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休駙馬嫁六郎

借著門口掛著的兩盞燈籠的昏黃光芒,六瞻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正是大長公主,蒼白的臉色,婆娑的淚眼,頭發披散著都沒束一下,衣裳看著也是著急穿上的,也沒好好整理,有些亂,衣帶係錯了都沒發覺。

“夜深露重,大長公主不該來這兒的,還是早些回去的。”六瞻冷冷看了她一眼說著,轉身便又要走。

大長公主在別莊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一路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趕在天黑關城門之前進了城,然後一路找到了六瞻的住處,敲了門,那大膽的啞巴老仆卻不肯讓她進門,她隻好在外頭吹冷風等著,想她堂堂大長公主自小嬌生慣養,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罪,為了他,她都忍了,可是好不容易見他等了回來,要撲上去,卻還被他避開了,他還要趕她走。若換了平時,她早就發作了,但現在她願意委曲求全,她是真心喜歡這個男人的,不想就這麽失去了他。不過,她轉念又一想,他為了今個兒的事生她的氣了,說明其實他也是一樣在乎她的吧。想到這個,她心中就不由竊喜。跟她撒撒嬌,哄哄他,把他哄住了就行了,男人不都吃這一套嘛。

“六郎……”她可憐巴巴看著他,擺出戚戚哀哀的模樣,怕他還拒絕她,沒敢直撲上去,小心翼翼扯了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今個兒在別莊並不是你看的那樣,是姒榮華那個小賤人她算計我了。銓”

六瞻冷冷笑了一聲,拽回了被他拉著的袖子:“算計?不知安平公主是怎麽算計公主了?照我今個兒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沒發覺安平公主算計了公主,倒是發覺公主你自個兒玩的很開心呢。六郎?公主自個兒心裏可清楚是不是喊對人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公主中意的一直都是衛家的小六,不過把我玩物耍弄而已。”

“不、不是的,”大長公主有些慌了神,“我、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喜歡我?”六瞻麵目陰沉,冷哼一聲,“公主若真是喜歡我,為何偏要管我叫六郎?我姓六,可不是排行六,我倒是更想聽公主叫我瞻郎呢,可惜從未如願,現在看來,原來我一直是當了衛小六的替身。”

“不是的……”大長公主想要解釋,可是又不知道從何解釋起,她為什麽會一直叫他六郎的呢?對了,一直都是他讓她這麽叫的轂。

想明白了,她便又要去拉他:“不是的,六郎,當初是你……”

六瞻卻是不肯再聽,再次甩了她的手:“公主不用再解釋了,我不想再聽,我雖然不過是一小小四品官,比不得大長公主金枝玉葉,可好歹是男兒,也是有氣性的。公主中意的既然是那衛六,以後就請不要再來尋我了。”說完,轉身就要走人。

大長公主一聽可是急了,再次急忙撲過去,從後頭一把抱了他:“不是的,六郎,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一直都隻是喜歡你的,我找衛六不過是一時閑得無聊玩玩而已,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找他就是了。”

不過一時閑得無聊玩玩?

六瞻忍不住笑。

這女人當真是被驕縱慣壞了,竟是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了嗎?幸虧先帝早就駕崩了,要不然怕是會被她活活氣死的。隻可憐聖上了,為了替他善後怕是要勞不少神了。還有榮華那小丫頭,說不定還要被帶累了親事,雖然她從來不在乎這些。

“公主不必為了我勉強自己。”六瞻硬掰了她的手,說,“我看公主還是比較喜歡跟衛六一起耍,我就不摻和了。”說完,便徑直走到門口,敲了門。

大長公主定定站在原地,怔怔看著他,好久才回了神,臉慢慢變得赤紅,眼裏“噗”的燃起兩簇火焰。可惡,實在可惡,她放下身段好好跟他說話,他倒蹬鼻子上臉了,臭男人果然是不能慣的。

六瞻敲了一陣門,裏頭終於傳來了腳步聲,然後就聽裏頭有人也輕輕敲了三下門,好像接頭暗號一樣。

“是我回來了,啞伯。”六瞻聽到聲響,在外頭答應。

門裏的啞伯這才安心的開了門。是公子回來了,不是剛才那個凶巴巴的惡婆娘。

“六瞻。”大長公主卻在這時發作了,喝了一聲,嚇得那啞伯“啪”的就將才開了一半的門又關上了。好恐怖,那個惡婆娘竟然還沒走。

六瞻轉過身,一臉淡然看著大長公主:“公主還有什麽吩咐?”

“你當真是不肯?”大長公主橫眉怒目瞪著他,“本公主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了,你可別不識好歹。”

六瞻冷聲笑:“我自個兒知道怎麽分辨好歹,就不勞公主費心了。”

“好,那咱們走著瞧。”大長公主說著,最後狠瞪了他一眼,倏地轉身走了。

六瞻微微眯了眼,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眸中很快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

許是聽到外頭沒再有大動靜了,啞伯又開了門,四下張望了一番,跟六瞻“咿咿呀呀”比劃了一陣。

六瞻看著他,淡淡一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沒事了,她已經走了。”

啞伯這才拍拍胸口,長長舒了口氣,然後笑眯眯的拉著六瞻進了門。

六瞻剛進門走了沒兩步,忽聽一旁傳來一陣熟悉的咯咯笑聲,頓時眼睛一亮,循著聲音望了過去,欣喜的叫:“金娘?”

隨著他的喚聲,從一旁的樹影中走出一個子高挑的嬌媚女子,二十出頭年紀,穿著藍色的訶子裙,外罩同色大袖紗衫,梳著墮馬髻,嫵媚非常。這樣的穿著站在這個時代一般隻流行於風月場所。

金娘雙手叉腰俏立在那裏,看著六瞻,笑眯眯的語帶調侃道:“六郎哥哥,人家大長公主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了,你怎麽就還不從了人家呢。”

六瞻徑直走過去,緊緊摟了她的細腰,埋臉在她頸間,長長舒了口氣,說:“我怕我的金娘拿刀追殺我呢。”

金娘任由他抱著,嬌媚的紅唇一撇,言不由衷道:“那怎麽會,都睡過了,我都還沒提刀呢。”

六瞻低低的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俏臀:“知道你吃醋,以後都不會了。”

金娘意外挑眉:“真的?”

“嗯,榮華也是這個意思。”六瞻應了一聲說。

金娘默了片刻,皺了眉:“姒清華會就這麽放過你?我不信。”當初他剛進東宮當差的時候,她可就死纏爛打上了,鬧的他差點丟了差事,誤了事,才不得不跟她虛與委蛇,可被她纏上了,又是有幾個可以安然脫身的?這樣無恥的皇族貴女,她還是頭一次見識到,比她坊裏的姑娘還了得。

六瞻知道她擔心,便安慰她:“沒事的,一個女人而已,我能對付得了。”

金娘聽著他聲音裏透出的沉沉倦意,很是心疼,也回抱住了他,安慰的摸摸他的頭,低聲道:“很辛苦,很累是不是?”

“……嗯。”

“沒事的,再等幾年,等榮華再大些,等下頭的人能獨當一麵了,咱們就能暫歇一陣了,到時候出去走走。”

“好……”六瞻悶聲答應,“不過在那之前,咱們得趕快把親成了。”

金娘樂的咯咯笑,歪了歪腦袋,使勁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咱們現在這樣成不成親哪有差了?”

六瞻一臉認真:“怎麽沒差?名分可是很重要的。”

金娘難得爽快的應了她:“好,你挑時候吧。”

“真的?”六瞻驚喜非常。

“嗯。”金娘露出一臉認真表情。

“那撿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六瞻說著,抱起了她就往屋裏走。

大長公主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又火急火燎的進了宮,去了永福宮找蕭太後。

蕭太後已起了身,正在吃早飯,突然又見大長公主早早跑來,臉上還帶了傷,震驚不已,正要開口問她出什麽事了,卻見她“撲通”跪倒在了她麵前,抱了她的腿懇求:“母後,我要休了駙馬。”

蕭太後驚得半張了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又要開口再問,卻聽她又道:“我要再嫁給六郎。”

蕭太後又驚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聲音:“你、你、你又是在說什麽混話呢?”

大長公主張嘴剛要說,忽聽外頭有人通傳,皇帝來了。

蕭太後有些蒙了,轉頭嚴嬤嬤:“這個時候皇帝不應該還在早朝嗎?”

“對啊……”嚴嬤嬤也是一頭霧水。

正說著,皇帝就進來了,麵色黑沉,看到大長公主就忍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