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女鬼淚(中)
人生在世,執著二字,萬物皆執著,無所遁形也,天執著,天災幾處連夜雨,地執著,地動山河滄海風,人執著,有情卻遇無情故,獸執著,弱肉強食了殘生。
張是非身為妖怪,是可以碰觸到這鬼魂之流的,見崔先生讓他下去將這苦命的姐姐拉上來,他心裏一顫,崔先生是幹什麽的,他自然很了解,陰陽先生這中職業說白了,不就和以前的那些驅魔道長一樣麽?都是靠殺鬼滅妖漲功德值的。
雖然說張是非心裏無比渴望能增加功德值好早日擺脫這惡心的詛咒,可是,要讓他殺了這個藍衣女鬼,他卻根本做不到,想到了這裏,他便鼓足了勇氣對著崔先生說道:“分頭,咱能不能…………”
“能個屁”崔先生有些不耐煩的對張是非說道:“我怎麽做不用你教,放心吧,拉它上來。”
聽他這麽一說,張是非便沒話了,於是,他歎了口氣,跳下了那坑去,將那‘奄奄一息’的藍衣女鬼攙扶了起來,這藍衣女鬼根本就沒有重量,所以要攙扶它很容易,而那藍衣女鬼此時也跟麽沒有反抗的力量,隻能任憑張是非把它的胳膊搭在其肩膀之上。
攙扶著那藍衣女鬼走到了坑外,眾人都沒有說話,張是非來到了崔先生的身前,望著崔先生,崔先生的眼神此時很是複雜,有悲傷也有憐憫,索性的是,那眼神中並沒有一絲的殺念。
隻見崔先生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走到了張是非的麵前,張是非剛要開口問他到底要做什麽的時候,隻見崔先生猛然眉頭一皺,然後將左手的銅錢劍反握,‘噗’的一聲就紮進了那女鬼的前胸,也就是心口的位置。
這一擊,實在是太快了,張是非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藍衣女鬼便已經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見這崔先生猛然發難,一旁的李蘭英也愣住了,似乎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那女鬼都已經快掛了崔先生還要下此殺手,這跟不是他往常的性格兒啊?
劉雨迪和易欣星兩人的臉上倒是平靜,除了顯得有些不忍之外,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倒是那張是非忍不住了,他心想著這是什麽事兒啊怎麽還抽冷子嚇死手呢
於是他慌忙叫道:“你幹什麽啊它不是你的老相識麽怎麽就忍心……”
“少羅嗦”那崔先生不耐煩的說道,說話間有一用力將插在那藍衣女鬼身上的銅錢劍給抽了回來,那藍衣女鬼又是一聲慘叫,然後渾身不住的顫抖著,儼然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樣子,崔先生抽回了銅錢劍後,一個箭步上前將藍衣女鬼拉到了自己的懷裏,然後也不理會張是非如何叫囂,隻是彎腰盤腿坐在了地上,易欣星此時一聲不吭的走了過來,幫崔先生將藍衣女鬼也擺坐在崔先生的身前,並用手按著她的肩膀,防止它摔倒。
崔先生苦笑了一下,然後將右手按在那藍衣女鬼的後心之上,瞬間,一股肉眼可見的仙骨之氣從崔先生的右手小指甲散發開來,那一縷縷的仙骨之氣仿佛有生命一般,直接從那女鬼的後心滲入,慢慢的覆蓋住了在女鬼的前胸傷口。
張是非看到了這裏,終於明白了這崔先生的意思,原來他是在給這藍衣女鬼療傷啊想到了這裏,他心中便如釋重負,不過他還有些想不明白,這崔先生既然要救藍衣女鬼,為什麽剛才還要用那陽氣驚人的銅錢劍捅它呢?這不是脫褲子放屁涼屁股的事兒麽?
崔先生為那藍衣女鬼療傷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的站著,劉雨迪見張是非眼睛中滿是不解,便拍了拍他,然後輕聲的對他說道:“其實,剛才他傷哪藍衣女鬼,是為了救它。”
要說這苦命的女鬼,跟崔先生的淵源很深,這一點張是非是明白的,聽說他們之間第一次的相遇還是在崔先生上大學的時候,而且那是崔先生第一次捉鬼,後來,在命運的捉弄之下,為了它,崔先生把自己女朋友董珊珊的哥哥,也就是董思哲給揍了,為此失去了一段美好的因緣,其實崔先生那時候就知道這女鬼留在人間始終是個禍端,畢竟它不是尋常的鬼怪,稍有不慎便有變成極陰極煞的可能。
要說崔先生確實是個懶惰的人,不過打哪之後又過了幾年,崔先生的道行由淺至深,歲月帶走了他的狂妄不羈,也帶給了他很寶貴的閱曆,當他已經能獨當一麵的時候,又想起了這個曾經讓自己無比頭疼的大姐,成熟以後的他明白,這女鬼雖然永遠都存在,但是董思哲卻早晚要死的,到那時如果女鬼失控的話,他該怎麽辦?
要說福澤堂的生意也不是每天都有,空下來的時間,除了上上網扯扯淡鬥鬥地主之外,崔先生就會想一些事情,這件極陰極煞預防措施,便是那時候提上備案的,崔先生曾經琢磨了很長的時間,他心想,如果那女鬼變成了極陰極煞後,雖然在戰鬥方麵始終沒有辦法,不過要讓它恢複理智,也並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人死化成鬼後,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有型無體是為鬼魂,而鬼魂這中東西,也有其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鬼門’,‘鬼門’的位置在額頭偏上的地方,是人三魂七魄所化,如受攻擊,則會魂飛魄散,鬼門之下又一條看不見的脈絡,這是為其身傳氣之根本,名曰‘鬼脈’,早在崔先生大一的時候,與那黃衣女鬼惡戰,便打碎了一次它的鬼脈,但是崔先生明白,天長日久之間,那女鬼的鬼脈一定會自行修複,於是,崔先生便想出了一條既能破除極陰極煞但是又不會讓這女鬼或非魄散的法子。
那就是以極陽之氣所在的銅錢劍再次徹底打碎它的鬼門,要知道極陰極煞煞氣雖強,但是也必須遵守氣走鬼脈這一事實,打碎了鬼脈後無疑能將它體內的煞氣排除個幹淨,到時候再以崔先生的治療型仙骨之氣幫其療傷,理論上這是可行的,故國,理論畢竟是理論,崔先生所想的無疑是紙上談兵而已,要知道事情並沒有絕對的,同樣,問題出現了,崔先生明白,這銅錢的威力太大,一個不留神,弄不好直接就把那女鬼給捅碎了,到那時候該如何是好?
要說安逸的生活會麻痹人的神經,這話確實沒錯,崔先生畢竟比較懶,當時想到了此處,便沒再研究下去,所以,到了今天,才感到後悔,但是後悔也不能當飯吃啊,崔先生見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好鋌而走險。
於是,崔先生便用左手反握銅錢劍,以他現在的道行,是可以控製一些‘氣’的流向的,他左手臂之上也用血畫了幾道這種符,可以說,他從最開始,心中便一直為那女鬼著想,與其戰鬥,隻求保命,不求殺敵,但奈何那極陰極煞實在太過於凶猛,所以他才會落的如此狼狽,崔先生現在渾身都處在脫力的狀態,好在之前有之前符咒的幫助,所以他盡可能的將銅錢劍的威力壓到了最小,以極快的速度打碎了那女鬼的鬼門,幸好,老天保佑,那女鬼沒有被打散,於是,崔先生不敢再耽擱,自己一身傷還來得及調理就先為那藍衣女鬼護命了。
劉雨迪說道了此處,不由得歎了口氣,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為了剛才那個陣法,他的體力已經透支了,現在……無疑是在用壽命換取仙骨的力量。”
張是非聽劉雨迪說出此話後,不由得愣住了,他轉頭望著那崔先生,此刻的他將右手按在那女鬼後心之上,隻見他滿頭大汗,那看上去表情不協調的臉此時白的嚇人,蒼白蒼白的,但他依舊沒有撤手,依舊咬牙挺著。
見到這一幕,張是非的心裏又是一酸,這個嘴硬心軟的分頭,原來今晚眾人中他才是付出最大的,一時之間,張是非頓時有些不忍,他明白,現在不能隨便打擾崔先生,但是見崔先生表情如此痛苦,他卻又不能做些什麽,隻能把頭轉過去,不忍心再看。
過了大概有二十分鍾左右吧,隻聽那崔先生重重的歎出一口氣,然後罵道:“他大爺的,整個一鍛煉身體,少活二十天啊。”
聽他這麽一說,張是非立刻轉頭望去,隻見崔先生已經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而那藍衣女鬼,卻依舊是藍衣女鬼,衣服的顏色並沒有變,但此時的它已經停止了顫抖,前胸那被銅錢劍捅出的窟窿已經消失不見,此刻的它眼睛緊閉著,表情卻依舊是那麽悲傷。
易欣星苦笑著拉起了崔先生,隻見崔先生身體搖搖晃晃的,劉雨迪和李蘭英慌忙上前攙扶,崔先生對眾人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便對著易欣星說道:“老易,我終於明白我為啥活不過你了。”
易欣星苦笑,然後掏出了煙,點著了以後,放到了那崔先生的嘴裏,他和崔先生的交情極深,有些話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隻見他邊給崔先生煙邊嘟囔道:“都啥時候了,還有閑心開玩笑。”
張是非此時才敢說話,隻見他有些愧疚的對崔先生說道:“分……崔哥,剛才真是對不住,差一點打斷了你。”
“少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崔先生強撐起笑容,有時候男人之間沒必要說那麽多,說多了反而顯得很假,崔先生這一句話就讓張是非放心了,大家現在都沒事,就是最好的結果,張是非想到,好人好報,這分頭一定會有好報的。隻見那崔先生定了定神,然後對那藍衣女鬼歎道:“姐,你恢複意識了麽?”
崔先生的話說出口,那坐在地上的藍衣女鬼周身一顫,並沒有起身,還是背對著眾人,顫抖的點了點頭,崔先生見它這樣,頓時又是一陣苦笑,看來,這姐姐現在還在內疚與絕望之中吧,雖然煞氣消失了,但是情緒卻是不滅不散的。
感情這種東西,是這世上最堅硬的金屬,隻要有意識存在,就不會消失,見那藍衣女鬼這般樣子,眾人的心,有漸漸的沉重了起來。
夜晚還很漫長,這藍衣女鬼的結局,到底會是如何呢?
同一時間,齊齊哈爾碾子山區蛇洞山山頂。
本該是寂靜無比的蛇洞,竟猛然的爆發出了一股無比的妖力
仿佛一陣狂風吹過在妖氣的之下,那蛇洞前的花草樹木瞬間如同遭遇了台風般,一時間飛沙走石,妖氣刮過處一片狼藉。
但是蛇洞之中,卻是空無一人,直到盡頭,在蛇洞山的裏層,我們才知曉著強大妖氣的散發者是誰,不是別人,正是這次事件的源頭,卵妖之母,燃西。
裏層的山洞內,幾名高級卵妖此時都滿臉的凝重,且全部跪在了地上,很顯然,這是因為它們十分懼怕母親發怒,而如今燃西的怒火,卻燒的正旺。
就如同那洞中不滅的綠色火球一般,火球在妖氣的刺激下,瞬間增大了好幾倍,熊熊烈火燃燒的吱吱作響,映的洞中一片詭異的色彩,但是這綠光之下,那石椅上的燃西卻並沒有露出麵孔,依舊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今天山洞裏來的很全,十二卵妖除了死掉的兩個,以及跑沒的一個,剩下的九名,包括那常年在外監視外界的光頭老十都回到了洞中,此時大家的臉上都無比的恐懼,恐懼之餘也顯露出了憤怒。
“為什麽”燃西那少女般的聲音傳了出來,很美妙,但是卻顯的十分憤怒,隻聽那黑霧之中的燃西大喊道:“為什麽連小九都……?”
眾卵妖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就在方才,光頭老十已經預見了那小九已經顯露了真本事,於是由鼠哥向燃西匯報,這一次,燃西將老十召回了洞中向它詢問到底怎麽回事,就在老十說出小九已經變回了本相且妖氣越來越弱的時候,忽然間那黑霧之中的燃西發出了一聲慘叫。
眾卵妖大驚,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母親如此失態?還沒等它們多想,隻見那很久都沒有顯露本事的燃西周身猛然間爆發出了一股超強的妖氣,這妖氣實在太驚人了九名卵妖情急之下慌忙各自運氣妖氣以求自保,那妖氣突破了山洞裏層,險些沒有將山洞震塌,良久,妖氣散去,那燃西忽然悲傷的說道:“小九…………”
燃西這個母體,是可以感應到十二隻卵妖的生死的,見燃西發出哭腔,眾卵妖這才明白,感情那小九此時已經魂飛魄散了,大家都知道自己母親的性子,於是驚訝之餘,大家慌忙跪倒在地,一聲兒都不敢吭。
燃西這次是發了真怒,試想一下,它最心疼的兩個孩子,就這樣在幾天之中連續丟了性命,這要讓他如何接受?
到底是誰它心裏想著,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竟然連續殺了自己兩個孩子?氣憤之餘,它的腦子裏想著這個問題。
這時,在一旁跪倒的那個光頭老十發話了,隻見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母親息怒,事情盡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就不要掏傷心了,想想小九…………”
“小九是最不可能死的”那燃西猛然大喊道,一聲爆喝,那光頭老十頓時身體沒緣由的一顫,然後便不敢再說些什麽,一旁的竹竿十一見老十討了個沒趣,不由的冷笑了一下,當然了,這表情它是低著頭發出的,因為現在這種場合,它也不敢明目張膽,它心裏明白,自己這母親,雖然平時說話慢聲慢氣兒的,但是如果它發了真怒的話,做出的事情是誰都想不到的,曾經在以前,燃西有一次沒理由的發火,差點將老十給殺死,幸好老十比較命大,且有大家求情,後來大家背地裏議論,鼠哥將事情的經過講出,原來隻是因為這老十在外麵偷偷的用自己眼睛想窺視到自己母親在黑霧後的真麵目,僅此而已。
後來老十被罰沒有召喚不準進洞,終日在外觀察人世間,竹竿十一想到,那應該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之後母親一直沒有如此生氣過。
上次它生氣,差點殺了自己的一個孩子,而這次它的怒火,又要誰來買單呢?十一想到了這裏,不由的將自己那張瘦臉壓的更低,低調是銀,沉默是金,事不關己,積不勞心。
如此這般僵持了大概有十分鍾,那一旁的老五抬起了頭,它輕輕的對燃西說道:“母親,請不要生氣,您的身體……”
老五的聲音很柔和,似乎不帶有任何奉承虛偽的情感,它是真的在意自己的母親,一字一句的話語,在安靜的掉根頭發都差不多能聽見的洞中,大家都聽的真切。
那燃西聽老五勸它,並沒有向對老十那般的發怒,而是歎了口氣,一身的妖氣收斂了許多,但依舊強烈的讓人有些抬不起頭來,良久,隻見燃西歎道:“好了,抱歉,孩子們,我不該對你們發火。”
眾卵妖見燃西情緒稍稍穩定,都不由的搖了搖頭,齊聲說道:“母親,請不要悲傷。”
但是那老十低著臉上,卻露出了一陣憤怒,他心想著,為什麽這老五勸它它就不生氣,而自己說話時它則大發雷霆呢?
隻見燃西穩定了下情緒,然後又歎了一聲:“好了,不氣了,咱們現在也該討論一下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了,咱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