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一輛麵包車駛進了鼓樓區。

到地兒了,初見停下車,探頭望著步步升門口人來人往的顧客,邀功似地說:

“哥,你看!自打搬到這裏以來,我們的生意每天都有這麽多人,好得很。

要是碰上了節假日,我跟你說,客流高峰期連腳都沒地方放。”

初見這話一點都沒誇張,外麵的人流量確實大。

雖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此時進出的人群竟然不比後世一般超市的客流量低,這就相當令人興奮。

不過想想也是,後世即使經濟提上去了,大家兜裏有了幾個錢,可架不住各種各樣的超市多啊。

有些地方一條街竟然有4家大型超市,密度大的超乎想象。

而觀現在,步步升可以說是一支獨秀,周邊連個像樣的競爭對手都沒有。

不論是規模也好,還是品質、誠信、價格、內飾設計、服務水準和管理理念在這年頭都超出同行一大截,簡直是降維打擊好伐,生意怎麽可能不好?

在車內細致觀察了會,盧安對下半年要開大型超市心裏有底了,於是心情大好地調侃初見:

“你什麽時候學會了‘客流高峰期’這樣的高端詞匯?這可不像你。”

初見摸摸頭,嘿嘿兩聲後,很是光棍地承認道:“我這是跟曾姐學的,平日裏她總是抽空讀撈什子經營管理方麵的書籍。

她嘴上說的次數多了,我就在後麵跟著撿了幾個用來裝逼。”

盧安聽得哭笑不得,好想一巴掌呼死他。

咋就那麽中二咧?

同樣是人,同樣是爹媽生的,差不多同時跟著自己,一個勤奮好學,一個天天就知道用蠻力做事,差別有如阿根廷足球隊和國足,壓根就不是一個維度的物種。

見他下意識往後縮脖子,盧安放下手,沒好氣道:“下車,跟我進去看看。”

“好嘞!”

初見趕忙跑下去,狗腿式地幫著拉開車門。

跟隨人流走到門前,盧安忽地停住了腳步,看初見人模狗樣地在旁邊跟著,他揉揉眉心說:

“你給我買一頂鴨舌帽來,然後到外麵等我。”

初見想了老半天才懂他的意思,這是學的電視裏的?

要來微服私訪那一套?

不過即便猜對了也不敢違拗,轉身屁顛屁顛買帽子去了。

沒多久,初見買了兩頂帽子回來,一頂黑的,一頂綠的。

隻見他獻寶似地送到跟前:“哥,我挑了兩個最帥氣的,你要哪一個?”

盧安嘴角抽抽,伸手拿起黑色鴨舌帽戴頭上,然後嫌棄地說:“綠的歸你了。”

初見把綠色帽子戴頭上,雙手把正把正:“嘿嘿嘿,選帽子你眼光不如我,我覺得這個更潮,我剛才一眼就相中了它。”

小翠的名字含有綠色。

這二貨又喜歡綠帽子……

盧安悄咪豎個大拇指,轉身進了步步升。

雖然曾子芊已經有一個月不在這裏了,但店內依舊井井有條,不管是貨物擺放,還是衛生,還是服務,硬是挑不出一點毛病。

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爺已經不在江湖,但江湖中還流傳著爺的傳說”?

這樣看來,曾子芊駕馭手下有點東西啊,是個人才。

快逛完時,在一拐角碰到了李冬,後者一身紅色工作服,正在幫一眾大媽稱雞蛋。

盧安躲在一邊觀察了會,兩月不見,發現李冬仿佛變了個人。

不僅對顧客客客氣氣,連帶那張笨拙的嘴巴子都變利索了,三言兩語就和大媽們打成了一片,有說有笑。

有位大媽問:“李冬,你要開學了吧?”

李冬說:“阿姨,你說對了。”

大媽又問:“那以後還能在這裏看到你不?”

在大媽的注視下,李冬化身為大暖男,親切地說:“能啊,這公司是我叔叔開的,我放假就會過來兼職。”

大媽點了點頭,帶著一種莫名地滿足地離開了。

等一幫大媽走得差不多了時,盧安順手拿起一板雞蛋放稱台上。

見狀,李冬習慣性地抓一個袋子幫他裝雞蛋,頭也未抬。

盧安故意啞著嗓子問,“小哥,一斤大概幾個雞蛋?”

李冬還是沒抬頭:“小的8個左右,大的6、7個的也有。”

“那就差不多是八分錢一個雞蛋?”

“是呀,你看我們這裏的價格比外麵便宜吧,外麵的東西質量比我們差,單價卻要一毛,有的甚至要一毛二。”

盧安換個話題逗他:“你們這除了賣雞蛋,還賣人不?”

“啥?賣啥人?”李冬終於抬起了頭。

盧安不讓他看到正麵,不著痕跡望向了別處:“就是你賣身不,我們老板娘看上了你,你出個價,多少錢一夜?”

老板娘看上了我?出個價錢?李冬頭暈乎乎的,心想媽媽批哦,老子啥時候這麽有魅力了,我那盧兄弟還差不多。

他下意識把頭往盧安帽子底下鑽,想要看清對方的長相。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下一瞬,李冬發出了豬叫聲:“我艸!盧安我艸你大爺!老子天天在這裏幫你做苦力,你跑到外麵瀟灑就算了,一回來就瞄上了我屁股,太他媽的氣人了!”

李冬光速繞過打秤台,狠狠地一把抱住了他,抱離地麵來了個360度旋轉。

臨了放下他給他肩膀一拳,肥碩地大嘴巴笑得合不攏嘴:“你小子終於曉得回來了,我都快熬成了苦哈哈!”

盧安撿起掉落在地的帽子,“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我剛才可是全瞧見了,你和那幫子大媽關係好的很,就差點哥哥妹妹叫上了嗬。”

“哈哈,怎麽的?就允許你有女人緣,不許我有啊?雖然那些是大媽,但也是異性啊,總比一幫攜槍帶棒的家夥強。”李冬一邊挽尊,一邊嘚瑟。

盧安伸手摸摸他的大肚子,“你這是吃尿素了?怎麽胖成這樣?二師兄都比不過你。”

李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神氣地說:“這是一門學問,你這童子雞不懂。

我家老曾就喜歡大肚子,說肉肉的有感覺,總愛把頭枕在上麵睡覺。”

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曾子芊竟然還有這嗜好,奇葩啊!盧安服氣了。

問:“你和曾子芊最近有聯係沒?”

李冬回答:“聯係啊,他是我婆娘,敢不聯係嗎?一個星期通次電話。”

盧安問:“她跟你談了那邊工作上的事情沒?”

提到這事,李冬聲音變小了:“兄弟,你難道還不知道?過去一年多,她從不跟我說生意上的事,說這是商業機密,隻跟老板匯報。”

話到這,他很是不爽,非常氣憤地罵街:“你是她老板,我是她老公,合著我這個老公還不如你這個老板!”

盧安聽樂了,開懷大笑。

許久不見,兩人像老樣子互相調侃一番後,盧安問:

“你在這裏工作了快兩月,最深的印象是什麽?”

李冬脫口而出道:“團結!有朝氣!”

盧安默默點了點頭,和自己觀察到的情形差不多。

原先還擔心那些國營菜肉市場過來的老員工會出問題。

比如怠工啊、散漫啊、消極和挑刺找茬啊等老毛病。

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他也就放心了。

不一會,有一隊大媽大嬸來打秤了,李冬立馬丟下他跑了過去:“我先工作了,你也去忙,晚上咱兄弟一起吃個飯。”

接著他惡狠狠地補充一句:“你是資本家,你請客!”

盧安笑著說行。

哎,奶奶個熊的!感覺李冬是真真變了!

這個狀態變得比上輩子還要好了,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都要歸功於曾子芊的功勞。

這就是論一個男人背後有一個優秀女人的重要性。

又在店內暗暗走訪了一遍,盧安派人把初見叫進來,然後開始查看這兩月的賬本。見查不出問題後,後麵的倒是沒過問了。

下午兩點左右,盧安把一個黑色塑料袋裝入背包中、隨後走出了步步升門店,裏麵是30萬。

初見不放心,怕他出意外,還特意吊在後邊。

去銀行的路上,盧安在一個十字路口遇到了熟人,肖雅婷。

旁邊還有她姐姐肖葉晴。

盧安看到姐妹倆時,兩姐妹也第一時間看到了他。

不同於妹妹肖雅婷地主動招呼,肖葉晴看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出於業績壓力,以前曾考慮過用身體留住盧安這個大金主,可盧安根本不給機會哇,還是把存款分流到了其它銀行。

“盧安,你吃中飯了沒?”

肖雅婷推著自行車走了過來,臉上都是熱情洋溢的笑容。

盧安說:“吃了的,你呢?”

肖雅婷問“我剛從家裏吃了過來,你這是去哪?”

盧安隨意說:“去辦點事。”

肖雅婷掃了眼他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走近一步低聲詢問:“去存錢?”

盧安略帶深意地看著她眼睛,笑著沒做聲。

同時在思忖:根據過去一年的接觸,按道理肖雅婷不是這麽沒腦子的人啊,今天怎麽赤果果地問出這種蠢問題?

難道和她姐姐有關?

接收到盧安帶有壓迫性的眼神,肖雅婷有些尷尬,但還是咬咬牙說:“盧安,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

聞言,盧安覺著自己可能猜對了,麵前這姑娘有求於自己。

而求得是什麽,不言而喻嘛,剛才對方已經給了答案。

聽到妹妹這說辭,邊上的肖葉晴臉色猛地生出變化,稍後又強迫自己把心情平複了下來。

把兩姐妹的神情盡收眼底,盧安想了想說:“晚餐我跟人約好了,不……”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肖雅婷問:“那明天,明天有空嗎?”

這麽急切的?

盧安詫異,沉默片刻說:“這樣吧,我先去辦點事,咱等會再聊。”

肖雅婷好想央求他把錢存到姐姐所在的建行,可瞄眼凶神惡煞的初見後,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努力笑說:

“好,這裏離南大不遠,我到時候去校門口等你。”

盧安嗯一聲,同肖葉晴點下頭,越過兩女走了過去。

穿過十字路口,盧安走了大約200米後,突地停下腳步。

扭頭問初見:“問你個問題,如果有人有求於你,你會不會幫?”

沒想到初見直接飆一句:“我隻報恩,還報仇。”

碰到這二愣子,盧安氣得蛋疼,“說人話!”

初見嘿然,“哥,我不傻,剛才那女的是你同學吧,我曾在南大校門口撞見過好幾次,她和葉潤姐走一起。”

盧安眉毛挑了挑:“撿重點說。”

怕挨打,初見先退後一步:“重點?重點就是這女的有求於哥你,她今後拿什麽還?”

盧安抬腿就要踹他,可發現踹不到,差了點距離,於是歎口氣說:“你怎麽長歪成這個樣子了。”

“長歪?”

初見撓撓頭,道:“我和你不一樣,讀書不行,打架也不行,從小就隻能拿命去掙錢養自己養妹妹,我們這種下九流混混做任何事都講究一個回報,隻有肚子飽了才敢想幫別人這種事。”

盧安問:“我記得你挺講義氣的,人快被捅死了都沒出賣李家。”

初見把頭搖得叮當響,強嘴說:“哥,你別拿話騷我。李柔哥哥和李柔曾對我有恩,我怎麽能背叛恩人,那和畜生有什麽兩樣,我們哥幾個吃不飽穿不好,但義氣為先。”

盧安瞅了他一陣,沒再這個問題上繼續為難他,回到之前的話題:“要是有能力幫呢?”

初見收起剛才的嬉皮笑臉,低頭認真地說:“換我,我會幫的吧,要是你和李柔兄妹不幫我,我早就像野狗一樣死在了臭水溝裏,這個垃圾世界還是得有人先伸出手的。”

這話雖然糙,但還挺在理。

盧安抬頭望了望天,太陽高高掛在藍藍的天上,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生疼。

下一秒,他轉身往來路返回。

快要靠近建設銀行的時候,初見在背後冒然出聲:“哥,你和李柔還有聯係不?”

盧安問:“怎麽了?你想見見她?”

初見像小雞仔似地猛搖頭:“我啥身份?她估計早就記不得我這號人了。

我隻是好奇,在寶慶的時候,她對誰都不放在心上,包括她爸爸和哥哥嫂嫂,唯獨記掛著哥你。

那天我記得特別清楚,她被人追殺快走投無路時,還遺憾說好想見你最後一麵,說怕死了就沒機會了。”

話到這,初見頓了頓,接著道:“快過去一年半了,李柔還像當初那麽愛你嗎?”

愛?

盧安並不覺得性格極度自我的李柔真的愛過自己。

她曾經可能對自己有好感,不岔被清水搶了先,然後設計報複清水。

後來經曆家庭變故可能大徹大悟了,認清了內心,遂斷了跟自己的聯係。

他抬腳走進銀行說:“李柔是一個缺乏信任感的人,怎麽可能會真正愛上一個人?

那些年不過是一種執念罷了。”

缺乏信任感?執念?初見望著盧安的背影,爾後甩了甩臉皮子,似懂非懂地跟著走進銀行。

此刻正是下午上班的時間段,大廳辦理業務的各個窗口都排起了老長的隊伍。甚至還有人因為插隊的瑣事在吵嘴。

不過這些都和他沒甚幹係,他如今是別人眼裏的大款,去的是貴賓室。

見到盧安出現,見到盧安去而複返,vip室的肖葉晴眼睛瞬間放出萬丈光芒,喜出望外地迎了過來,還親自躬身倒了兩杯水。

“盧先生,你來了。”

“嗯。”

此時vip室內沒其他人,初見看到肖葉晴這幅樣子,連水都沒喝,就很有眼力價地退到了門外。

不過肖葉晴見子打子,很會來事,還是把水送到了門外的初見手裏。

盧安接過杯子喝口水,隨即放下杯子,從包裏拿出黑色塑料袋放櫃台上,把存折遞到窗口說:

“存30萬。”

肖葉晴辦理業務還是那般熟練,接過存折、數錢、驗真偽,沒一會兒就弄好了。

等到盧安拿回存折要走人時,她忽然出聲叫住了他:

“盧先生!”

盧安停在原地,側身望著她。

肖葉晴雙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拳,鬆開,又握了握拳,又鬆開,最後一鼓作氣地站起身、走過來問:

“等會是要去南大校門口跟雅婷見麵嗎?”

盧安點下頭,沒出聲,靜待下文。

見他定定地注視著自己,肖葉晴又有點緊張了,扭捏了好會才開口說:

“我能猜到小妹去找你為了何事,不過她還、還……

要是盧先生還能看我入眼,我、我願意為盧先生做任何事。”

一句難以啟齒地“任何事”出口,肖葉晴好像虛脫了一般,渾身無力,背後冒著大片大片冷汗,差點把白色製服襯衫浸濕。

盧安沉默了,也不急著走了。

稍後找個位置坐下問:“是遇到了難事?”

見盧安沒有一走了之,肖葉晴鬆了口氣,然後解釋說:

“家裏出現了一些變故,小妹現在有點病急亂投醫,我怕她不顧一切地找你。”

盧安沉吟一番,問:“方便說說麽?”

前麵那種令人不齒的話都說出口了,此時的肖葉晴倒也不那麽為難了,豁出去講了家裏變故。

原來前段時間肖家大哥因為下崗同妻子鬧矛盾離了婚,後來借錢做生意又被騙子把錢騙光,一氣之下想不通上吊自殺了。

身體本就不好的肖母得此噩耗,更是悲傷過度走了。

眼看著一夜之間唯一的兒子沒了,老伴沒了,兒媳婦離了,年老的肖父承受不住這個巨大打擊,心梗發作,後麵雖然搶救過來卻隻能躺在**靠藥吊著一口氣。

而上麵的大姐同樣也下崗了,家裏就剩下了肖葉晴這一份工作……

聽到“上吊自殺”四個字,盧安腦子就嗡嗡地亂,讓他想到了自己父親,想到了從童年一直延續到現在的那個噩夢。

真是一個悲慘的世界誒!

默默歎口氣,盧安壓了壓情緒,再次問:“銀行工作很有壓力?”

肖葉晴想說點什麽,可一下子又不知道怎麽開口了,選擇默認。

上頭一個領導似乎看中了她的身子,幾次暗示被她無視後,就一直用增加業績指標的方法對她施壓,要是連續幾個月完不成業績就得卷鋪蓋滾蛋。

對方目的就是逼她就範。

她沒背景沒人脈,家庭條件更是一言難盡,這年頭怎麽去完成業績?除非老天看不過眼了,天降一個貴人給她。

其實她覺得找盧安未必有效,畢竟他是一個局外人,上頭隨便變個花招就能拿捏住她。妹妹想去求他無異於是在絕望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當然了,肖葉晴還看透了一點:妹妹想用身體吊住眼前這個有錢人,以做金絲雀的代價為家裏換一個機會。

至於機會是什麽?

兩姐妹也說不清楚,大概、大抵就是姐姐被銀行炒了之後,能有一個去住,保留一個希望。

盧安本想問問每月吃藥的花銷大不大?但這話臨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不是廢話麽?

要是能抗住,那個平日裏特別愛笑的肖雅婷怎麽會不自愛?

真是沒想到,短短一個暑假,金陵這樣繁華地城市裏卻藏著這樣的傷心事。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沒錢鬧的,沒錢的時候一分錢都能難倒英雄漢,何況還是一個救父心切的肖雅婷。

盧安問:“肖雅婷和她男朋友關係怎麽樣了?”

肖葉晴抬頭看了看他,“她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學,家裏也遭到了下崗。”

得,言外之意就是誰也不比誰好,她男朋友家裏估計也是一片愁雲慘淡。

盧安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每個月的業績劃分是多少?”

肖葉晴猶豫著說了一個數。

盧安聽了差點直冒白眼。

他娘的咧,這年頭一個普通家庭一年能掙多少,能存多少?金陵又有幾個人能拿出百萬資金?

動不動就大幾百萬的存儲業績,不是故意把人往死路上逼麽?

除非她家裏有人在賣彩票。

或說現在彩票也還沒出現啊,嚓,這最後一絲機會也沒有了。

盧安說:“你有你那個領導的名片沒?”

肖葉晴錯愕,隨即立馬反應過來,一路小跑到櫃台裏去找,最後拿了兩張名片出來。

一張是領導的。

一張是肖葉晴自己的。

見盧安盯著自己的名片打量,肖葉晴從頭到腳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恥感。

嗯,羞恥感中間還夾雜一絲期待。相比那個肥頭大耳的領導,她更願意便宜了盧安。

當然,她怕妹妹走錯路,也有用自己代替妹妹的意思。

再說,她身材比妹妹好,又經曆過男女之事,在那方麵隻要自己舍得放下臉皮、主動投其所好的話,說不得會給盧安這種少年一種不一樣的體驗。

盧安把兩張名片揣兜裏,起身說:“名片我先收了,下個月再見。”

一句“下個月再見”,肖葉晴一直比較忐忑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親自送他到門口。

回到車上,盧安先是在位置上靜坐一會,而後對初見說:“送我去南大。”

初見瞄了瞄他,到半路上猛地搓一句出來:“哥,我覺得她姐姐更有味道。”

“滾!”

盧安氣得,出於本能就想踹他,可看他在開車,又收了腳,“你看上人家姐姐了?”

初見甕聲甕氣道:“我有小翠就夠了,其她女人對我來說都是那、那……

哥,那戲裏怎麽說來著?”

盧安說:“紅粉骷髏。”

“對!”

初見一拍大腿,叫喊道:“就是那紅粉骷髏,我每上一次床,就要短壽幾個小時。

一年要是上365次床,就要短壽幾個月,要是再多個女人,嘿!不敢想!這是傻憨憨才幹的事,我不要,我要活命。”

盧安幽幽地冷瞅著他:“車子靠邊停,人滾蛋。”

“哥……”

“下車!”

麵包車開走了,留下初見在馬路邊瑟瑟發抖地吃著灰:“難道我又說錯話了?”

一分鍾後。

初見猛捏自己的大腿,自言自語道:“我好像是說錯話了,清水姐,南大還有個黃婷嫂子,哥,你一定要保重!”

建行到南大走路就十來分鍾的樣子,開車就更短了,幾下幾下就到。

把車停在兩層小樓院子裏,跟裏麵的初見妹妹打聲招呼後,連屋都沒進,就直直地往校門口行去。

肖雅婷果然在那,手裏還拿著兩瓶水。

看到他過來,連忙遞了一瓶水給他:“盧安,這天好熱,你喝口水。”

盧安接過水,卻沒喝,而是說了句:“我剛從建行過來,喝過水了。”

初聽“建行”二字,肖雅婷臉上全是高興,知道她之前的舉動有效果了,給二姐增加了業績。

可緊接著她又無比緊張地問:“你見到我二姐了?”

“見了,還聊了會天。”盧安沒隱瞞。

心虛的肖雅婷突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盯著水泥地,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

大家誰也不是傻子,盧安看似什麽都沒說,卻什麽都點透了。她能憑借真才實學考上南大,這點智商還是有的。

肖雅婷心存僥幸,垂死掙紮問:“我二姐都跟你說了?”

盧安意味深長地講:“你二姐比你想像得要聰明。”

肖雅婷麵色蒼白,半晌囁嚅道:“我還以為、還以為……”

場麵一度死寂。

過了會,她歉意地開口:“我有自知之明,夢蘇那麽漂亮那麽喜歡你,過去一年你都假裝看不到。

我隻是沒辦了,把認識的人都篩選了一遍,你是最有能力的,才想試一試,今天唐突你了,對不起!”

盧安安慰她:“不用說對不起,我來自農村,從小窮過、苦過,能理解你。”

這話他是說的真心實意,那些年都窮怕了。

或者說,如今這年頭又有幾個人沒窮過?都是這樣走過來的,誰也別瞧不起誰。

肖雅婷認真地說了聲謝謝。

盧安思量一番,問她:“你是不是知道我的錢是怎麽來的?”

肖雅婷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知道。”

見他還看著自己,她解釋:“我經常能在路上遇見今天跟在你屁股後麵的那人,有一次我好奇,就騎自行車跟了過去。

後麵進了一家步步升門店,在裏麵我還看到了另一個女人,大家都叫她曾經理。”

原來如此,想來也是如此。

她跟葉潤一個寢室,平常走得近,或多或少見過曾子芊同自己接觸過。

人嘛,要是不注意,可能什麽都聯想不到。要是偶然撞見了一個節點,就豁然開朗了,平時不經意看到的東西就都能關聯起來了。

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這樣被發現的。

盧安笑著重複前麵一句話:“你比我想象地要聰明。”

肖雅婷不知道怎麽接這話,良久鼓起勇氣問:“那我二姐……?”

盧安從兜裏掏出她二姐的名片,遞過去。

這舉動看似什麽都沒說,卻在變相告訴她:你二姐和你存了一樣的心思,她想代你做傻事,如今把名片給你,代表我盧安行事光明磊落。

盯著名片,肖雅婷先是不敢置信,接著又覺得理所當然。

末了再次道謝:“謝謝你,盧安,你是個好人。”

被人發了好人卡?

盧安笑了笑,好久沒聽人說自己是個好人了,自己對別人都是說“我不是一個好人”。

不過話說回來,能讓他說出“我不是一個好人”的對象沒幾個,都是他想渣得對象,真真就壞的流膿。

他問:“你大姐還在找事做?”

肖雅婷回答:“好多人都下崗了,大家都在找事做,可事就那麽多。”

盧安掏出筆,寫下一個電話號碼:“這是步步升曾經理的聯係方式,讓你大姐去找她。

那裏的工資比一般地方高,隻要你姐能吃苦不嫌累,是一個好去處。”

肖雅婷看著紙條問:“會不會讓你為難?”

僅此一問,盧安就覺得這個姑娘心地不錯,值得幫忖。

他說:“不會,步步升下半年要進行升級擴張,需要大量人手。”

聞言,肖雅婷沒有負擔地把紙條收了起來,心情稍微顯得開心了幾分。

認真對他說:“盧安,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盧安擺擺手,“不用,咱們是朋友,再說我也沒幫到什麽大忙。”

今天見麵的目的一開始就是歪的,兩人沒好聊多久就散了。

看到盧安過馬路,看到背影越走越遠,肖雅婷好想問問:盧安你為什麽要幫我?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盧安還真沒什麽固定公式,隻是一種偶然的行為罷了。

要說有一點因果,那就是“上吊自殺”觸動了他,他恨這種事,也見不得這種事。

太陽仍舊在頭頂上,時間尚早,盧安趁機去了一趟服裝店。

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劉樂樂,她現在忙得很,一個人要同時服務四個顧客,口一直在那裏劈裏啪啦講個不停。

盧安自來熟地找張凳子坐下,然後安靜地看著店內發生的一切。

半個小時左右,劉樂樂終於得空了,攏共賣了6套衣服,收獲不小。她笑嘻嘻地靠過來:

“老板,你可終於出現了,我家阿娟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兩個月都沒盼到你人。”

盧安問:“周娟呢,她人去哪了?”

劉樂樂回答:“你們真是不湊巧哦,她回了溫州老家,昨天早上走的,說家裏有點事。”

盧安問:“大概哪天過來?”

劉樂樂回話:“在家待不了多久,東南大學那邊的新店馬上要開業了,她會在28號之前趕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