周。

院子裏,剛才說出那些話的人此時還在說,像是隻要說出來的這些自私冷漠的話得到更多的人的附和,那他們的冷漠自私就是正確的。

確實有幾個人也是一臉讚同,他們大多數都是看上去體力更好,身體更健康,更有實力的人。

但在這些人之外,也有很多人沉默著,表情各異,卻顯然不讚同這種想法。

人在恐懼的時候會想要抱團聚堆。

但在這一刻,徐涵蕊扭過頭。

她顫抖著手擦幹淨自己的眼淚,隨後緊緊握住謝羽桐的手,借著他的力量站了起來。

“走吧。”

謝羽桐說。

徐涵蕊堅定地點了點頭。

.

那邊。

憤怒的嶽秦並沒有失去理智,他一邊飛速地逃竄,一邊尋找著離開的另外幾個老玩家……主要是在尋找李嬸和陸同和。

這兩人不是那種冷漠的人,就算無瑕幫助自己,至少也不會坑害自己。

身後的怪物嘶吼著,顯然對他劃破自己肚皮的行為十分惱火。

嶽秦雖然速度很快,但這種速度沒有辦法維持很久。

快一點……再快點!

嶽秦死咬著牙,終於,在精疲力竭之前,他轉過一個彎,看到了另外兩個玩家的身影。

嶽秦怔了一下。

站著的隻剩陸同和了,在陸同和麵前,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的,看上去像是人類的女人正在攻擊著他。

李嬸躺在陸同和腳邊生死未知。

糟了!

嶽秦立刻反應過來。

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怪物身上,但卻忘了,這可是城主府!

城主和那個天師都在城主府裏啊!那才是這個副本裏最可怕的BOSS!!

“哐”的一聲,嶽秦隻是一個分心,身後的怪物瞅準機會,手臂伸長之後瞬間攻擊過來。

雖然嶽秦猛地擰著身子繞過了這一隻手,卻依舊被手的掌風劃破了胳膊。

他維持不住【憤怒小鳥】的身形,變成人後吐了口血,翻滾著摔到了陸同和身邊。

陸同和立刻丟了一瓶藥過來,衝他吼。

“帶上李嬸!走!!”

說罷,原本抗著這天師的攻擊都很難的陸同和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手中武器一伸,直接又將追著嶽秦的怪物攔了下來。

嶽秦立刻喝掉藥劑,身形一滾,夾著李嬸馬不停蹄地瞬間從戰場逃離。

在逃走的最後一瞬,他忍不住轉過頭。

身後,陸同和被怪物一巴掌拍在了後背上。

他一口鮮血吐出之後,身形晃了晃,卻又猛地站直,燃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量,奮力地擋住還要去追嶽秦的怪物。

他像是一座顫動而微弱的將要崩塌山脈,牢牢地攔在了嶽秦李嬸與死亡之間。

嶽秦眼眶濕潤。

他深吸一口氣。

技能過度使用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但他再一次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憤怒小鳥】的技能。

明明是危險的,讓人痛苦的逃生。

但在這一刻,嶽秦卻在想——

他總覺得在這個恐怖遊戲中,人類的惡念才是正常的。

就像院子裏的那些玩家,明明是第一次進副本,卻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個遊戲的生存法則。

自私,冷漠,為了自己犧牲他人。

這就是人性。

可在他身後的陸同和卻又向他證明了,人性偶爾……比他想象中,要偉大數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