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傑沉默半晌:“我是有些氣不過,清水對他那麽好,他卻要去糾纏清池,難怪大妹非常抗拒談論婚姻的事,肯定是小安在中間使了怪。”

嫂子坐到床邊,安慰道:“八字還沒一撇嘞,這些都是咱媽子虛烏有的猜測,你怎麽能當真呢?”

孟文傑搖了搖頭:“你不懂,擱以前我沒往這方向想,所以沒覺得有什麽異樣,今天下午我在沙發上把過去兩年的瑣事係統捋了一遍,發現很多可疑的地方。”

嫂子問:“哪些地方可疑?”

孟文傑說:“初中時,小安和清水是什麽關係,你應該有所耳聞,那時候這兩家夥躲在老家二樓柴堆裏接、接駁,別以為藏得很好,其實我都看到了。

可這兩年小安變化多大,你難道沒察覺嗎?對清水基本是一直不冷不熱,過去我沒想通原因,如今才知道茬子出在這裏。”

對比一下兩姐妹,嫂子認為各有千秋。

但大姑子因為年歲大些的緣故,明顯更有風情、更撩人,加之這些年對盧安照顧有加,她認為盧安愛上大姑子也是能想通的。

嫂子把這想法跟丈夫說了說,孟文傑聽得陷入沉思,過了好會才開口道:“你這想法可能是對的,大妹的氣質確實更凝練,對異性更又吸引力,小安跟她相處久了,唉……”

話到這,孟文傑講不下去了,又拍了下腦殼,感覺很頭疼。

見丈夫鬱悶,嫂子很是賢惠,沒在這節骨眼上添火加油,而是倒了一杯水給他:“你也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了,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

孟文傑接過水喝一口問:“媽現在是什麽態度?”

嫂子說:“還能什麽態度?現在還在猜測階段,還沒實際證據,如果冒冒然然把這事捅破,你想過該怎麽收場嗎?”

手心手背都是肉,孟文傑也為難,不知道該幫誰?

不過從法理上講,他還是更偏向清水的,因為這樣符合家裏人和外界的期待。

要是小安和清池走到一起了,搞不好現在孟家難得的氣氛說散就散了,以後家裏不得安寧。

但這都是理想情況,而往往理想情況發生的概率總是偏低。

孟文傑非常明白一點:愛情這東西是沒道理可講的。

要是小安真喜歡上了清池,清池也接受了的話,那他這個做大哥總不能去棒打鴛鴦吧?

大妹那麽大年紀了,要是再棒打鴛鴦就錯過了結婚年齡,心灰意冷之下說不好就直往單身去了,那還得了?

這才是孟文傑最擔心的點。

當然,他也害怕小妹走上這條不歸路。

畢竟清水這些年有多喜歡盧安,他全看在眼裏,要是小安和清池走到了一起,想想就替她心痛。

思緒到這,孟文傑好想去二樓把盧安拽出來胖揍一頓,問問他到底要幹什麽?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過這也隻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而已,都是文明人,事情還沒脈絡之前,他不可能真這麽幹。但保不齊哪天憤怒到極點了會這麽幹。

孟文傑兩口子在為三人的事情討論不休,一樓靠東邊的臥室裏,李夢也沒睡著,也在為這事焦頭爛額。

過去幾個月沒見到盧安還好,而今一見到盧安,她就心慌慌地亂,腦海裏總是浮現出一些可怕的畫麵。

中間好幾次她抓起床頭的座機電話,想親自問問大女兒,可臨到節口又放棄了,她害怕把這事鬧大。

十分擔心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走。

她在思慮,要不要找個機會把這目前的情況跟振海說說?事到如今,她是實在沒法子了,隻得求助於丈夫,希望丈夫有高招。

心頭湧出這個想法後,就再也揮之不去,衡量再三,最後還是把電話給丈夫打了過去。

“咚咚……!”

等待中,電話兩聲就通。

“振海,這個點了你還沒睡?”

“今天精神頭比較好,看會書。對了,小安今天不是來家裏了嗎,你怎麽還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了?”

不提小安還好,提到小安,李夢就沒了話家常的興致,當即沉聲道:“振海,你什麽時候有空回趟家,我有個事想跟你說。”

孟振海下意識想問“什麽是不能電話裏說?”,但他知道妻子的性格,要是電話裏方便說,那肯定早就說了。

想了想問:“事兒急不急?”

李夢說:“不急,但我憋在心裏堵得慌,你有時間就盡早回來一趟。”

能讓妻子堵得慌的事情不多,孟振海問:“工作上出了岔子?”

李夢說:“不是,是女兒的事。”

孟振海愣了愣,兩個女兒一直是媳婦的驕傲,什麽時候堵得慌了?不過他沒再深問,也立時明白妻子為什麽要執著當麵跟他說了,於是查看一番日曆說:

“明天我有兩個會要參加,走不開,後天吧,後天我回來吃晚餐。”

得到丈夫這個主心骨的肯定答複,李夢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應聲道:“好,到時候我做香辣豬蹄等你回來。”

孟家夫妻就女兒的事在談話,邵市另一邊的劉家,劉誌文夫妻同樣把話題聚焦到了女兒身上。

見剛洗完澡、一身睡衣的妻子從側邊上床,半坐床頭的劉誌文把書本合起來、把手裏的煙伸到煙灰缸裏抖了抖灰。

忽然問:“今天薈寶是穿的什麽衣服出門?”

吳靜怡右手披了披頭發,臉上盡是意外之色:“怎麽了?今兒是什麽好日子?我們劉大官人怎麽有空關心起女兒穿搭的事情了?”

劉誌文感慨說:“我今天突然發現女兒大了,不再是小時候走路喜歡粘著要我抱的小丫頭了。”

吳靜怡笑著數落他:“喲,還發起感慨來了。小時候我讓你多抱抱,你卻總是喊著忙,現在女兒都19歲了,亭亭玉立,可沒機會了。”

見丈夫悶著吸煙沒做聲,吳靜怡繼續問他:“你問女兒穿什麽衣服出門做什麽?”

劉誌文措辭道:“薈寶今天穿了一套新衣服回來,晚上咱媽想給她洗衣服,卻沒找到換洗的衣物在哪,於是來問我,我跟著在院子裏尋了一圈,也沒發現她衣服洗好晾曬了。”

吳靜怡隨口答:“會不會是提到臥室去了?你問了女兒沒?”

劉誌文搖頭。

吳靜怡說:“薈寶今天穿得白色衣服、黑色7分褲出的門。”

聞言,劉誌文拿煙的手停在了空中,又問:“什麽顏色的鞋子?”

吳靜怡好奇地把頭湊過來,瞅著他。

劉誌文解釋:“我看女兒最近比較注重打扮,我就問問。”

這話到沒錯,女兒自從上了大學後,穿著打扮明顯比高中時更用心,也更得體,她說:“白色耐克鞋。”

白色衣服、黑色七分褲,還有白色耐克鞋,都對上了,橋洞下的一幕清晰可見地再次映照在腦海裏,劉誌文一時沒了聲。

當初在船上的時候,他就覺著男生摟抱在懷裏的那個女生比較眼熟,後來細細觀察一番,感覺女生的身形輪廓像極了薈寶。但那時候他沒看到臉,不敢直接肯定,隻是心裏存疑。

可現在好了,劉誌文幾乎能斷定那就是自己女兒。

吃晚餐時他特意留心過,女兒穿了一套新的衣服回來,之所以能判斷是新的,因為衣服線條、棱角和布的色麵都給足了證據。

由此他推斷:在橋底下,女兒應該是老早就看到了自己和她大舅,然後披頭散發把頭藏了起來,雨停後,她怕自己從衣服上看出端倪,於是新買了一套衣服換上。

為了確認最後一環,劉誌文側頭問:“女兒今晚上穿的新衣服什麽時候買的?”

吳靜怡回憶回憶,道:“沒見過,應該是今天出門逛街新買的。”

說到這個,她就好氣又好笑:“我們單位的劉玲你還記得吧,她看上了你女兒,想要把你女兒謀做兒媳婦,但你女兒似乎很反感,隨便找個借口就出門走了,還告訴劉玲兒子她有了對象,弄起人家母子好尷尬。”

見丈夫沒做聲,隻是定定地瞧著自己,吳靜怡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忍不住問:“你今天有些奇怪,是怎麽了?”

劉誌文把最後一口煙吸完,掐滅煙蒂開口詢問:“等下告訴你,薈寶的高中畢業照你手裏有沒有?”

吳靜怡回答:“有,不過在家裏。”

說完,她耐不住又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兩口子就一個獨生女,劉誌文在這件事上沒打算隱瞞媳婦:“我今天坐你哥的漁船回來時見到了薈寶……”

隨著丈夫一五一十把看到的和猜測的講出來,吳靜怡傻愣在了原地,一時間頭發也忘記打理了,眼裏全是不敢置信。

那可是讓她引以為豪的寶貝女兒啊,從小就聰慧過人,學習也好,生活方麵也罷,就沒讓她操心過,一路走來真是太省心了。

自己的女兒哪裏不了解呢?外在條件十分優秀,又考上了北大,以前倒是有不少男生搭訕討好她,但沒一個能讓女兒入眼的,說一句“眼睛長在腦莫心”都不為過。

可就是這樣一個眼高於頂的女兒,丈夫卻猛然告訴她:女兒戀愛了,有了喜歡的對象,不僅摟抱在一起,還發生了更親密的接觸。

這、這真真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感覺比戲裏的故事都更荒誕。

才大一啊,那個男生是誰?是怎麽把女兒帶偏的?有什麽魔力讓女兒前後像變了個人似的,發生這麽大轉變?

這一切的一切,讓吳靜怡不淡定了。

就好比懷揣了19年的金元寶,突然被人偷走了一般,心情波動極大,非常煩躁和鬱悶。

空氣死寂小半天,吳靜怡忽地抬頭打破僵局:“你懷疑這男生是女兒的高中同學?”

劉誌文分析:“這事發生在寶慶,如今又是暑假,那男生十有八九是寶慶人,大概率是高中同學,小概率是初中同學。”

接著他補充一句:“對方應該比較優秀,應該也是大學生,不然吸引不了薈寶。”

吳靜怡聽懂了:“所以範圍不大,這個男生不難找。”

劉誌文就是這意思。

吳靜怡問:“你問高中照片,意思是你看清了男生的長相?”

劉誌文點頭:“隻要出現在照片上,我定能認出來。”

聞言,吳靜怡深吸了一口氣,心思繁雜。

次日。

天還沒大亮,一夜輾轉難眠的吳靜怡就叫醒了身側的丈夫,“走,我們回家。”

劉誌文難得休個假,本想賴會床,可看到妻子的黑眼圈後,什麽也沒說了,跟著穿衣起床。

來到一樓,兩口子碰到了劉薈外婆。

外婆背了一籃子辣椒回來,遇到兩人就說:“今天怎麽不多睡會兒?”

吳靜怡說:“媽,我和誌文出去散會步,早餐就不回來吃了。”

外婆眼珠子瞪開:“散個步還不吃早餐了?”

劉誌文笑著解釋:“我和靜怡等會還要回趟家,家裏落了個東西。”

外婆扯著嗓子喊:“那你們中飯之前可要趕回來,等會老二一家子和老四他們都會回來了。”

兩口子滿口答應的好。

來時修哉悠哉地坐船,現在吳靜怡火急火燎地為了趕時間,直接雇了一輛摩托車去市區,距離不是特別遠,15分鍾左右就到。

好久沒見妻子這般風風火火了,後麵跟著的劉誌文大感吃不消:“你慢點,慢點,走這麽快,我腳都差點扭到了。”

吳靜怡說:“我慢不起來,咱女兒才大一哎,就被男生盯上了,這樣下去大學四年那還得了?怕到時候骨頭渣子都吃的不剩。

我很想看看那男生長什麽樣?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能讓薈寶對他如此不設防。”

說完,她還不忘伸手拉丈夫一把,“快些走,一有時間就知道釣魚,把身體都釣荒廢了。”

劉誌文欲哭無淚,釣魚佬的快樂,局外人還真理解不了。

這邊兩夫妻在往市區的家裏趕,那邊劉薈也一早起床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起這麽早,但想到今晨盧安要趕早坐火車去羊城,就一骨碌爬了起來。

簡單洗漱一番,劉薈下樓就對院子裏剪紅辣椒曬的外婆說:“外婆,我早餐不在家裏吃了,我出去散會步。”

“薈寶你也要去散步,你也不吃早餐?”外婆聽得錯愕,這一家子是遇邪了不成?咋就這齊心?

聽到“也”字,劉薈心思活泛,頓時停下腳步問:“還有誰這麽說?”

“還能有誰,你爸媽。”

回答完,外婆還順嘴來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要回趟家?”

劉薈心突突地跳了下。

她不傻,頓時猜到了爸媽回家目的同自己一樣,隻不過他們是要去找照片確認,她則想回家藏照片。

藏自己和盧先生的雙人合照。

這合照是畢業時分,她花了點心思和技巧主動找盧安拍得。

思緒到這,她一臉慘兮兮地問:“我爸媽回家了?走多久了?”

外婆看向院外說,“有會了,租了隔壁陽子的摩托車走的,說是什麽東西落家裏了,得回去拿。”

劉薈臉色瞬間垮了,暗暗苦惱:盧先生啊盧先生,您就自求多福吧,抱是您抱的,親也是您親的,媽媽要是找我問話,我要不要控告是您強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