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信一瞧,發現一封來自長市,一封來自滬市,觀看筆跡就知道是孟家姐妹的。

真是巧了,兩姐妹同是給自己寫信還是頭一遭。

清水會給他寫信,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這姑娘半個月一封已經成了習慣,風雨無阻。

倒是清池姐會給他寫信,讓他很意外。

手裏捏著兩份信,左右瞅瞅,最後先打開了清水的信件。

好飯不怕晚嘛,清池姐的後麵看,看完就能美滋滋一整晚上,搞不好晚上還能夢到對方。

那清唱淺吟聲,就算發生在夢裏,也是一個字:絕。

清水的信有兩頁紙,第一頁寫學習瑣事,比如學醫遇到的困境和煩惱。

第二頁紙就是老生常談地綿綿之音了,字裏行間很婉約,但道盡的都是相思。

看完信,盧安有些沉默,隨後回信,主要就第一頁的學習生活回複,以豐富的人生經驗開導她。

而關於第二頁的內容,他選擇避重就輕,一筆帶過。

回完信,盧安忽然問前排的黃婷,“黃婷,一個星期過去了,那照片洗出來了沒?”

黃婷側身看他,不急不慢說:“洗出來了,在宿舍,每次我都想給你,每次出門前就忘記了,等會下完課拿給你。”

盧安說好。

視線快速掠過他桌上的信紙,黃婷回身繼續做高數題,隻是某個時刻,筆尖寫出來的是“回信”和“附帶個人照片”這樣的字眼。

用筆尖在“回信”和“附帶個人照片”上畫兩個圈圈,她盯著瞅了會,稍後翻頁重新做題。

拆開清池姐的信,有些失望,隻有薄薄的一頁紙。

而且隻有兩段內容。

第一段是恭喜他,說在報紙上看到了關於他畫畫的成就,為他感到自豪。

第二段內容簡單記敘了她自己在學校和醫院來回奔波的瑣事,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要他不用擔心,最後順帶問了他的學習和生活情況?

信件讀了兩遍,盧安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姐兒沒問自己跟清水感情的事,這讓他少了一些尷尬。

清池姐隻寫了一頁紙,盧安的回信卻足足寫滿了三頁,把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撿能說的都說了一遍。

當然了,他目前還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至於以後……

以後就不談了,前生他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今生估計也做不來,誰叫自己臉蛋生的好呢,老媽真是害死人唉。

又用阿Q精神自我麻痹一番,盧安意得誌滿地把信件收了起來。

“盧安、薑晚,你們出來一下。”

晚自習第二節課上到一半時,後門開了,陸可兒探頭進來。旁邊還跟著學生會副主席鄒強。

前排的薑晚先動身。

盧安跟著出教室門。

“學姐,學長。”薑晚禮貌打招呼。

盧安則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問候。

陸可兒問盧安:“盧安,下個月2號晚上,學校舉行迎新晚會,你知道嗎?”

盧安說:“知道,薑晚告訴我了。”

陸可兒期待地問:“想來薑晚也跟你詳細說了吧,商學院把你的節目推薦了上去,還是院長和主任親自拍的板,現在學校給了正式答複,希望你能參演,順序排在第三位,你看怎麽樣?”

路已經走到這裏了,盧安倒也沒拒絕,隻是講:“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別喊我去彩排,我不參與彩排,純屬浪費時間。”

根據流程,一般要進行三次彩排,演出當天還要進行最後的彩排,每次彩排都是半天,這他娘的不是純屬浪費生命嗎?

有這個功夫,還不如畫幅畫,還不如去校園裏看看妹子,或者去校外找點好吃的,不更香嗎?

聽到這話,三人麵麵相覷一陣,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後還是陸可兒難為情地開口:“這是學校,不是商學院,沒有、沒有先例……”

盧安笑著說:“陸學姐不是校學生會的文娛部長嗎,可是晚會的操辦人,我相信這點事情難不倒你。”

聽出了他的堅決態度,陸可兒不敢再勸慰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人生中的所有拒絕都是來自於眼前人,她差點破防。

吸口氣,陸可兒強迫自己鎮定,道:“那我跟上麵反應一下,看能不能爭取。”

“好,辛苦學姐了。”

談話算不上愉快,也算不上不愉快,畢竟盧安沒有明著拒絕參演,就代表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

離開管理2班,陸可兒突然對鄒強說:“你說我去追他,有幾分把握?”

鄒強停在了原地,嘴巴大張,一臉震驚。

陸可兒自個被自個兒說笑了,帶著怨念解釋道:“這盧安太氣人了,我要是把他勾引到手,回頭再一腳揣了他,應該很解氣。”

聞言,鄒強嘴巴合攏,心髒又跳動了,人又有了呼吸,活過來了。

他十分嚴肅地說:“我勸你千萬不要有這個心思,一個迎新晚會你就被他左右了情緒,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我怕你會被他耍得團團轉,到時候可能不想分手的是你,想分手的是他,作為好朋友,我實在不想看到你淒慘的場景。”

陸可兒氣絕,許久悶悶地來一句:“你這是貶低我,你是說我配不上他?”

鄒強搖頭,眼神迷離:“並不是,你可是陸可兒,勾勾手會有很多男人為你赴湯蹈火,包括我。但是盧安絕對不再此列。

你知道盧安給我的印象是什麽嗎?”

對於鄒強暗戀自己一事,兩個當事人心知肚明,這兩年也沒刻意回避過,她問:“什麽印象?”

鄒強揉揉眉心:“不知道對不對?我感覺他很妖,他看你的眼神完全沒有任何波動,你是絕對降服不了他的。”

陸可兒回憶一下兩人認識的點點滴滴,還真是這樣,頓時泄氣,這口氣看來沒地兒出了,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吞了。

目送陸可兒和鄒強下樓,薑晚問他:“你真不參加校迎新晚會呀?”

盧安還是那句話:“不要彩排我就參加。”

當他轉身要回教室時,薑晚忽然喊住他:“班長,大二有個學長在追求黃婷,追得很凶。”

盧安扭頭,一臉疑惑,眼神似乎在講:黃婷這麽漂亮,有個別不怕死的追求不是很正常嗎?

薑晚看著他眼睛說:“學長條件很不錯的噢。”

盧安嗯一聲,靜待下文。

薑晚笑了笑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是覺得你是班長,應該幫幫黃婷。”

盧安終於開口了:“黃婷條件這般好,從小到大追求者不少的吧,這種事應該早就學會了拒絕才對。”

話到這,他蹙眉問:“難道對方不講道德,騷擾黃婷?”

薑晚說:“騷擾還談不上,不過對方有種鍥而不舍的意思。”

盧安問:“黃婷什麽態度?”

薑晚說:“明確拒絕了兩次後,就沒有再理對方。”

盧安道:“那挺好的,你先多多留心,要是需要幫助,隨時call我。”

說著,他把自己的BB機號碼給了她。

薑晚很是詫異,沒想到盧安會有BB機,要知道她姐姐為了買個BB機,省吃儉用了小半年才舍得買。

看著盧安進教室,薑晚靠著欄杆沒動,腦海中在回想他的家庭信息。

難道錯了嗎?

不過想想他身上的溫潤氣質,薑晚覺得這才符合自己對盧安的感性認知。班上農村家庭出身的男生女生有不少,但穿衣打扮和說話方式,一眼就可以分辯出來。

可盧安,在她眼裏,一舉一動都很有範兒,比城裏人還城裏人,要是他自己不說是農村人,沒人會往那方麵想。

不過,相對於他的出身,薑晚剛才其實在試探他對黃婷的態度。

她是一個很敏銳的人,能明顯感覺到黃婷對他不一樣,雖然在言行舉止上沒有出格行為,但她還是生出了錯覺。

至於大二那學長,確實是在猛追黃婷,但黃婷一點機會都沒給對方,反而明確告訴對方:我有喜歡的人。

也正是聽了黃婷這句“我有喜歡的人”,薑晚之前才鬼使神差和盧安多說了那麽多話。

要知道一個月前兩個寢室聚餐那會兒,黃婷被劉嘉泉追問時,當著眾人說沒有喜歡對象的啊。

才過去一個月……

當然了,也不排除黃婷是在用這種無中生有的話搪塞愛慕者,好讓那些人死心……

下晚自習後,黃婷問他:“你是跟我去南園8舍,還是我等會把照片送給你?”

盧安說:“我去你們宿舍樓下等吧,大晚上的你不安全。”

黃婷說好。

路上,孟建林和田文靜悄悄走了,過二人世界去了。

有樣學樣,劉嘉泉也拉著劉樂樂溜了,322的男生瞬間隻剩下了盧安一個。

周娟這時眉開眼笑:“哥,你羨慕不?要不我當你臨時女朋友吧,等你真正找到女朋友了我就撤。”

盧安翻記白眼,“瞧你這話說的,太小看你我了不是,我要是想找女朋友,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用得著找臨時的?”

李師師開玩笑說:“班長,臨時的好哇,臨時的可以當正式的用,但不用負責。”

盧安瞟李師師一眼,總感覺這姑娘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說的話他娘的怎麽那麽汙呢?

不過隨後他又釋然,其實在任何時代,汙男汙女都不缺的,這和學曆無關,而是和性情有關,和小時候生長環境有關。

就比如在60年代吧,老家十字路口兩個生產隊裏,私生子就有十來個,這些都是明目張膽地偷人生的。盧安要不是在現實裏親眼見到,誰敢相信30年前會有這等荒唐事?

這還是大家公認為土掉渣的農村啊。

還有一種說法,說80年代初期那幾年,內地比西方還開放,隻是後來嚴打了才有所收斂。

所以說,用後世的過濾眼鏡看20世紀八九十年代,認為這時期的人都很純樸,都很憨傻,那就大錯特錯了。會玩的人,會玩花活的人,在哪個年代都不缺。

要不然妓院幾千年前就有了呢?

周娟聽懂了李師師的話中話,臉紅紅地說:“師師不愧是師師,找你的宋徽宗去吧,別把我們南大汙染了。”

薑晚和黃婷手挽手,在一邊安靜聽著幾人說話,不做聲。

有李師師在,氣氛一直都很活躍,很快就到了南園8舍。

前頭的黃婷轉身對盧安說:“你稍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嗯。”

盧安倒不急,靠著窗戶跟宿管阿姨大眼瞪小眼,然後裏麵抓一大把南瓜子給他。

盧安也不客氣,接過一邊磕一邊問:“阿姨,每次都見你在磕南瓜子,你家怎麽種那麽多?”

阿姨神氣地表示:“我家有人專門從事這個,吃不完,一年四季都有。”

盧安捧個場:“那我有口福了,我以後天天來蹭。”

阿姨人很好,大方說:“你來就是,瓜子管夠……”

就在兩人說話打發時間時,陳麥和兩個舍友從外邊回來了。

四目相視,盧安突然想到這妞的圖書借閱證還在自己手裏呢,一個多星期過去了,竟然也不來找自己要。

兩秒後,陳麥收回目光,同舍友走進了宿舍樓大廳。

隻是沒走出多遠,陳麥回轉身、直直地走過來問他:“你一直盯著我看,你在等我?”

說出這話的陳麥語調非常詭異,黑白分明,沒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她這個人就不存在這個世間一般。

宿管阿姨一臉八卦,南瓜子都帶不嗑了,眼珠子bulingbuling在兩人身上轉。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話,盧安不小心把整顆南瓜子咽了下去,直接被嗆到了,彎腰咳嗽兩聲才說:“不是,我在等她。”

話落,盧安指指剛好下樓來的黃婷。

陳麥立即轉身,眼神冷冷地像天外來客,和黃婷的目光隔空相撞,隨後交身而過,頭也不回頭地走了。

既不提圖書借閱證的事,也不提還錢。

剛才那一瞬,黃婷好似被蛇咬了一口,全身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仔細想想,確定不認識這個人。

“這是你的單人照,四張;這是我和你的合照,一張;這是你和薑晚的合照,也是一張。都在這了,你收好。”黃婷把6張照片放進褐色掛號信封中,遞給他。

“謝謝了,多少錢?”照片拍得不錯,他很滿意,於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句。

黃婷輕抿嘴,微笑道:“不用。”

盧安接過信封,順口一句:“那行,有時間請你吃飯。”

黃婷說好。

盧安:“……”

姑娘,我就跟你客氣客氣,你別當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