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咖啡，我抿了一小口將其放在桌上。
“怎麽，還怕聽困了嗎？”安燁笑著靠在椅背上，“跟你楊總比我的故事恐怕就顯得很平淡了。”
我笑而不語，其實我明白葉子字裏行間還是有點抵觸我如今的選擇，我背棄了當初的道路，做了我們曾經最最討厭的那類人。
細想下來，隨著我們的成長其實我們每個人對待他人的態度也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就拿我和安燁來說，曾經我們的友誼是什麽，是一起喝酒一起闖禍，一起打架一起逃課，可如今我們都已長大，麵對人生中的各種經曆我們都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他會為了夢想而去選擇自己的愛情，而我則會為了愛情去拋棄夢想。
過去的我們也許為一件小事就能鬧紅臉，而如今卻都是笑笑過去，友情長存並不是因為香煙酒精，而是在兩人麵對時間的考驗時是否還能接納對方的變化。
“最初我也是選擇在直播平台發展的，那時候我還沒辭去風華的工作，心裏隻想著平時多賺點錢……”
“我懂……”
“你懂個屁……”安燁不滿地罵了我一句。
其實我真的懂，不是因為我也有過為生存而煩惱的過往，而是因為我太了解安燁他本身了。我們都屬於那種不會輕易服輸的人，多數無奈地選擇其實都出自我們內心中的那份不甘。畢業好多年，說實話我們那時混的很不好，勉強維持生計。如果不是為了心裏那僅存的一點音樂夢，我們可能早就各回各家了。對麵現實，我們不甘心，不甘被人指手畫腳，不甘一輩子隻能活在別人的事業裏，不甘一個玩音樂的被音樂玩一輩子……就是出於這種不甘，我放棄了酒吧的生活，而他，也是一樣。
“那時候直播行業很火，我由於工作原因隻能白天開播，可白天的各大黃金時段都被各個所謂大佬霸占，沒辦法，我隻能做出當時唯一的選擇，下班後，淩晨三點之後開播……”安燁苦笑著，“雖然也有幾個粉絲，可那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嘲弄，我每天都問自己究竟在幹嘛，我甚至懷疑自己到底在音樂這條路上還有沒有前途。”
“如果施姐沒走，或許我可以打起精神好好拚一拚，可惜……就在我堅持了兩個月打算放棄的時候，直播間裏突然來了一位土豪，他叫‘摳腳的大叔’，一晚上給我刷了好多好多禮物，扣除平台抽取的費用，他刷了大概上萬塊！”
我不禁咂舌：“女明星出手就是闊氣！”
安燁懶得理我，繼續說：“那時候的感覺就跟俞伯牙見了知音一樣，也正是他神經質一樣的出手相助，我才繼續堅持了下去。”
“因為平台的製度，我的人氣也較之前高了許多，陸陸續續也有了一點小收入，當然，這些錢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等等，突然冒出這樣一位貴人相助你就沒有點懷疑？”我喝了一口咖啡，疑惑道，“就算你想不到是桃子，總該覺得是哪個朋友在暗中幫你吧？”
“怎麽可能不多想……”安燁瞥了我一眼，“其實我沒幾個朋友，除了你以外就是樂隊那幾個哥們兒……你那會兒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所以我第一想法就是有沒有可能是施姐得知了情況在幫我，起那種名字也是怕我懷疑，所以我私下裏其實跟那人聊了很多，他講了很多自己的故事，我確定他根本不可能是施姐。”
“後來我們越混越熟，他每次去我那都會刷些禮物，價格不等……你要知道，每天淩晨給你刷禮物的人，要麽就是整宿不睡覺的夜貓子，要麽就是專程為了等你的人，而我當時不過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怎麽可能會出現什麽土豪來捧場呢？再加上我還是個爺們兒，更不可能吸引那些所謂上流人士的注意了。”安燁雖然說的隨意，我卻看到他眼中揮之不去的鬱悶，確實，這種禮物看上去更像是施舍。
“你就沒往另一個極端方向去想想？”我壞笑著挑挑眉毛。
“你滾蛋，思想這麽齷齪！”安燁一點就通，知道我在講什麽。
“怎麽齷齪了，桃子現在也算富婆啊，看你長的俊俏想納你為妾怎麽了？”我看著安燁吃癟的樣子大笑不已。
“我說你還聽不聽了？你講還是我講？”
“您講，您講！”
“身邊那幾個哥們兒性格和處境我也都清楚，我是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個大哥看上我這個小弟了，後來實在憋得難受就一個電話打過去了……先說好，這電話號可不是我要的，是我們關係處好了之後他主動跟我交換的。”安燁匆忙的強調反而讓我覺得更可疑了。
“這麽說吧，接電話的是個男的，外地口音，不過普通話蠻標準的。”
“啊？”這回輪到我暈了，接電話的不應該是陶月苒那丫頭嗎，“故意找別人接的？”
“沒有，確實是他的號碼，我在後台核對過，再加上他登錄的地址一切也都對的上。”
“不是吧，你居然真撿到一位這麽……這麽……怎麽說呢，這麽耿直的土豪？”我不可置信，“那你這故事到底跟桃子有什麽關係？”
“經過他的幫助再加上我自己的努力，後半年我的人氣也躋身到一線主播的行列裏麵，雖然這一切對我來說太過巧妙，可有時候就是造化弄人不是嗎？”安燁喝了一口啤酒繼續說，“名氣上來了之後地位自然也就升高了，當然我也更換了直播時間，隨後辭去了風華的工作，因為相比於在風華賣唱，這樣子賺錢真的更輕鬆。”
“好吧好吧，我隻想問，你說了這麽多，跟桃子有什麽關係？”一聽他說那個‘摳腳的大叔’居然真是個漢子，我就有點沒興致了。
“可以說是人紅是非多吧，自從我占去一線主播的一個名額之後，我發現其他的同頻道大主播都會有意無意的排擠我，甚至一些沒素質的直接就開噴了，說什麽我刷水軍刷人氣，自己給自己刷禮物之類的，反正你能想到的難聽的話他們基本都說了一遍。”安燁無奈一笑，甩了一下臉側的長發，笑道，“可你想想咱們是什麽人？是從社會最底層討飯吃的人，冷眼旁觀仗勢欺人的事見多了，他們這才哪兒到哪兒，所以我根本也沒管他們如何，隻是盡力做好自己。可不知道是不是平台故意搞的一個玩笑，在年末的時候，他們決定要舉辦一個嘉年華活動，被選中的人就可以參加平台年會，在整整三萬人麵前獻唱，說真的……我動心了，作為一個歌手，真的好想在那樣的舞台上展現一下自己。”
“可畢竟船少人多，每個頻道最多也隻出五個人，而像我們這種藝術冷門頻道，除了一哥一姐之外也隻有一個名額而已，可想而知這一個名額的競爭程度會是如何，多虧了這是個網絡平台，要是現實中的海選估計早就打起來了。”安燁攤攤手，“最奇葩的是它的競選規則，十天時間，為平台爭取到最高利益的人獲得參加資格，說白了就是拚哪個主播人氣高，得的禮物多，背後財閥勢力強。”
我點點頭同意：“就是誰給公司多賺錢誰就上，其實很多企業都是這樣運行的。”
“第一天的競爭可想而知，所有支持我的人加一起刷的都沒有排名第十的多，我看了一眼第一位的那個所謂的‘藝術界一哥’的主播，第一天就十萬多進賬。”安燁無奈道，“我的那位老鐵雖然每天都給我幾千幾千的衝，可完全是泥牛入海，一點波瀾都沒有，我甚至打電話告訴他別再衝了，沒意義，我也不在乎……”
“真像是一對基佬……”
安燁白了我一眼，說：“轉折點出現在競賽第八天的晚上，我如約直播，等到結束我準備下播的時候，後台顯示有人加我，添加信息隻有一句話‘選好你想唱的歌’。”
聽到這裏我不禁喝了一大口咖啡，也不管形象不形象的抹了抹嘴角，驚喜道：“桃子登場了？”
安燁點點頭：“沒錯，不過我當時隻是覺得奇怪，並沒太認真的去看待這件事，還以為是平台的工作人員在安排工作，我在想是不是所有一線主播都收到了這條信息。”
“別告訴我你沒加……”
“那倒沒有，我加了，是個女號，平台等級一級，是個新號，而且她關注的人裏麵隻有我一個，頭像是個月亮，名字叫‘你的女神’……”安燁仔細回想著，一個字一個字說。
聽到這個名字我瞬間無語，這是有多自戀……
“我當時沒多想，可戰火在第九天的時候突然就爆發了！”
“因為桃子的介入？”我有點奇怪，“她是公眾人物啊，這麽明目張膽的幫一個男主播，不怕毀名譽啊？”
“反正那天對我來說簡直太糟糕了，幾乎除了我的粉絲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噴我自己，即使我知道他們可能是被別人花錢雇來詆毀我的，可看著一屏幕的謾罵，我真的很難受。”安燁繼續喝著啤酒，“當時如果我知道這個女人就是陶月苒的話，我絕對不可能加她好友，更不會讓她介入到我的私事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