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星期四。
下午5點時分,盧安準時出現在了英語角,此刻曾子芊已經等在那了,正在旁邊聽一些人用英語聊天。
他有些好奇曾子芊能不能聽懂?
隨後想到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中專生,80年代的中專生不比後世,含金量那是扛扛的,能考上的都是讀書厲害的尖子生,說不得這女人在英語方麵就有天賦。
看到他過來,曾子芊忙著要起身,但被盧安用眼神製止了。
他坐下說:“以後在這裏咱們就是朋友,不用搞公司裏那一套。”
曾子芊連忙點頭。
盧安問:“最近情況怎麽樣?”
曾子芊匯報:“好,康師傅牛肉麵的廠家市場營銷很成功過,現在這款方便麵在市場上非常火爆,我們批發下去的零售遠比預期的多,11月份前半個月的利潤以及達到了4.3萬。”
這麽多,那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不得破10萬了?
拋出留給公司的保障資金,那一年下來,進入自己腰包不得接近百萬?
謔,這麽一想,他心裏頓時有點小激動。
過了會,他壓下開心,不動聲色地問:“我最近觀你一直在讀英語和營銷方麵的書籍,你可知道康師傅紅燒牛肉麵為什麽能一炮而紅?”
曾子芊知道老板這是在考他,不過她和廠家銷售代表經常溝通,還代表公司參加過一些會議,再結合自身的考慮,她說:
“我覺得康師傅牛肉麵能火爆市場,有兩個主要原因:
一是,我們國內方便麵市場分兩極分化,一邊是國內廠家的廉價麵,幾毛錢一袋,但是質量差,麵條一泡就槽,調味料更像是味精水。
另一邊是進口麵,質量好,但是五六塊一碗,一般消費者接受不了,而康師傅牛肉麵隻要一二元錢,調味料豐富,自然大放異彩。
二是,康師傅廠家很會迎合我們內地人的口味,知道大家比較偏愛牛肉口味,於是以“紅燒牛肉麵”為契機打入市場,在加上一些工藝上的獨樹一幟,這是我覺得它能成功的原因。”
盧安聽得連連點頭,心道李冬眼光終於好了一回,撿到個寶了。自己要是好好培養她,說不定她以後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兩人聊了差不多20分鍾,把公司情況大致了解一遍後,他起身離開了。
而曾子芊則沒急著走,依舊興致勃勃地聽別人用英語交流,似乎對大學裏的一切都充滿了新奇。
食堂隨便吃點晚餐,盧安在操場溜達一圈就回了畫室,今晚他打算把《金陵的冬天》這幅畫畫完。
晚上8點過,當他正收尾最後一處時,門外忽地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敲到第三次,盧安蹙眉,“誰?”
“盧哥,我是薑晚。”李亦然在門外壓著嗓音,學薑晚的說話方式。
李亦然?
對於他的到來,盧安沒一點意外,兩人租房就隔一個樓層,紙總有包不住火的時候,這一天隻是早來和往來的區別罷了。
“等著,我手頭有事。”
盧安說一聲,不為所動,繼續聚精會神地畫畫。
等了一分鍾,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盧哥,開門啊,我要撒尿了,你再不開我就撒門口了啊!”
盧安理都沒理,直到完美收筆才從狀態中釋放出來。
“盧哥,我……”
外麵一直在逼逼賴賴,盧安氣得直接把門拉開,然後靠著門的李亦然一骨碌摔倒在地。
“哎喲!疼死我了,我屁股骨折了!”李亦然摸著屁股哎喲哎喲喊,眼睛則像賊一樣在屋子裏不停亂竄。
當看到滿屋子畫架時,當看到滿屋子畫布時,當看到一副油畫鮮活地出現在視野裏時,李亦然顧不得裝傻了,眼睛瞪圓,嘴巴張地能塞進一個鵝蛋。
好半晌,他爬起來問:“盧哥,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是你的租房?”
盧安給自己倒杯水,還剝一粒紙包糖放嘴裏,“別煩我,自己用眼睛看。”
李亦然走過來,不客氣地拿起桌上的水就喝,喝完擠眉弄眼道:“我就是看到了嗎,可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在學畫畫?
你唱歌那麽好,為什麽還學畫畫呢,你這是不務正業知道不,你這不是純粹浪費音樂天賦麽?
真是氣死我了。
要我說,你就應該跟我組建一個樂隊,你當主唱,你還是吉他手,我是副吉他手,咱兩靠臉蛋和吉他吃遍天下。”
盧安重新拿個杯子到滿水,慢慢喝著。
李亦然逼逼叨叨一番,然後走到畫架前湊頭問:“盧哥,這是金陵啊?還別講,你這畫還畫得有模有樣,跟真的似的,書上的畫都沒你好,學了不少年了吧?是不是從穿叉襠褲學起的?”
見他要伸手摸,盧安突地出聲製止:“別碰,離畫遠點兒,別把口水噴上麵了。”
“麻蛋!你嚇我一跳,一副破畫你對我這麽凶。”
李亦然直起身子,指著畫囂張地問:“這幅畫多少錢,盧哥你出個價,我還一毛都是狗蛋。
我買回去貼寢室裏,我進門摸一下,我出門還摸一下,我要是心情不好了,我摸它三下。”
盧安眼皮跳跳,怎麽就這麽想打人呢?
他起身不鹹不淡地說:“120,你拿走。”
“呼!120!說了半天你對我吼就因為一副120的畫啊,盧哥,你這格局低了,我差這點錢嗎,你沒錢了跟我說,分分鍾拖個百八千的。”
說著,李亦然從兜裏掏出錢包,直接拿出150塊遞給他:“啥也不用說了,看在咱兄弟一場的份上,畫我要了,錢不用找了,拿去買水喝。”
盧安白他一眼:“單位是萬。”
“啥?單位是萬?”
“萬。”
“120萬!你是說要120萬?”
“要不然呢?”
“我看你是想錢想瘋……”
李亦然跳起來炸毛,不過還沒說完,就被盧安一腳踢倒在了沙發上,又在那裏哎喲哎喲。
這次是真哎喲哎喲了!
盧安把杯中的茶水喝完,笑嗬嗬瞅著他,“行了,我下手有分寸,沒那麽痛。”
李亦然抱著大腿站起來,四處走一走,圍著屋子裏四處走一走,某一刻,他不可思議地問:“屋子就一張床,平時葉潤住哪?跟你睡哪?”
盧安翹起二郎,“誰讓你來的?”
李亦然傻乎乎說:“我自己啊,我守株待兔很久了,還用誰讓我來?”
盧安低頭沉思小會,臨了問:“周娟讓你來的?”
李亦然驚奇,一把坐過來,“你怎麽知道的?”
盧安說:“很難猜?用點腦子都會。”
李亦然問:“那你猜是誰跟周娟說的?”
盧安說:“你前麵告訴我了,薑晚。”
李亦然掐自己大腿一下,“我怎麽這麽傻了我,下次把這大嘴巴縫起來。”
盧安問:“你知道是薑晚,是因為田文靜告訴你的吧?”
李亦然對他豎起大拇指,然後勾肩搭背問:“盧哥,薑晚是不是喜歡你?”
這個問題,盧安有些不確定了。
從平日裏地相處看,薑晚對自己應該沒想法。
或者說,這類女人都是天之嬌女,不會輕易對男生動感情。就像1班的徐億洋一樣。
除非真的一下子戳中了她的某個點,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劉薈和清水是典型的例子。
“ting……ting……”
就在這時,BB機響了。
盧安拿出一瞧,發現是俞莞之在Call自己。
這看得李亦然一陣羨慕,誇張說:“回頭我也去買個,然後拴一根銀鏈子別褲腰帶上。”
盧安無語:“你土不土?”
“怎麽土了?我看外麵那些成功人士都是這樣佩帶的啊!”李亦然很是不以為然。
想起這年頭的審美和流行元素,盧安沒法辯駁,栓根銀鏈子別說現在了,再過十年也依舊時尚:“我要去打電話,你呢?”
“你去打電話吧,我幫你守家。”想起周娟的囑托,李亦然心裏奇癢無比,特別想知道他和葉潤的關係,等會趁機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盧安可沒慣他,一手拽著他就往門口走。
“誒誒誒!哥!盧哥……!你怎麽這麽大力氣?”李亦然一個沒注意,已經到了門外。
盧安把門一關,下了樓。
李亦然對著他的背影瞄了許久,決定跟上。
來到校門口,盧安還沒過馬路去打電話,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奔馳停在右邊出口。
走過去問:“俞姐,你怎麽來了?”
俞莞之下車:“路過金陵,想起你的第三幅畫,就特意過來看看,走,陪我去吃個夜宵。”
站著畫了幾個小時後,盧安正好肚子有點餓,“成,今晚想吃點什麽口味的?這片地我熟悉。”
俞莞之環顧一圈,對他說:“燒烤。”
過馬路,盧安點了一些魷魚、雞腿和肉串,俞莞之則要了一些蔬菜。
要了兩瓶啤酒,盧安打開一瓶遞給她,隨意問:“你今晚要回去嗎?”
“你每次都問我這個問題,怎麽,你想留我過夜?可你那就一張床。”
俞莞之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眼睛,自從上回發現他害怕跟自己對視後,就覺得這挺好玩的。
當然了,這也是兩人關係熟悉了,也是兩人有了一個共同奮鬥目標,讓她放下一些戒心,把他當真正的朋友相處。
其實她這些年過得比較冷清,內心也比較孤單,沒有利益瓜葛的知心朋友不多,而且基本都結婚生子了,各有各的忙,平日裏來往最多的就是還單身的伍丹和丁超。
所以,當她一旦認可了盧安後,不談工作時就會放下身上的一切包袱,試著換一種姿態,這樣她輕鬆些,盧安也會輕鬆些。
盧安果然移開視線,跟著說:“你要是圖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收拾一間房出來。”
三室兩廳,除了一間臥室和一間堆畫作的房間外,剛好還空出一間。
俞莞之沉思一會,搖頭:“房間不大,你也許很快就會用到,等我空下來,我到附近再看看。”
說到附近,盧安試探問:“那棟兩層小院,要不還你?”
俞莞之說:“那是我爺爺留下來的,我不是很喜歡,離馬路太近,如今路上的車子慢慢變多了,晚上有點吵,你留著用吧。”
見她如此說,盧安誒一聲,沒跟她客氣。
現在批發公司才起步,離學校又近,他懶得換地方,等以後有必要了,再考慮搬到別處不遲。
菜上來了,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俞莞之忽然糯糯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跟你用餐嗎?”
盧安笑著道:“因為我來自農村,吃飯以讓自己舒服為主,沒那麽多講究,大飯店能吃,這種街邊攤也是常客。”
“對。”
俞莞之柔柔地說,“過去20多年,我進出的地方都講排場,吃飯應酬好像有一套固定流程,原本我也認為這沒什麽,很正常。
可在寶慶你帶我蹲在路邊吃了一回涼粉後,我就感覺生活原來還可以這樣,挺新奇的。”
盧安自我調侃:“看來我在你的這些朋友中,是最不講究的那個。”
有些話一聽就懂,俞莞之自然聽出了他的話外音,會心笑笑說:“你雖然來自小地方,但屬你最有才華。”
瞧這漂亮話說的,盧安都快飄起來了,但又不好自我吹噓,隻得換個話題:“《金陵的冬天》已經畫完了,你記得帶走。”
俞莞之此趟就是為它來的,自是求之不得。
吃完盧安遞過來的一串魷魚,她問:“要不要叫你同學過來一起?”
盧安錯愕,轉身剛好看到了李亦然在隔壁鬼鬼祟祟偷聽,功夫倒是做足了,點了一大盤燒烤。
見盧安和那個比花還漂亮的女人發現了自己,李亦然東西也顧不上吃了,不等兩人開口,起身拔腿就跑。
跑地還很快,一眨眼功夫就過了馬路,進了校門。
不跑不行啊,他不怕盧安,但麵對那個女人時,沒來由地有點膽怯。
俞莞之問:“你同學為什麽要跟蹤你?”
盧安說:“你都猜到了答案,還問甚呢。”
俞莞之聽得好笑:“那我有沒有影響到你的私生活?”
盧安很淡定地說:“沒有。”
俞莞之右手捋了捋耳跡發絲,靜待下文。
盧安悠悠地說:“不是你沒魅力,而是我眼光高,要你這樣的才入得了我的眼。”
俞莞之聽了,到嘴邊的燒烤也不吃了,直直盯著他看。
視線相撞,盧安悄然挪開說:“別這麽大反應好不好,我不是說你。”
俞莞之笑說:“今晚我不走了,明天再走。”
盧安嘴角抽抽,“別這麽調皮。”
俞莞之含笑不語,自顧自地吃,小口小口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