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等不了盛總大人做的飯,最終兩人還是通過外賣解決了午飯問題。
飯畢,夏淺又煮了英式紅茶。兩人正悠悠品著,盛哲寧突然冷不丁道:“說吧。”
夏淺咦聲:“說什麽?”
“你約我出來,不就是有事找我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根據種種跡象表明,夏淺約他出來都是有目的的。如果真的隻是單純約會,夏淺在察覺自己來不了後完全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無法赴約。可夏淺不僅沒有取消約會,反而將老何支了來。這就說明他們大概有什麽公事要和他說。
念及此,盛哲寧抬眸:“是汽車砍價案那個案子?”
盛哲寧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夏淺也大方點頭承認:“的確是那個案子出了點問題。”
說來話長。
按照雙方簽訂的砍價協議,長盛集團事先已經選定了三款汽車。夏淺和老何需要做的,就是與這三家汽車經銷商殺價,然後再將三款汽車的最終報價告訴長盛集團,最終由長盛集團來決定到底選購哪一款汽車。
本來是件挺簡單的事,可怪就怪在,三位經銷商的態度——
按理來說,這年關將至,正是經銷商們衝量完成任務的時候,剛好夏淺他們要的量又大,汽車經銷商們見了兩人,應該把他倆當活菩薩供起來才對。可三位經銷商的態度卻出奇的一致:推托敷衍。
夏淺掰著手指頭道:“什麽本身他們的利潤就已經很薄了啊;如果折扣給的太狠擾亂了市場價格廠家要進行巨額罰款啊;自己做不了主啊等等等等,什麽烏七八糟的理由都有,反正就一點,堅決不肯讓利。”
夏淺和老何也是使勁了渾身解數,夏淺就恨沒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砍價手段都用上了,可依舊還是無濟於事。
“如果一家是這樣也就算了,可三家的態度無一例外,這裏麵就有貓膩了。”
盛哲寧呷了口茶,擺出付事不關己的姿態:“有沒有貓膩我不管,我隻知道如果在規定期限內你們談不下我們所要求的價格,砍價協議就作廢。”
“你還真說到點子上了,”夏淺拍掌,“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砍價公司退出正是某人所期望的?”
自古以來,采購都是名副其實的肥差。在“砍砍而談”入駐這件案子以前,采購的工作一直都由長盛集團總部的行政總監徐傑在負責。夏淺等人一來,徐傑這部分工作也就等於被架空,油水自然也就泡湯了。
“感覺到案子進行不下去後,老何提供了一個新思路。或許,是我們擋了某人的財道,所以這位才千方百計地想辦法想把我們趕走。隻要我們離開,這單采購案不就又回到他手裏了嘛。”
盛哲寧放下茶杯,“你的意思是說,徐傑和汽車經銷商沆瀣一氣,意圖將你們砍價公司擠走,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夏淺,你當汽車經銷商都是傻子嗎?陪著徐傑這麽玩,計劃順利他們每人也隻有三分之一的機會能成交這筆交易;計劃不順利還有可能直接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你也說年底家家戶戶都在衝量了,商人從利,誰會幹這麽沒把握的事情?”
夏淺點頭:“如果隻跟其中一家汽車經銷商合作,那你說得確實沒錯。可如果,徐傑跟三家經銷商承諾,隻要擠走我們,讓他們三家平均消化這120輛轎車呢?”
盛哲寧眼眸微亮,靜靜地凝著夏淺。
“而且,我們還發現了這個。”說著,夏淺就從手機裏調出一組照片來。隻見照片上,兩個大男人正站在燈光璀璨的某夜總會門前,相談甚歡。這兩人,一個正是長盛集團的徐傑,一個,則是長信汽車藺安市的總代理商黃懌海。
事實、證據都擺在了眼前,夏淺這才聳肩說出了她和老何的意思。
“一碼歸一碼,我和老何隻負責砍價,不負責處理‘家務事’,所以隻能麻煩盛總您清理清理門戶,我們這邊也好開展工作嘛。”
盛哲寧的態度倒是出乎夏淺的意料,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機,“你就憑這幾張照片就給徐傑定了罪?這些照片除了說明徐傑和黃懌海私下有往來以外,還能說明什麽?”
夏淺噎,“可是——”
“夏淺,你敢不敢再天真點?就這種照片,我還能再給你找出一打來。可這些根本就不構成殺傷力。要想攆走徐傑,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夏淺微怔,忍不住重複盛哲寧的最後一句話:“要想攆走徐傑,沒我想的那麽簡單?”
話落,一個可怕的念頭倏地鑽進腦子裏。
有沒有可能,從一開始盛哲寧就知道徐傑中飽私囊的事情?不止這次的汽車采購案,或許在更早之前,盛哲寧就已經發現了徐傑的小動作。
老何曾暗暗摸過這個徐傑的底,他還有些董事會的背景,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想開除這個徐傑可不像“砍砍而談”這種小公司隨隨便便開個前台文案之類那麽簡單。
所以,盛哲寧才說沒她想得那麽簡單;所以,才必須在擁有強有力的證據後再出手;所以,盛哲寧才會找“砍砍而談”來插手這件事!
想到最後一種可能,夏淺倒吸了口涼氣:“你是故意找砍價師來插手這件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徐傑露出更多的破綻?”
“終於猜到了?”盛哲寧目露讚許,“還不算太蠢。”
看著盛哲寧這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夏淺一口銀牙咬碎,盛哲寧這個王八蛋!虧她當初還小感動了一把,以為是盛哲寧專門把這個案子交給她做。還什麽變相道歉?她呸啊!這貨根本就是無奸不商、為富不仁好不好?
而且這貨是怎麽做到前一秒還深情款款地在求愛,然後下一秒就秒變黑臉包公,拉下臉來談公事的?這貨是精分呢還是精分呢?
這頭,盛哲寧就像看不到夏淺眼中的怒火,直接撂下話來:“我還是那句話,不看過程隻問結果。如果你們‘砍砍而談’沒能力在規定期限內完成任務,協議就作廢。”
夏淺:“……”盛哲寧,你夠狠!
夏淺和盛哲寧喝茶鬥嘴之際,何之雋也已拎著行李回了家。一進門,何之雋就聞到濃濃的香氣,寧萌從廚房裏探出個腦袋來,歡快道:“老公,回來啦?”
何之雋放下手中的行李,換鞋、脫外套,進入廚房,摟住嬌妻的腰莞爾:“做什麽好吃的呢,這麽香?”
“黃燜雞!”寧萌露齒甜笑,“你出差辛苦啦,今晚多吃點。”
“好。”何之雋滿臉深情地應道,用手摸了摸寧萌的腦袋,作勢就要吻下來。這是小夫妻倆日常最愛的戲碼,寧萌下廚,何之雋則“百般搗亂”,趁著老婆忙亂的工夫動手動腳,又親又摟。雖然每次這種時候寧萌都嬌嗔惱何之雋煩,可何之雋看得出來,寧萌很喜歡他這樣。
可今天有些奇怪,他剛剛俯下身來,寧萌頭一歪,立馬就躲開了。不似往日的半推半就,也不似平常的嬉戲打鬧,何之雋說不清這一瞬是什麽感覺,但心裏有個聲音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寧萌有事。
寧萌拽了拽圍裙,開口道:“不過老公……今天的黃燜雞可能做的不太好,你別嫌棄。”
氣氛還尷尬著,寧萌卻突然把話題轉回到黃燜雞上,何之雋不知道寧萌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隻能順著她道:“怎麽會?我老婆的手藝是最棒的!”
寧萌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最後幹脆轉向灶台,背對著何之雋這才又道:“炒的時候沒注意到火候,有些糊了。”
所以呢?何之雋望著寧萌寫滿傷感的背影還是不明白,寧萌今天到底怎麽了?不過是炒糊了一隻雞而已,這樣疏遠他是為什麽?
“之雋……”何之雋正想著,就見寧萌轉身,“我今天接了個電話,那邊……是個女人。我接起來她就在那邊破口大罵,罵得很難聽,還、還說我們倆是奸夫**婦,遲早會離婚。”
聞言,何之雋的眉毛驟然蹙到一塊,“什麽時候?”
“中午。”
何之雋抿唇,不言語。
寧萌見狀再接再厲,滿臉委屈地嘟起小嘴:“我從小到大都沒得罪過人,結婚的事情也隻有關係好的朋友才知道。所以……是那個女人吧?她知道了你結婚的消息,氣急敗壞,然後從大學同學那要到了你的電話號碼,打過來罵我們……”
“那個女人”,寧萌一直用這樣隱蔽的詞匯指代何之雋的前女友,這於她也好,於何之雋也罷,都算是一段黑曆史,她不願過多提起,更不願過多回憶。而每次提到她,何之雋也顯得頗為暴躁,可今天,何之雋的反應卻出乎寧萌的意料。
一聽到“那個女人”可能曾打過電話來,何之雋手一揮,便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聞言,寧萌陡然笑出聲,冷冷道:“為什麽不可能?”
其實,不用何之雋回答,她心裏已有答案。因為中午時分,兩人就在一塊,這位前女友又怎麽能背著何之雋給她打電話呢?再則,“那個女人”早就知道他們結婚的事情,就算被激怒也是幾個月前被激怒,又何須等到今天才打電話來罵人?
這本就是一個陷阱,一個寧萌為何之雋設下的陷阱,寧萌想要用這個陷阱搞清楚一件事:夏淺是不是她口中的“那個女人”,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根本不用寧萌撒謊,楊樺委托的偵探也能查清楚這件事,可寧萌不想,也不願意,她希望告訴自己真相的人不是偵探,而是她最親最信任的枕邊人——
念及此,寧萌就又重新定眼看向何之雋,所以何之雋,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告訴我真相,哪怕是再醜惡再不堪的真相,我也會原諒你……
可這頭何之雋隻是柔柔笑開:“萌萌,咱們別一提到她就這麽敏感好嗎?她怎麽可能知道我們家座機?就連我的搭檔都不知道我們家的座機,就別說大學同學和她了!大概是……打錯了。”
寧萌絕望地呼出口氣,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來,“好。”
見暫時過關,何之雋心裏也鬆下一口氣來,麵上卻依舊端著笑:“那我先去洗個澡,出來咱們就開飯?”
寧萌勾唇,輕輕點了點頭。待何之雋走出廚房,寧萌漂亮的杏眼才漸漸盈滿水光,心裏五味參雜,說不出此時此刻到底是酸還是苦。
報應!是報應吧?
當初,她對何之雋一見鍾情時是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可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和心,總有意無意地向何之雋靠近。後來兩人漸漸熟悉起來,聽何之雋抱怨自己的女朋友老是忙著考各種證、參加各種社團活動而忽略他時,寧萌心裏竟陣陣竊喜,“她不陪你我陪你啊!”
她當時的想法是那樣的單純,直至後來她發現自己對何之雋的感情已無法自拔時才陡然恍悟,原來她做了別人口中最不恥的第三者。那時候,不是沒人對她指指點點,也不是不知道大家總在背後議論她,可她真的離不開何之雋,真的沒辦法失去他。
既然如此,既然已經背了“小三”的罵名,那為何不坐實了這個稱謂?於是她找何之雋攤牌,“我喜歡你,你要麽和你女朋友分手,我們在一起;要麽你永遠都別再來找我。”
最後,何之雋毫無懸念地選擇了她。
其實,寧萌不傻,她不是不知道何之雋為何如此選擇,也不是不知道為何過了這麽多年,他還依舊陪在她身邊。可她覺得那些都無所謂,何之雋出生在小地方,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窮怕了,他稍稍愛財些,想爬得高些這也沒什麽不對。隻要他對她好,寵著她慣著她一輩子,她覺得這就值了。
——她就是這麽跟哥哥說的,哥哥沒有阻止,衷心祝福並捧上豐厚的嫁妝。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幸福,可轉瞬間,這一切就轟然倒塌。
為什麽?寧萌一次次地在心裏問為什麽?何之雋是對夏淺餘情未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夏淺一麵和何之雋糾纏不清,一麵又和她哥來往又是為什麽?是為了報複她,還是單純地想要嫁入豪門?
想到這,寧萌驀地恢複理智,摸出手機悄悄給楊樺發了條信息:“讓偵探繼續監視夏淺。”
稍時,楊樺那邊回複過來一個“OK”的表情。
寧萌揚了揚嘴角,默默擦幹臉上的眼淚。她不會讓“那個女人”毀掉她的生活,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