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家訪
春節後廣州國立小學進行了拜年式家訪,不可謂不用心良苦了。
此次葉昭自然在場。
春節期間,泰和行自也披紅掛綠,貼著蓉兒寫的春聯,沒辦法,誰叫葉昭的毛筆字一塌糊塗呢。
後院客廳中,刺繡山水紅綢布蒙的長沙發,大理石茶幾擺著瓜果茶點,糖果小吃,一派喜慶。
女生學堂的女教授斯文漂亮,二十左右年紀,烏黑秀氣的短發,穿著青棉布旗袍,黑色布帶鞋,白棉襪,簡樸而新潮,倒也婉約風流。卻是來自香港的教會學校,姓郭名自強,名字自然是後來自己改的,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什麽性格,她同時是廣州婦女會的核心成員,宣傳“放足、自由戀愛、抵製納妾”的激進分子。
跟著她一起來家訪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虎背熊腰的,胳膊肌肉虯結,看起來就是一把子力氣,乃是她的弟弟,喚作郭阿堅,穿著嶄新的中山裝,布鞋,葉昭估摸著,這身行頭都是郭老師出錢出力給弟弟鼓搗的,因為郭阿堅的職業是“碼頭腳夫領班”,實則就是苦力頭頭,穿著打扮上又哪裏會這麽時髦?
聽著郭老師說話,實則葉昭心思全不在這裏。
京城終於傳來了六王練新軍的消息,其實葉昭知道,這都是早晚的事兒,不過這被六王看重抬舉練新軍的人,可就令葉昭費思量了。
誰負責練新軍?左宗棠。
葉昭卻未想到這位先生能極快的脫穎而出,要知道他剛剛嶄露頭角,幫辦兩江總督曾國藩軍務,而因軍功授兵部郎中,這才剛剛一年,就擢升兵部侍郎,總理新軍事務。
概因春節前,左宗棠入京陳情軍務,六王接見,據說君臣相談甚歡,很快就擢左宗棠為兵部侍郎,聞聽六王更將與左宗棠的會麵自詡為“隆中對”,由此可知六王對其的看重。
左宗棠委實是位人才,不說其在洋務運動中的作用,就說在那般艱苦的條件下鎮壓回變,更平複有沙俄支持的新疆叛亂,“一月驅驟三千餘裏”,所向披靡,將新疆重收版圖,就這一點,就可說是國之定海神針。
六王,也算是生了一雙慧眼啊。
葉昭品著茶,不無感慨的想。
沙發的一側,蓉兒和錦二奶奶並肩而坐,兩人都打扮的華麗麗喜氣洋洋,都是刺繡紅旗袍鮮亮紅皮鞋風情萬種,不同的是旗袍下擺,錦二奶奶嬌嫩無比的雪白小腿若隱若現,配上那雙耀眼紅皮鞋委實給人感官一種強烈難以磨滅的衝擊,摩登性感**人心魄;而蓉兒晶瑩如玉的纖細小腿則被及膝的紅色長棉襪裹住,不露肌膚,卻更是小巧誘人,妙不可言,**的人不敢去看,尤其是葉昭,每次目光掃過蓉兒,心都會狂跳,有一種流鼻血的衝動。這,這簡直比水手服**十萬倍啊。
被這大小尤物製服風情衝擊的腦袋暈暈的,葉昭心說幸好那郭阿堅被擋在了廳外,不然可就吃虧了。隨即搖搖頭,心下有些無奈,來到這個世界時間長了,自己卻也變了,要以後世標準,兩位夫人穿得也算極齊整了,蓉兒更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可這被人看幾眼,自己都覺得吃虧,可真是不可理喻了。
“葉先生,葉先生?”郭老師見這位葉先生古古怪怪,一會歎氣一會懊惱的,不知道搞什麽名堂,正跟他說話呢,這也太沒禮貌了吧?
其實從來到泰和號,郭老師對蓉兒的丈夫就沒好觀感,二話不說那些下人就將阿堅攔在了外麵,這都什麽年代了?女眷還不能隨便見人?
等見到蓉兒丈夫的另一房小妾,郭老師就更是不屑,封建家庭,迂腐,不文明,這就是她對葉昭一家最原始的印象。
至於葉昭,在郭老師看來更是一個老色狼,有個摩登靚麗令女人看了都心跳的小妾也就罷了,還霸占了蓉兒這麽一個小不點,簡直就是禽獸一般無恥。
跟他說話吧,又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還用問?不知道又想禍害哪家姑娘呢。
卻不知道葉昭正琢磨北京城,琢磨左宗棠呢。
郭老師喚自己,葉昭回神,笑道:“怎麽了?”
錦二奶奶輕笑:“老爺,您難得回家,就不要想那些大事了。”說著,將一粒紅棗輕輕放入茶碗中,將這杯濃香撲鼻的香茶送到蓉兒麵前,說:“姐姐請用。”
聽到“老爺”這個稱呼,郭老師更是撇了撇嘴,蓉兒在這樣的家庭生活,真是難為她了。
要說郭老師,真是極喜歡蓉兒,生得漂亮可愛,話不多,更聰穎無比,就是整個國立小學包括男班,也沒她成績好的。
可惜了,這麽早就嫁人。當初知道蓉兒已婚後郭老師就大為惋惜,等今日再見到葉昭妻妾成群的模樣,郭老師就更是心痛了。
“葉先生,蓉兒很聰明,真的很聰明,還希望葉先生支持她的學業。”
既然進了小學,蓉兒自然對於教授課業的老師報以尊重的態度,尊師重道嘛!聽教授在相公麵前誇自己,小心思自有些開心。
葉昭笑道:“我一直支持她上學啊!”
郭老師道:“我說的是以後,葉先生可能不知道,廣州很快就會建設中等學堂,將來還會建高等學堂、專業學堂、大學,以蓉兒的聰明才智,肯定會成為廣州第一批大學生,說不定,還夠保送留洋的資格,這些,都賴葉先生的支持。”
錦二奶奶笑孜孜看著郭老師,心說你說的這些我家老爺會不知道?這本就是我家老爺的規劃嘛,沒我家老爺,你早喝西北風去了。
看得出郭老師對自家老爺有些抗拒,錦二奶奶很自然就看她不順眼了,隻是老爺在,沒她說話的份兒而已。
“留洋?我不去。”蓉兒睜著漂亮大眼睛,忙搖頭,就怕相公答應下來,雖然是很久遠的事,可就不說孤零零的去番邦要幾年見不到相公,就整日跟一群夷婦混在一起也不成體統啊!
郭老師對蓉兒就和顏悅色多了,秀氣臉龐露出一絲疼愛,微笑說:“你還小,這些事情你以後再考慮,留洋有什麽不好的?見世麵學知識,說不定你將來就是咱大清第一個女狀元呢!”
“女狀元?”葉昭好笑的看著郭老師。
“是啊,葉先生不知道吧,大將軍王是很開明的王爺,看廣州的發展,我認為不出二十年,女子就可以參加新式科舉考試,議政論政。”郭老師很認真的回答。
“新式科舉?”葉昭又笑。
看葉昭的笑容郭老師就一肚子火,不知外麵世界廣闊的井底之蛙,但還是認真的道:“不錯,新式科舉,我敢斷言,不出十年,廣州選拔官員的考試就會革新,會加入蓉兒她們所學的知識,將來,可不僅僅是男人才能做官!”
葉昭有些無語,倒真的跟自己設想差不多呢。拿起茶杯品了口,卻見蓉兒正眼巴巴看著自己,就知道這小家夥擔心呢,隨即笑道:“這些都是沒影兒的事不是?留洋嘛,我是不會同意的。”
郭老師皺起眉頭,清秀的臉蛋有些不滿,說道:“葉先生,您能送蓉兒去上學,說明您是一位很開明的人,難道就不想蓉兒將來學有所成,成為女科學家、發明家或者女丞相?”
葉昭笑道:“女強人有甚麽好做的?這女人剛強啊,男人就敬而遠之,多半婚姻生活不會幸福。女人嘛,還是找個好丈夫,有人疼一輩子才幸福。”
蓉兒點著小腦袋頗為認同,錦二奶奶更嬌笑道:“老爺的話真是至理名言。”就差拍馬屁說老爺是幸福女人的指路明燈了。
被葉昭和妻妾一唱一和氣得夠嗆,郭老師豎起柳眉,奮力壓抑著情緒,心說自強啊自強,你是來做什麽的?你不是來跟人吵架的,廣州城,好像蓉兒這類家庭千千萬,難道靠吵架能說服他們了?總要慢慢來,提學使大人說過一句話“戒急用忍”,難道這四個字你要當做耳邊風嗎?
喝了口茶,穩了穩心神,郭老師道:“葉先生,相信幾年後您的看法就會改變。”
葉昭笑了笑道:“不管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男人和女人很難在各行都做到平等,尤其是在這從政上,女人有著天生性格上的缺陷,郭老師作為廣州新女性代表,反而用女狀元女丞相這類空洞的希望來作為說服女子求學的理由,說實話,我有些失望。還是應了那句話,千裏讀書為做官麽?”
郭老師一滯,張嘴想說話,葉昭卻擺擺手,又道:“蓉兒求學一事,將來再說,如果她想去西洋遊玩,我自不會阻她。”
“我才不去呢。”蓉兒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
郭老師心說這男人牙尖嘴利巧舌如簧,還真不好對付,蓉兒不知道被灌了什麽迷湯,看來聽他話的緊呢。
有些無奈,但此情此景又不好再說什麽,隻好起身告辭。看著她旗袍下勻稱性感的線條,錦二奶奶偷笑了一句:“倒是個小美人呢,可惜人家講究自由戀愛、一夫一妻,不然娶回來給老爺做小妾也不錯。”
葉昭瞪了她一眼,錦二奶奶隻是嫵媚的吃吃笑。
“嗯,也到飯口了。”葉昭看了眼窗外日頭,說道:“今天不回府了,就隔壁吃吧,咱仨一起去。”
泰和號隔壁,就是一家烤肉店,環境倒也雅致,味道也還不錯。
“好,老爺,您說金鳳穿什麽好?”錦二奶奶微有些興奮,可是很少能被老爺帶著集體行動。
葉昭看了她和蓉兒一眼,道:“都別換了,不都帶了皮裘麽?披上擋擋風寒就好。”
“是,奴婢遵命。“錦二奶奶嬌滴滴福著柔軟的身子答應,她同葉昭相處越來越自然,也越來越知道怎麽討葉昭歡心。
雖然開春,可錦二奶奶和蓉兒的薄綢絲滑旗袍在外麵自然有些寒,出泰和號時,大小尤物都披了漂亮皮裘。錦二奶奶的是火紅皮裘,高跟鞋輕扭,更顯摩登耀目,蓉兒則是一件雪白可愛的小皮裘,稚嫩嫩清美無比。
說起來兩人的皮裘可都珍奇無比,一個是火狐狸皮毛,一個是雪貂珍品,兩件皮裘,可不知道要殺害多少隻這兩種珍稀動物。
不過葉昭也沒辦法,這個年代,人命都不值錢呢,保護動物,從何談起?
領著妻妾大小美人兒逛街下館子,葉昭自也有幾分誌得意滿,後世就不說了,就這妻妾成群的年代,可大多男人隻能敝帚自珍,自己在家裏欣賞美色,誰又能帶出來炫耀?
今日不巧,烤肉店客滿,現今能吃的起烤肉自然是上等階層,是以雖然坐得滿騰騰的,倒沒人吵兒八火的大聲喧嘩,就那飲酒的,也是幾人低語談心。
葉昭微微蹙眉,說:“換地?”
蓉兒和錦二奶奶自然唯他馬首是瞻,都點頭。
“葉先生,葉先生。”有人站起來喊,還指著自己的桌子:“這兒有位子。”正是郭老師的弟弟郭阿堅,小夥子倒是熱情的很,雖然見了葉昭一麵,卻是自來熟。
斯文漂亮的郭老師也站起來招呼蓉兒:“蓉兒,來這桌吧。”
葉昭略一猶豫,也就走了過去,大小美女立時耀得烤肉店華麗起來,許多客人側目,偷偷的看。
“啊,這,這座可不夠。”看到葉昭身後跟著四個下人,郭阿堅就撓頭。
下人中一名山羊胡的老者抱拳笑道:“您坐好,我們站著就成。”
現今葉昭的藍旗衛已經擴編至兩百餘人,除了所向披靡的槍騎,更招募了許多國術高手進郡王府充當侍衛,這位老者就是其中一位,號稱沾衣十八跌,太極無極拳。
而老者身邊那雄赳赳的長臉漢子名頭更嚇人,喚作大力鷹爪王,鐵腿劈斷山。
其實葉昭每次想起侍衛中這些千奇百怪的綽號花名就想笑,太能唬人了,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小場麵格鬥擒拿,這些國術高手確實有獨到之處,非戰場悍勇可比。
葉昭和蓉兒錦二奶奶在郭老師姐弟對麵坐了,郭阿堅臉騰一下就紅了,自是突然見到錦二奶奶和蓉兒嬌媚清絕,驚豔之下,心神震**。他坐葉昭對麵,此時扭著臉,看也不敢看過去。
葉昭心裏好笑,對著跑過來的夥計道:“這桌都算我的,烤四大件八小件。”身後老者就扔給了夥計一個銀洋。
夥計正是同德長較真的那位,葉昭自也知道,看到他,就想起了德長,太後動身之日,阿瑪和睿親王一行也走了陸路回京,可不知道這德長是不是真瘋了,聽聞是不怎麽好,在廣州的時候,睿親王整日都陰著臉。
“好咧!”夥計歡天喜地的去了。
“不用,我們自己來。”見到葉昭財大氣粗的模樣,郭老師亮晶晶的眼睛閃過一絲不滿。
葉昭笑道:“好啊,阿堅的算我賬上,您的呢,吃了多少串記清楚,最後咱結賬。”又笑著對阿堅道:“小兄弟,不會這麽大了,朋友請你客還要姐姐點頭吧?”
果然阿堅不理姐姐惡狠狠的目光,漲紅著臉道:“那,那下次我回請您。”
“好!”葉昭點點頭。
郭老師此時,自然覺得這封建家庭的色鬼更為可惡,瞪了葉昭幾眼,沒吱聲。
錦二奶奶隻是偷笑,蓉兒卻是稚嫩嫩的跟郭老師講起了道理,“教授先生,相公謝師,乃是常例,剛剛在鄙舍,您茶也沒喝一口,是嫌棄蓉兒和相公禮數不周麽?”
郭老師對這小不點也無可奈何,小不點在學校不愛說話,可每每說句話都令你反駁不得,也不知道小腦袋裏裝了什麽,總之就是不能說她相公不是就是。
“蓉兒,不是你想的那樣。”郭老師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這時候,一直努力偏著頭的阿堅突然咦了一聲,“是,是趙師祖!”“啊,劉師祖也來了!”他聲音透著說不出的興奮,更滿臉崇拜。
葉昭順著他目光看去,就見靠窗有人占位的那一桌,來了兩撥小衣襟短打扮的漢子,都紮著袖口褲腿口,一個個粗獷凶悍。
為首兩個中年人正互相抱拳見禮,應該就是阿堅說的趙師祖和劉師祖了。
葉昭問道:“他們是甚麽人?”
阿堅興奮的道:“都是碼頭上的老祖兒,哈,沒想到能看到他兩位老人家,這西關,就是大人物多。看看,那是龍爺,我師祖,趙師祖門下第十七大弟子,可,可也在啊!”他手指的龍爺,也就是他的師祖,也不知道是那幫漢子裏哪個跟班,想來在碼頭地位尊崇的很。
郭老師皺起了秀眉,對於弟弟在碼頭加入幫會她一向生氣的很,可在那討生活,好像也沒辦法,隻能想辦法早日給他轉工。此時見到弟弟一臉豔羨崇拜的模樣,冷哼一聲,說道:“你怎不去給你師祖磕頭?”
阿堅滿心興奮,也沒聽出姐姐話裏的譏嘲,歎氣道:“我哪有那麵子?我要能夠格站那兒哦,可就好了。”
郭老師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葉昭笑笑道:“不過黑幫而已,阿堅啊,他們比起你這個靠力氣吃正當飯的小夥子,要我說,他們可都比不上你,何必看得他們那般高?”
阿堅一怔,撓著頭道:“這,這是什麽話?”
郭老師第一次聽到葉昭說出句中聽的話,附和道:“就是,阿堅,你可別學他們,要我說,這些人,早晚沒好下場。”
正說話呢,夥計顛顛的跑來送上肉串。
葉昭示意:“咱們祭五髒廟!”拿起一串肉串,遞給蓉兒,笑道:“一會兒蝦來了,吃幾隻?我幫你剝。”
蓉兒伸出小手比劃了個“三”,葉昭就笑,“好,三隻。”
郭老師詫異的看著,原來如此,怪不得蓉兒這麽聽他話呢,倒是油嘴滑舌,很會哄女孩子呢。
葉昭很快從封建專製家長變成了輕浮鬼。
突然驚叫聲傳來,卻是趙師祖劉師祖那桌有人亮出匕首,哢的插在了桌上,想來談數談崩了,臨近桌的客人嚇得紛紛站起。
葉昭蒙住蓉兒的眼睛,微微蹙眉。
阿堅道,“啊,要動手了!”就站起身想去給師祖龍爺助威,卻被郭老師拉住,說道:“你給我坐下!少摻和!”
葉昭身後的長臉漢子見主子神情,隨即就大步走過去,來到碼頭漢子們桌前,抱拳道:“各位,要吃飯請好,要動手?別難為人家買賣!去巡捕局備案,再去城郊三刀六洞,回來自動自覺蹲局子!在這兒亮銼子嚇了良善,不是好朋友!”
趙師祖劉師祖都冷眼看過來,那些漢子更是轟一聲發出震耳笑聲,顯然不知道哪來了個二愣子。
阿堅嚇了一跳,急聲道:“葉大哥,快叫他回來,不然回頭您都得吃大虧!”
葉昭笑道:“放心,西關法治之區,這不有巡捕嗎?”
郭老師都被這色鬼下人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再聽葉昭的話,更是哭笑不得,原來還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溫室花苗,說道:“咱都別摻和,這些人不好惹。”
趙師祖打量著長臉漢子,冷笑道:“這位朋友,沒你事兒,別找不自在,快坐回去!這要見了紅,可對不起你!”
“是啊,趕緊滾回去!”
“滾!”
兩位老祖兒身邊的漢子紛紛叫囂。
阿堅也顧不得了,快步跑過去,拉住長臉漢子,又一個勁兒拱手賠不是:“龍爺,龍爺,是我,阿堅,您,您給個麵兒,給個麵兒。”
其中一名漢子好似對阿堅有印象,冷臉罵道:“原來是你個小王八蛋的朋友,不知死活,趕緊滾!”
阿堅連聲賠笑,正想拉長臉漢子走呢,脖領子一股大力傳來,就被拎到了一邊,轉頭看,卻是葉公子身邊那老者。
“都滾出去!”山羊胡老者眼神陰戾,話語也頗不客氣。
“媽的,今真瞎了眼了!哪來這麽些癟三!”劉師祖棗臉紅的發漲,顯然動了真氣,一揮手,幾名漢子早就按捺不住,立時就圍了上來,伸手來抓山羊胡老者的脖領子。
山羊胡老者和那長臉漢子對望一眼,都一點頭,隨即不退反進,不知道怎麽從幾名漢子身側閃過,突然就到了兩位老祖兒身邊,“嘭”被山羊胡老者近身的劉師祖猛地就摔了出去,棗臉突然煞白一片,痛得大聲哼哼,一條胳膊姿勢怪異,顯然被摘骨節脫了臼。
而那趙師祖頗有些身手,見人影欺近,一拳擊出,卻覺拳頭一痛,被人抓住,如虎鉗一般,馬上半邊胳膊都麻了。
而葉昭這邊看的分明,卻見那長臉漢子隨即一扭身,如鷂子般靈動有力,“啪”一個倒劈,右腿結結實實從上而下劈在趙師祖肩頭,離得老遠都令人心中一顫,這力道,太滲人了,趙師祖悶哼一聲,倒退幾步,慢慢跌坐在地。
沾衣十八跌,鐵腿劈斷山,葉昭心裏嘿的一聲,原來這花名不是白來的,這畫麵,比後世武術搏擊可好看,厲害,全部技術性擊倒。
全場鴉雀無聲,那些漢子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兩個老祖兒在人家手下就跟孩子一般,一招不到,就被撂趴下了,這可廣州城,就算朱師祖也沒這能耐吧?
“帶上你們兩位祖宗,趕緊滾!”山羊胡老者陰惻惻的說。
那些漢子如蒙大赦,立時扶起兩位老祖,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那龍爺,還被門檻絆了一跤,別提多狼狽了。
阿堅嘴巴都合不攏了,直到山羊胡老者和長臉漢子回到葉昭身邊,依舊那副老實下人的模樣,低眉順目,狠戾全然不見。
阿堅回過神,怔怔的回來坐下,可見到就站在自己幾步外的這兩位大高手,他可就坐不安穩了,屁股下就好像是針氈,怎麽坐怎麽不舒服。
葉昭笑道:“是吧,阿堅,這討生活啊,要踏踏實實本分賺錢,靠耍狠,耍的了一時,耍不了一世,你回去跟碼頭的兄弟們,也都要講講這個道理。”
“是,是。”阿堅腦袋混沌一片,隻能胡亂答應。
剛剛一吵鬧,店裏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等動手,就更走了個精光。掌櫃的愁眉苦臉要夥計們收拾殘局,看著本來座無虛席的飯堂就剩了孤零零一桌,一時欲哭無淚。
葉昭看著周遭笑道:“這可安靜了,剛剛好。”心下卻琢磨,這幫派要盡快想法子取締,自己不當回事,卻委實影響平實百姓的生活。
見葉昭幸災樂禍的樣子,郭老師滿心驚駭之餘又有些氣憤,可看看葉昭身後那幾個下人,忍著沒出言,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是?
這人,都不知道是人是鬼,他的下人也是,本來看著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可一變臉,就好像凶戾的出手就能要人性命。
這人,不會是什麽江洋大盜吧?
阿堅再看葉昭,卻是即惶恐又崇拜了,這碼頭老祖兒,在葉大哥眼裏還真跟他先前說的那般微不足道,開始還以為葉大哥大言不慚不知高低,可現下才知道,莫說碼頭上幾位祖宗,就這祖師爺朱老爺子,葉大哥怕都半個眼角看不上。
葉昭自不知道自己在小郭老師和阿堅眼裏一日三變,溫言和蓉兒說著話,又對錦二奶奶眨眨眼,意思沒害怕吧?錦二奶奶自笑孜孜的點頭。葉昭又琢磨著自己,剛剛怎麽這麽像領著一幫鷹犬鎮壓江湖好漢呢?總之如果是舊體小說,自己的形象定然是大白臉奸臣,想想就不覺好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