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節 三晉烽煙卷（1）

東北軍第四次跨出山海關參加關內戰爭，使得中原大戰的局勢在短短的幾天內便急轉直下，反蔣聯軍已是必敗無疑。但張學良的野心可不僅僅是製止戰爭，而是要稱雄中國北方。於學忠兵不血刃攻占北京天津後，王樹常後續調來的原屬第二軍的三個炮兵團、一個騎兵旅、一個戰車隊、一個航空隊、以及第105師也迅速趕至平津，加入第一軍的作戰序列；緊接著，王樹常又把原是熱河省駐軍、但已經整編完畢的第120師石文華部、第117師董福亭部開拔向平津，接替平津的軍事防務，從而解決了第一軍的後顧之憂。於學忠則接到張學良的命令，率領兵強馬壯、輜重充足的全軍從北京市一路向西，氣勢洶洶地直撲向山西省北部重鎮大同。

9月5日這天，已經無心再戰的閻錫山私下給張學良發送了“寒電”，希望晉綏軍和東北軍能單方麵地議和停戰。張學良回電的內容很簡單：交出晉綏係所有的地盤和所有的軍隊。閻錫山此時猛然醒悟：張學良此次入關參戰不僅僅是幫助蔣介石，更多的還是自家爭搶地盤，張學良是要吞掉自己苦心經營近二十年的山西和整個晉綏軍派係。與此同時，傳來東北軍大舉進攻大同屏障天鎮縣的消息，守衛當地的晉綏軍猝不及防，天鎮已被東北軍搶占。閻錫山原本議和停戰的底限是保住山西和綏遠，而察哈爾、河北、平津等地都已經讓出去，但現在知道東北軍竟然連自己的老家都不放過，頓時被激怒了。閻錫山怒道：“大家本來都一樣（都是地方派係），張學良甘心做蔣介石的走狗也就罷了，卻還對我咄咄相逼，連條活路都不給！實在是欺人太甚！”閻錫山隨後改變策略，一方麵向蔣介石求和，一方麵對晉綏軍下達了“保家衛鄉”的號召，從山東、河南境內抽調晉綏軍的主力，回援山西，與東北軍展開全麵決戰。

勢如破竹地攻占了天鎮後，東北軍第一軍**，揮師直向大同。閻錫山治理山西近二十年，在苦心經營的同時也頗為別出心裁，為了防止敵對勢力攻入山西，山西境內的火車鐵軌寬度都不是國際標準和國內通用的1.435米，使得外省的火車根本開不進山西，從而避免了敵對勢力用火車往山西省內大規模增兵。進入山西境內的東北軍雖然擁有大量汽車和裝甲運兵車，但大部分的步兵還是徒步前進。盡管如此，東北軍官兵們無不士氣旺盛、戰意高昂，將領們更加興奮不已。這閻錫山和晉綏軍是張作霖和奉軍的老對頭，雙方打了十多年，奉軍始終都沒能攻入閻錫山的老巢，讓很多東北軍官兵都耿耿於懷。眼下這個願望化為現實，自然使得官兵們士氣大振、高歌猛進：

“我還真以為少帥要幫這閻老西呢！嘿嘿，咱們總算也坑了晉綏軍一把了！”

“這次一定要狠狠地打得閻老西不得翻身！叫他以前三番五次地做牆頭草！”

沿途的山西百姓看到軍容雄壯的東北軍後，都一臉苦色：“土匪軍又打來了！”由於張作霖以前曾是土匪，所以閻錫山蔑稱東北軍（奉軍）是土匪軍，倒不是因為東北軍軍紀敗壞。

顛簸的指揮裝甲車上，於學忠召集齊恩銘、丁春喜、劉翼飛、高維嶽等將領們，指點著地圖分析道：“目前晉綏軍的主力都在河南和山東，但獲悉我們進攻山西後，晉綏軍各部已經開始回援山西。我們必須要趁著晉綏軍主力沒有回到山西，就拿下太原！太原一旦拿下，任憑晉綏軍還有多少主力，閻錫山也徹底萬劫不複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一個快字！兵貴神速，我們必須要盡快發動攻擊，搶占大同，搶占太原！隻有這樣，戰事才能早點結束。這畢竟是內戰，死的都是中國人，早點結束也是善莫大焉的好事。”

將領們都表示讚同。

於學忠望向第102師師長齊恩銘：“齊師長，目前大同的敵方守軍隻有李服膺第五軍部，該軍是晉綏軍的二線部隊，裝備和訓練都比不上河南山東的晉綏軍一線部隊。我把全軍的車輛都調撥給你師，兩個戰車隊、兩個騎兵旅、六個炮兵團、兩個航空隊也都全部交給你指揮，讓你的師能夠先於全軍趕到大同城下。你有沒有信心拿下大同？”

齊恩銘自信笑道：“一天之內拿不下大同，我提頭來見！”

於學忠又補充道：“李服膺是晉綏軍裏很有能力和善於打惡戰的幹將，不要掉以輕心！”

齊恩銘肅然敬禮：“明白！”

衝天的塵土中，東北軍第102師、騎兵第1旅、騎兵第2旅等部風塵滾滾地先行一步，於當天黃昏便兵臨大同城下。地麵部隊剛抵達，東北軍航空兵的四十多架飛機便空襲了大同，往城外晉綏軍的防線上投下炸彈十多噸。部分晉綏軍將領心生怯意，第十五師師長賈學明對軍長兼大同城防司令李服膺提議投降東北軍，以保大同免遭戰火毀壞。李服膺厲聲嗬斥：“大同一丟，太原門戶大開，太原一丟，山西不保！我們未戰而先言投降，如何對得起閻總司令？”隨後下令全力應戰。

下午五時整，大同城下盡是東北軍的鐵血軍旗。齊恩銘命令航空兵繼續猛烈轟炸大同，同時聽取了炮兵指揮劉多荃和吳克仁的意見，將六個炮兵團的五百多門大口徑火炮集結成炮群對大同的晉綏軍防線展開飽和性轟擊。兩個戰車大隊環峙炮群陣地前後，謹防晉綏軍出城反擊，兩個騎兵旅一左一右地遊弋在步兵部隊兩側，保護兩翼，同時預備在晉綏軍反擊或棄城時展開截殺。隨著劉多荃和吳克仁的開炮命令，東北軍的炮群陣地上天崩地裂、烈焰衝天，五百多門大炮的齊射聲響徹雲霄、宛如驚雷，劉多荃、吳克仁等炮兵軍官們的手表盡被震壞。晉綏軍陣地上電閃雷鳴、地動山搖，一波接一波的炮彈劈頭蓋腦從天而落，伴隨著東北空軍機群的狂轟濫炸，使得城外的晉綏軍死傷慘重、暈頭轉向。在前沿陣地上督戰的晉綏軍第十四師師長李俊功猝不及防，指揮部被數發炮彈擊中，當場在爆炸中化為血霧。李服膺命令調動炮兵展開炮火反擊，壓製東北軍的炮兵。實際上，此時晉綏軍第五軍手裏的很多炮彈都是東北軍支援的。東北軍出關前，為了麻痹反蔣聯軍，支援了五萬發炮彈給反蔣聯軍，大部分都被閻錫山拿去補充給自家的晉綏軍，少部分給了西北軍。晉綏軍得到的那些東北產炮彈主要是通過河北和山西境內的鐵路，送到前線山東河南的晉綏軍部隊手上。運入山西境內的炮彈有很大一部分暫留在大同，準備繼續送到河南前線，此時被晉綏軍第五軍用來對付東北軍。

晉綏軍的炮兵迅速開炮還擊，數百發炮彈呼嘯而落，立刻炸起了一團團火球和一排排騰空而起的黑煙，給攻城的東北軍造成了一定損失，但幾波炮擊結束後，晉綏軍再發射出來的炮彈大部成了啞彈，落地後根本不爆炸。李服膺看到己方炮兵全力發射炮彈，而東北軍陣地上卻隻升起了零零散散數十朵火球，炮彈的爆炸率都不到三十分之一，不由又驚又怒：“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炮彈不爆炸？”

“司令！炮彈有問題！”第十三師師長朵珍氣急敗壞地過來報告。

“什麽？”李服膺急匆匆地奔到己方炮兵陣地上。揮汗如雨、手忙腳亂的晉綏軍炮兵們正在裝填下一批炮彈，但轟射過去後仍然是沒有動靜的啞彈，根本炸不死人，隻能砸死人。李服膺怒火攻心：“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幾個經驗豐富的晉綏軍炮兵軍官連忙從彈藥箱裏取出幾發黃澄澄的炮彈，費力地打開。頓時所有人都瞠目結舌，這些炮彈的彈殼裏根本沒有炸藥，全是沙土，炮彈尾部的藥筒裏裝著無煙火藥，引信底火一切正常。這樣的炮彈確實也能用大炮轟射出去，但落地後不會爆炸。充其量隻是訓練用的教練彈，而不是實彈。李服膺冷汗如雨：“不好！又上那幫土匪的當了！”

東北軍出關後支援反蔣聯軍的那五萬發炮彈裏，第一批的一萬發都是貨真價實，但接下來的四萬發則全部做了手腳。每個彈藥箱裏上麵的一排炮彈是真的，下麵的幾排炮彈都是用沙土替換了炸藥的空心炮仗，使得各個戰場上的晉綏軍和西北軍都吃了大虧。炮兵陣地上炮聲隆隆，卻不見敵方目標被摧毀，甚至連火球黑煙都沒有，猶如發射出去的是一個個鐵球。此時河南前線、山東前線，晉綏軍和西北軍就是在這樣的“炮火”支援下向中央軍發動衝鋒，自然死傷慘重，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大同戰場。李服膺先是怒不可遏，隨後仰天長歎：“完了！我們都中了套了！”

晉綏軍的炮火很快就偃旗息鼓，東北軍的炮火則鋪天蓋地、震空破雲，大同城外的晉綏軍很快就被擊潰，城垣被炸得分崩離析、碎石橫飛。齊恩銘眼看時機已到，命令全軍攻城。驚天動地的喊聲和漫山遍野的鐵血軍旗中，第102師的東北軍在炮火掩護、戰車開路下排山倒海地衝向大同。亮如白晝的爆炸火光中，無數亮閃閃的鋼盔和刺刀蜂卷蟻聚而上。衝鋒的東北軍踏著遍地的瓦礫碎渣，從被炸塌的城垣斷裂處蜂擁入城，守城的晉綏軍第13、第14、第15師等部奮力抵擋，全城殺聲震天、炮火衝霄，短兵相接的東北軍和晉綏軍在很多局部陣地上甚至展開白刃戰。東北軍準備充分、彈藥充足，且輕重武器都占極大優勢，因此攻入城內的東北軍逐漸擊退了晉綏軍各部的反擊，猶如水銀瀉地般源源不斷地湧入大同城內並與退入城內的晉綏軍展開巷戰。晉綏軍第15師師長賈學明看大同淪陷已不可避免，率部投降。在後方率後續部隊趕來的於學忠獲悉齊恩銘已經攻入大同，且與晉綏軍展開巷戰，因此發報給李服膺，請求他看在大同數十萬民眾的份上，不要玉石俱焚，將大同城千年精華毀於一旦。李服膺接到於學忠的電報後，歎息一聲，率第13師和第14師突圍撤離。但撤離出城的晉綏軍在大同南郊區又遭到東北軍第一、第二騎兵旅的截殺。李服膺知道步兵和騎兵在野地裏交戰是以短擊長，不由潸然落淚：“我如何對得起閻總司令哪！”下令投降。大同被東北軍攻占，守城晉綏軍第五軍的三個師全部投降。東北軍在此戰中共傷亡四千餘人，陣亡一千五百餘人，俘虜晉綏軍1.5萬人，這是東北軍入關後的第一場硬仗。隨後，於學忠命令在大同修建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