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聽完莫孤北這一生的遭遇,有敬佩,有感動,有同情…太多太多的感情交織在一起,一時間內心有些五味雜陳。

當初他衝冠一怒為民族錯了嗎?

沒錯!

那種情況下,但凡是個有點血性的爺們,相信都會和他一樣的選擇。

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民族正義感,是不甘做亡國奴!

國難當頭,每個熱血男兒都會有一種神聖的使命感,那種時候,哪怕手裏沒有槍,拿著擀麵杖都得衝上去,更何況他還是身負絕學的高人?

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沒錯,後麵為了愛人尋藥更沒錯,有情有義四個字他當之無愧。

麵對他咄咄逼人的眼光,我抱拳拱手,“老前輩,問君憑生,可曾有憾?”

莫孤北的眼光是複雜的,眼底淚光湧動,卻是抿著唇一聲不吭。

我知道他心裏是有愧的,一次昆侖行,斷送了那麽多條人命,這不是他真心想看到的。

可大錯已經鑄成,他也無力回天,但為了深愛之人,他又不得不這麽做,可以理解,卻不一定被世人原諒。

沉默了許久,他又是哭又是笑的抬眼望天,“有憾,無悔!哪怕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依然會這麽做!所以,小子,別試圖勸我了。我手上已經染了那麽多鮮血了,不在乎再多你和那娃兒兩個!”

話落,他已經拿著九節鋼鞭起身了,蒼老的大手將一節節鞭子接好,變成了一根齊眉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有本事殺了我,也算是給了我解脫,來吧!”

“我要說我能救活紅鸞呢?”我往後退了兩步,連忙抬手製止,目光灼灼的盯住他。

莫孤北神情微微一愣,已經舉起的齊眉棍猛然間停在了半空,“你…你再說一遍!”

我微微一笑,單手倒負在身後,開始裝逼,“你沒聽錯,我說我能救她!”

“你拿什麽救她?連這昆侖仙境的仙草仙果都救不了她,就憑你——”他上下打量起我來,滿眼的質疑,“不是我小看你,就你現在的道行,老夫若不是有意相讓,你早死在老夫的手下了!”

“誰說救人就一定得靠拳頭的?”我玩味的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前輩不妨好好看看我,你仔細的看,慢慢的看!”

我可是半妖之體!

不隻我,陳剛,老玉,包括和尚,身上全都有大妖血脈,貢獻一點心血,再配合灰家仙的凝魂之術,想要讓紅鸞魂魄重凝,妖丹重生還真不是啥難事。

莫孤北依言還真開始仔仔細細打量起我來,盯著我看了得有五分鍾,才倒吸了口冷氣,“你…你…你身上竟然有九尾狐妖的血脈?”

“嗯哼!”我得意的揚了揚下巴,“不隻如此吧,難道老前輩就沒看出我身上還有無尚功德?”

莫孤北看的連連倒吸冷氣,神情變得激動,棍子也不要了,撲上來緊緊抓住我的雙肩,“娃兒,你…你真…真的肯救紅鸞?”

“男子漢,大豆腐,一口唾沫一顆釘!隻要老前輩誠心待我,我願傾盡全力,圓您畢生心願!”我挺直胸脯,信心滿滿。

這真不是吹,本身我身上就有九尾狐的血脈,還是曾經軒轅墓裏的三隻大妖之一,血脈之純正就可想而知了。

我和紅鸞算是同宗同源,別看九尾和三尾聽著好像就差了幾根尾巴,但血脈真不在一個檔次上。

血脈這個東西說來真的很神奇,這玩楞就跟出身一樣,有些人天生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起點不知比普通人高多少,是有些人一輩子拍馬都趕不上的。

千萬別和我說什麽富不過三代這樣的屁話,民間還有一句俗語叫做瘦死的駱駝比瘦死的馬大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是這麽個道理。

我一番話說完,把莫孤北給激動完了,兩隻手都打著哆嗦,嘴唇也是顫抖不已,半晌沒說出話來。

好半天,他抹了一把通紅的雙眼,“隻要你能複活紅鸞,老頭子餘生活著一日,便是你一日的馬前卒!我知道你和茅山多有齟齬,也得罪了不少道門同仁,不過你放心,老頭子我在道上說話也是有幾分分量的,他們…”

我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我和茅山是不死不休之仇,老前輩不用想著替我化解!單是他們抓走我爺我奶,這個梁子就解不開了!再說,我出手相助,也不是讓前輩做我的馬前卒的,隻為您曾經的熱血和這份執著!”

我也不是唱高調,這是事實。

莫孤北若是人品有問題,那我寧可和他拚個兩敗俱傷,也不會去救那隻三尾狐妖。

如果說剛剛莫孤北對我還隻是感激,在我這番話說出來以後,就是刮目相看了,“有你這樣的後生晚輩,實乃是國人之幸,天下之幸啊!”

他感慨萬分,不住的點著頭,眼底的激賞毫不掩飾。

話至此基本就談開了,我和莫孤北不隻化解了仇怨,更是開始惺惺相惜,以至於後來成了忘年交,為彼此可不顧生死。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嘮開之後,我也不防著他了,瞅了瞅四條岔路,在第二條岔路上,向陽的樹枝上留下一個極不明顯的劃痕,看著就像天然形成的一樣。

但我和陳剛都太熟悉彼此的氣息了,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給我留下的記號,帶著莫孤北就追了下去。

路上的時候,我和莫孤北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著磕,這才知道為什麽追我們的那些人遲遲沒有跟上來。

原來昆侖秘境會隨著人的意誌產生變化,就像會讀心術似的,如果意誌不堅,很容易就被影響了。

就比如說,那些追在我們身後的人目標一直是陳剛和內丹,心情十分迫切,在這樣主觀意識的影響下,會產生幻覺。

而這個幻覺很有可能就是追上了陳剛,並且和他展開了大戰,所以被拖住了腳步。

聽他這麽一講,我就不由好奇了,“您老也想拿內丹,為什麽沒被影響?”

莫孤北聞言卻是嗬嗬一笑,“老夫心中所想皆是紅鸞,這是另一種執念!不瞞你說,這一路上我已經看過無數個紅鸞了,她們有的對我嫣然淺笑,有的對我橫眉立目,還有的對我惡言相向…”

“啊?碰到這麽多?”我大為驚訝,“那您老是怎麽保持清醒的?”

講真,如果換成是我,我未必有這樣堅定的信念。

可說來也怪了,為什麽我也沒被影響呢?

我心心念念就是給陳剛找契機,按說也應該看到一些幻像才對啊。

“就憑這個!”莫孤北從脖子上翻出一個玉墜,眼底的溫柔一閃而逝,“我的紅鸞一直和我在一起,從未離開過!”

好嘛,不用問,這肯定是把紅鸞的魂魄碎片給封進了玉墜之中了,他就憑著這麽個信念,才時刻讓自己保持清醒,也算是堅韌了。

當聽到我問起我為啥沒被影響產生幻覺的時候,他也給出了答案。

他說是我的弦崩的太緊了,一路上就想著怎麽阻攔他去追人,眼睛裏除了他再看不到別的,這也是另一種執念,反倒打破了幻象。

聞言我微微一笑,心中暗道,看來,有時候人還是有點執念的好。

一路上我們又碰上了三次岔路,每條岔路陳剛都留了很隱秘的記號,但當我看到他們三個人影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