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慶村的那間出租房,梅豔還沒回來,幸好早上分手的時候梅豔從鑰匙鏈上取了把鑰匙給我,不然我還進不了門。

一個人在屋裏特別寂寥,連個電視都沒得看的,不知如何打發時間。

在**呆坐了會,總是想象著我不在身邊的那些日夜,梅豔一個人獨守冷清空房的情景,心裏很是難受。尤其是昨夜,她竟然飯菜做好了也舍不得吃,餓著肚子獨立窗前,等我等到深夜。

忽然覺得自己總該做點什麽,好好補償下梅豔。

說以後對她好,那似乎太遙遠也太飄浮,誰都不能確定明天自己真能做些什麽?計劃沒有變化快,也許想得五彩斑斕一片光明,而自己卻根本就沒有明天了。

這未免太悲觀太殘忍,但對一些不幸的人來說,那確實是個事實。

我從來沒覺得我是個幸福的人。

我想我應該珍惜眼前,哪怕是給她掃掃房間洗洗衣服也行。

可我沒看到她換下的髒衣,她很勤快,換下的衣服都洗得幹幹淨淨,晾曬在外麵過道上的鐵絲上,像一麵麵素潔的旗幟,在冷風中輕輕搖擺。

房間雖小,卻更是收拾得整潔有序,再用不著我畫蛇添足。

隔壁那個帶小孩的女鄰居正在過道上做飯,菜放進油鍋裏的嘩啦聲,提醒了我。

梅豔昨晚做好飯菜等我回來,我今晚為何不做好飯菜等她?

我匆匆的去菜市買菜,心裏說不出的興奮。卻擔心我買好菜她已回來了,我的全盤計劃都付之東流。

好在我把菜提回家的時候,她並沒回來,我也沒給她打電話,我一心隻想給她感動給她驚喜。

我在過道上淘菜的時候,隔壁那個小孩不時往我身邊跑。

是個小女孩,估計還不到三歲,挻可愛也挻調皮,老是伸出又白又嫩的小手動我的東西,尤其喜歡耍水。

她媽媽喚了她好幾次,她也隻當沒聽見。

她媽媽有些生氣了,一邊罵一邊過來拉她走。

小女孩跺著腳哭,手還是放在我淘菜盆的水裏。

我對她媽媽道:“別那麽凶孩子,好奇好動是小孩的天性。”

並在身上擦了擦濕手,抱著小女孩的雙肩道:“小妹妹乖,別哭哈,媽媽壞哈,叔叔幫你。”

小女孩一邊用手背抹眼睛,一邊厥著小嘴道:“壞媽媽,壞媽媽!”

小女孩的媽媽是個少婦,看上去年紀比梅豔還小,不過遠不及梅豔漂亮。是那種我們鄉下隨處可見的普普通通的女人。

小女孩說她是壞媽媽,她卻沒生氣,反是不好意思起來,臉紅紅的,不敢正眼看我。

小女孩慢慢不哭了,我放開小女孩繼續弄菜,小女孩依舊在我腿邊纏來繞去。

她媽媽忽然問我:“你很少在家?”

她的聲音很低,微顫。

我點點頭,心裏卻有點慌。

她以為我是梅豔的……這間小小的出租屋便是我和梅豔漂泊異鄉暫時居住的家。

她又問:“你很喜歡小孩?”

我笑笑,搞得也有點不好意思看她了,隻把眼睛去看孩子,道:“當然。就是小動物,我都會覺得特別可愛特別有意思,更何況是小孩子。”

她說:“那你們為什麽不生一個?”

我沒回答,臉紅了,心跳得更厲害。

沉默了一會,她說:“是你不行還是她?要不我給你們介紹位大仙,是我們鄉下普渡寺的,很靈的。我和孩子他爸十七歲就同居,也是好多年沒孩子,去求醫院,吃了藥也沒什麽效果,後來還是奶奶帶我們去普渡寺拜了那位大仙,才有了這孩子的。”

她雖然愚昧,雖然徹徹底底的誤會了我和梅豔,搞得我十分窘迫,臉紅到了耳根,哭笑不得,卻半點也無法對她生氣。

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她繼續下去,好在這時另一家鄰居也回來了,她本來就害羞就有點顧忌,此時更不好意思起來,假意嗔罵了幾句孩子不聽話,回她那邊繼續弄她的飯菜去了。

直到我把飯菜弄好,一碗碗的擺滿屋內那張小小的餐桌,也不見梅豔回來。

小女孩早已回她媽媽身邊去了。

我一個人在屋裏,坐立不安又百無聊賴。

好幾次跑到外麵過道上去張望,都不見梅豔的蹤影。

外麵已是夜色一片。

我伸手去衣袋裏摸了好幾次手機,但終於還是被我咬牙忍住了。我說過,我要給梅豔感動給梅豔驚喜。

最後我踱到窗前,在心裏和那兩隻金魚對話。想象它們就是另一個我和梅豔。它們給我訴說它們的悲歡纏綿,我給它們傾吐我們的柔情蜜意,尤其是凝視著那隻紅色的金魚,對它表達我的感激。是它的堅強,是它的從危難中苦撐過來,讓我和梅豔的感情在就要走到終點時挻過一次大劫,又有了繼續下去的希望。

可我卻意外的發現,這隻紅色的金魚腮邊多出了兩處極不起眼的紅點,尾巴上也不是以前的一律通紅,有幾點墨印。

這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隻金魚!

那隻金魚昨天已經死了!

怪不得昨晚梅豔會那麽傷心那麽反常,她要我別說以後不再等我,她夜裏一直睜著眼睛看我,淚光如月,月光如水。

她從我所不知道的深深的傷害裏走來,她開始相信命運,但她終於還是因了舍不得我放不下我,買了隻酷似的金魚換走了那隻死去的,欺騙我也欺騙她自己。

我鼻子一酸,眼裏有淚水流出。

忽然好想梅豔,好想看到她憂傷的笑臉,聽到她柔情似水的聲音,好想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我終於控製不住自己,再一次把手伸向衣袋裏的手機。

然而我的指尖剛觸摸到手機,她就從那邊給我打電話過來了。

她急急的道:“改之,你在哪?你回觀音橋了嗎?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短信?我一直在開會,很長很長的會,現在才走出公司!”

我問:“什麽短信?”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

她說:“讓你不要去大慶村了啊,淩眉回來了,你沒收到嗎?!”

她的聲音更急,比我還急,但她卻是為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