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這張熟悉的臉上停留兩秒,盧安不可抑製地低頭看向了她手裏的刀。左手一把切菜刀,右手一把剔骨刀,兩刀摩擦交疊,發出了咬牙徹齒的聲音。

望著那白花花刺得眼睛不舒服的刀芒,盧安在小凳上本能地退怯了半步,試探問:

“光天化日之下拿兩把刀行走街頭,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說,是誰?我幫你報仇去。”

廖詩琪手裏的刀繼續摩擦,刀光劍影,殺氣騰騰。

隻見她怏怏不樂地問:“你知道這兩刀是拿來幹什麽的嗎?”

盧安再退卻半步,說出了她的夢想:“切菜,做菜,練一手好廚藝,將來成為寶慶最矚目的廚師。”

“不。”

廖詩琪說:“菜刀鈍,為你準備的;剔骨刀鋒利,張寡婦會死得沒有痛苦。”

盧安臉色一僵,隨即陪笑道:“不至於不至於,以咱們的關係走不到這一步。”

廖詩琪死死盯著他麵孔:“昨天晚上我在**熬了一夜,才想到了這個讓你永遠記得我的辦法。”

盧安問:“你這有點極端,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廖詩琪仍舊盯著他,咬著下嘴唇不說話。

見狀,盧安歎息道:“讓你這樣痛苦,我很抱歉,我活該死無全屍。我今年17,報應為時未晚。

要不這樣吧,我們打個商量,一刀剁了我隻能消解你心頭的一時之恨,你以後會陷入無盡空虛中,還不如讓我一直活在你的恐懼陰影下,直到我90歲那年被你千刀萬剮。”

廖詩琪臉上陰晴未定,這笨拙的廚子好久才憋出一句:

“盧安,你不僅長相好,嘴也花,還不如讓我現在把你了結了,以後少死幾個姐妹。”

盧安惋惜地說:“原本以為,我們的友情能天長地久。

唉,我死後,此生我們之間,就隻剩一刀情誼罷了。”

廖詩琪忽然哭了,淚流滿麵。

盧安本想安慰幾句,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寒光一閃,菜刀砍掉了小凳一角。

這、看來這姑娘來之前是磨了刀的。

無聲無息哭了會,廖詩琪問:“巷子裏有很多男人對我媽垂涎三尺,盧安,我問你,你對我媽有過幻想嗎?”

盧安搖頭說:“你我認識有些年了,我們的談話不應該這樣。”

廖詩琪怔了怔,隨後臉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你知道我媽昨晚說了句什麽話嗎?”

盧安問:“就因一句話讓你整夜失眠?”

廖詩琪伸手拔出劈在小凳上的菜刀,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她說你發育了。”

說完,廖詩琪走了,一手一把刀提著走在路上,行人紛紛側身讓開,比打虎英雄武鬆還威武。

這是一個不會有人嫌棄你幼稚的年份,可以把青春刻在兩把刀上的好時光。

哎,年輕就是好誒,盧安收回目光。

大媽又賣了一把衝鋒玩具槍,血賺一塊五,轉頭八卦問:“小夥子,剛才這妮子是你女朋友?”

盧安回:“一妹妹。”

大媽跟打了雞血似的,頓時來了興致:“妹妹啊,身材還蠻高挑的,可以嫁人了。

我姐姐家的小兒子也到了結婚年紀,他在農藥廠保安科上班,你們兩家要不認識一下?”

盧安說:“可以啊,不過你外甥能鎮住兩把刀嗎?”

兩把刀……剛因激動站起來的大媽又慢慢坐了回去,看著躺在地上的凳子一腳,閉口不再提剛才的事。

盧安彎腰撿起木料一腳,丟到工具箱裏,心想著以後用木膠把它粘回去。

隨後他去旁邊的雜貨店給城西打了個電話。

“喂!找哪葛?”電話是一大爺接的。

盧安怕對方年紀大聽不到,大聲道:“是化工廠嗎?幫我叫下鉗工組的盧學友,我是他侄子,找他有點事。”

“嗯等著!”

大爺把聽筒放桌上,就進了鉗工組。

“盧學友!盧學友!盧學友嗯個搞卵包個在嗯在?”大爺站在門口大聲吆喝。

“禿嚕子,你找你爹幹麽個?”盧學友正在拿架子訓斥新收的徒弟,聞聲轉身問。

“你侄子找你。”大爺叉腰。

盧學友的親弟弟盧學平未婚未育,就過世的堂弟有一個兒子,他立馬就曉得是盧安找自己了。

離開鉗工組,盧學友抓起電話問:“小安,你找我什麽事?”

盧安問:“堂叔,沒打擾你上班吧?”

盧學友說:“我上班卵彈琴,你還嗯曉得個?有事徒弟做,還輪不到我。”

為了節省話費,盧安長話短說,用最簡單的話把來意說明,“叔,明天我可能要用到鋼圈。”

盧學友拍胸脯保證:“反正我沒事做,等會就給你送過來,鋼圈、車軸、鏈子一起,先給你送4套齊的過來。”

掛完電話,盧安看向雜貨店老板。

老板在這開店好幾年了,認識他,知道他是北麵山裏來的市一中學生,每學期會到這裏打一個電話:

“打了2分14秒,算2分鍾好了,你給2塊吧。”

盧安肉疼地掏出兩塊錢擺桌上,“謝謝老板。”

下午四點過,盧學友騎個三蹦子過來了,上麵堆滿了各種自行車零件,一車就問:“你第一天開張,生意怎麽樣?”

盧安高興說:“還成,掙了20多塊。”

這個20多塊不摻水,是拋開了盧學平那10塊“租金”後的收入。

盧學友拍拍他肩膀,老欣慰地說:“成就好,叔我離大洋馬又進了一步叻。”

騎著三蹦子回到貴妃巷,盧安迎麵碰到了張寡婦,後者手裏拎一個熱水瓶,眼神在兩人身上掃過,就出了巷子口。

盧學友的視線一直跟在人家背後,直到看不見了才說:“嘿!這水準都超過廠長新娶的小老婆了。”

盧安幫著卸東西,“你在廠裏也是這麽看你們廠長夫人的?”

盧學友嘿然:“騷的很,大家都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