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秦征,薑方圓坐在辦公室裏,特意的推遲了所有的接見預約,表麵平靜的看著同樣平靜的冷雲天,掏出兩根煙,遞給冷雲天一根兒,兩個人默契的點上了,吸了一半之後,他才道:“這個改革是不是預謀已久了?”

冷雲天搖了搖頭,如實道:“今天,他來找我,問我敢不敢賭。”

沒錯,這就是賭博,而且是拉著水省過億的民眾一起賭,賭前途,賭未來,甚至賭上了棺材本兒,真要重回計劃經濟的年代,除非領導層團結一致毫無私心,一心向上,可是改革開放這麽多年,他們還能接受這種計劃經濟嗎,這是擺在他和冷雲天麵前的問題之一。

而且最大的壓力來自於上麵,這是不是一種倒退,會不會影響到他和冷雲天的未來。

“我頂多還有一年時間就離開了。”薑方圓吐露心菲,這在他和冷雲天麵前是一個不說的秘密,道,“接替我的很可能是你。”

這個事實對冷雲天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淡淡道:“齊水城工業基地的事情已經讓咱們兩個人撈夠了資本。”

薑方圓歎了口氣,“你剛上來的時候,咱們兩個人爭權力,爭控製力,甚至是執政方針的爭鬥,現在倒好了,大方向依然由咱們兩個人把持著,重點中心卻在秦征的控製之下,這也間接化解了咱們兩個人的矛盾,從某種意義上,齊水城工業基礎的成敗讓咱們兩個人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您的意思是做了?”冷雲天頗為驚訝於薑方圓的決定,而且就他了解的薑方圓是一個穩打穩紮的角色兒,秦征的改革方案說得很籠統,又沒有具體的計劃,能讓他破釜沉舟,絕非是偶然的事情。

“共產主義的最高階段是共產。”這一直是薑方圓的理想,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道,“不可否認,秦征已經在新鎮取得成功,他的這種成功模式可以複製,而且既然有了初一,就該有十五。”

這時候,冷雲天反倒變得越來越冷靜,直言道:“我敢讓秦征搞這個工業基地,是因為犧牲了季長平的前途來作賭注,有他看著,想來也不會出現政策上的偏差,可是,一旦普及到全省,誰能保證每一個係統都能正常運轉?”

“是啊,這是一個難題。”薑方圓抽了口煙,喃喃自語道,“你敢不敢賭。”

冷雲天毫不猶豫道:“千千萬萬的水省民眾看著咱們呢,賭不起。”

“秦征的把握性很大。”薑方圓比冷雲天更加信任秦征,這不是沒有理由的,從最初的不看好,到秦征打破條條框框的走到現在,著實已經影響到了他們的決策層,而他們要做的就是當這個伯樂,千裏馬能跑,也得用在正確的路子上,如果把他束之高閣,即使是千裏馬,也發揮不出他的作用。

而秦征是這匹馬,到底能跑多遠,薑方圓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在他任職期間,隻要牽上這層關係,他就會帶著他衝出去很遠很遠。

可以說,這是他的私心,最起碼,在他就任期間,配合著冷雲天的鐵腕手段,完全可以做到法治上下廉潔,一定程度上可以推行秦征的這種改革。

冷雲天也相信秦征有能力推動水省的經濟發展,這是冷家老爺子早就提起過的事情,但是,他是從長遠來看的,這裏麵的好處他自然知道,可是,萬一薑方圓走了,即使他上位了,又從外麵調來一位省長,兩個人又是一番爭權奪利,難免會影響水省的領導層,出現失控的局麵,這時候,就會影響到水省民眾的生活,作為一省之長,他知道將從改革中得到的好處,同時也知道裏麵蘊藏著的危機,薑方圓這隻老狐狸,看到的不僅是現在,也看到了自己的將來。

“你不敢嗎?”薑方圓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道,“這於你我來說,都有莫大的好處。”

確實,他說的沒錯,一旦改革成功了,兩個人的前途都不可限量,可是,冷雲天還是擔憂水省的民眾的利益,他道:“這件事情過於冒險,咱們需要從長再議。”

薑方圓卻一改之前的配合態度,道:“我需要你的幫助,隻有咱們兩個人到了京城,才會引起上麵的注意。”

“真的要做?”冷雲天不解,雖然這裏麵藏有巨大的政治資本,可是,以薑方圓沉穩的個性,他不該這樣激進,難道說上麵又有什麽變化嗎。

“必須做。”薑方圓肯定道。

“出什麽事情了?”冷雲天已經意識到了,薑方圓缺時間。

“老領導的身體每況愈下了。”薑方圓緩緩的說著,這是派係之間的機密,作為同事,特別是競爭對手,薑方圓本不該說這些,但是,今天他違反常態說了出來,道,“你也知道咱們水省是兵源大省,卻一直沒有得到相應的地位,如果老省領導一走,咱們這裏又弱化很多,所以,老領導的意思是讓咱們盡量團結一致,搞出點樣子來。”

冷雲天知道了薑方圓果絕的原因,也知道了兩個人算是徹底的盟友了,他肯定道:“咱們兩個人已經的合作了,隻是改革這件事情對上麵來說是一種新的嚐試,成敗很難預料,特別是對以後發展形成的影響。”

“如何控製,咱們得請教有關領導。”薑方圓輕輕的咧了咧嘴角,道,“社科院裏養著數千專家呢,相信他們會拿出一個合理的辦法。”

冷雲天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他抽著煙,任由煙灰變長也沒有彈動一下的意思,直至煙頭熄滅,煙頭砸落到他西服上,他才猶豫了一下,道:“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考慮。”

“隻有一天的時間。”薑方圓露出肯定的笑容,如實道,“咱們兩個人的合作有良好的勢頭,我不想它中斷了。”

冷雲天咧了咧嘴角,露出抹淡淡的笑容,道:“團結就是力量。”

回到辦公室的冷雲天看了看表,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了,就在這個時候,尹若蘭敲響了他的門。

進來之後,冷雲天看著一如既往恬淡的尹若蘭,那抹骨子裏的從容讓他感覺這個女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似乎充滿了危機的政府大院也無法讓她的內心泛起絲毫的波瀾,一時間,他竟然看得有些癡了,純粹是精神上的敬仰,這個女人太厲害了,“有事嗎?”

看著抱著一台白色蘋果筆記電腦的尹若蘭,冷雲天表麵平靜的問道。

“省長心情不好。”尹若蘭肯定的說著,並且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了冷雲天的桌麵上。

“你看得出來?”冷雲天詫異道,他自信涵養功夫已經到了一個境界,就算冷家老爺子也沒有能力看穿他所想,但是,尹若蘭說對了。

“用心感受,就能體會。”說著,尹若蘭不管詫異的冷雲天,指了指筆記本電腦,道,“這是秦征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一個案子,今天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或許對你的決定會有所幫助。”

“裏麵是什麽東西?”冷雲天和秦征的關係很好,更佩服尹若蘭,但是這種未知的做法還是讓他頗為不爽。

“省長,朋友貴在相知。”尹若蘭同樣也沒有回答,反而提醒了一句。

冷雲天搖了搖頭,笑著道:“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的腦袋是怎麽長的,我想什麽,你們都能猜到,幸虧不是你們的敵人。”

“我喜歡朋友的感覺。”尹若蘭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省長是位不錯的朋友。”

“唉……還沒達到知己的程度。”冷雲天搖了搖頭,自然道,“這台筆記本裏,隱藏著什麽秘密?”

“一套治理方案而已。”尹若蘭輕鬆的說著。

冷雲天打開筆記本電腦,電腦是開著的,本身就開著一個文檔,上麵記載著一條條的信息,他大打看了一下,竟然有二百五十六頁之多,開始,他還沒有多大興趣,看到後來,他徹底的驚訝了,這裏麵哪止二百五十六條,在每一條之下又有一個超級鏈接,又是一些管理條例、獎罰辦法,看到後來,他徹底的無語了,這分明就是一部治理的法典,而且這部典籍裏麵包羅萬象,更像是在治理一個國家,從各方麵考慮的十分周到。

最後,冷雲天還是沒有看完,他輕輕的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他的腦袋暫時無法思考了。

“要抽根煙嗎?”看著外麵已經變暗的天空,尹若蘭輕輕的提了一句。

“好的。”冷雲天接受了尹若蘭的提議,點上一根煙之後,抽了一會兒,才道,“我不相信這是秦征一個人做出來的。”

作為一方要員,冷雲天知道管理方土地所要耗費的心力,需要各方麵的人進行分工協作,而這份“法典”,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難道說,秦征是無所不能的天才嗎?

他不相信一個人可以有通天徹地之能。

“還有我的幫助。”尹若蘭淡淡的說了一句,道,“這不是難事,秦征從小就博覽群書,曉古通今,胸中藏書百萬。”

“真的?”如果秦征說出這樣吹破天的話,冷雲天自然不相信,但是由尹若蘭一本正經的說出來,由不得他不相信,畢竟,她在他的眼裏一直是正麵的形象。

尹若蘭點了點頭,分析道:“初看秦征的改革方案是社會發展的倒退,但是如果按照這個方法管理,那就是勞動力的合理利用,最大化的發展社會效率,擴大經濟利益。”

雖然沒有看完,甚至還沒有看個大概,但是以冷雲天的經濟來看,這份“法典”有著它的獨到之處,是否可行,還需要到京城一試。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找到薑方圓,來到薑方圓的辦公室裏,他沒有見到人,又打了薑方圓的私人電話。

薑方圓的老婆不樂道:“誰啊?”

薑方圓瞪了女人一眼,道:“老冷。”然後,他就按了接聽鍵,道,“這麽快就決定了?”

“我需要見你一麵。”冷雲天急道。

“現在已經下班了,有事情明天再說。”薑方圓看了眼不耐煩的老婆,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交公糧了,這個娘們已經不耐煩了。

“我在你家樓下了。”冷雲天直接道,“你等著,我三分鍾之後到。”

“老……冷……”冷字還沒有出口,薑方圓就聽到了電話的盲音,他抱歉的看著眼前怒火升騰的女人,在華麗的睡衣下是一具讓他沒有半分興趣的身體,搖了搖頭,道,“老冷三分鍾後上來。”

“你對他比對我還親。”女人抱怨了一句,朝著臥室走去。

薑方圓無奈的搖了搖頭,仔細想想老婆這句帶著酸味的話確實代表著一種現象,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兩個人能經常的坐在一起交流一下思想,喝喝茶,氣氛也其樂融融,恐怕沒有一個省的兩套班子會如此的水乳*交融。

三分鍾的時間一晃而過,第四分鍾的時候冷雲天來到薑方圓的家裏,而他的懷裏還抱著尹若蘭的那台蘋果筆記本電腦,氣喘籲籲的他輕輕的吐了口氣,道:“沒打擾你吧?”

薑方圓搖了搖頭,指了指臥室,道:“她已經睡了。”

“正好。”冷雲天徹底的鬆了口氣,將筆記本遞給薑方圓,道,“你看看吧,這簡單是個奇跡。”

“什麽東西?”薑方圓不急不燥,緩緩的問道。

“一部法典。”冷雲天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麽法典?”薑方圓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邊開著電腦,一邊問道。

“秦征編製的,配合集體經濟的法典。”冷雲天認真的說道,“咱們研究一下,可行嗎?”

“你就為了幾條規矩,大半夜的來找我?”打開筆記本,薑方圓*粗略的看了一下,都是泛泛之談,方向是對的,但是沒有細則。

“這是有超鏈接的。”說著,冷雲天點了點,典型的樹型結構,一層層的往下延伸,而且越來越細致。

看了大半個小時,薑方圓的額頭冒汗了,他輕輕的搖著頭,道:“一個人怎麽可以想的這麽細致?”

冷雲天攤了攤手,無奈道:“恐怖隻有把他解剖了,才能了解。”

“你同意了?”有了計劃,還是完整的計劃,薑方圓已經大體能夠想到冷雲天失態的原因了,即使是他,也得佩服這份“法典”的全麵。

“我能不同意嗎?”咧了咧嘴角,冷雲天露出無奈的哭笑,淡淡道,“他做事情,滴水不漏,咱們是不是該放心了?”

有過了今天晚上的交談,齊水城兩套班子的長門人同一時間同一趟班機朝著京城進發了。

反觀秦大觀人,沒事的人一樣,在齊水城新鎮的玉彩動力轉了一圈兒,就坐在辦公室裏,百無聊賴的玩著掃雷的遊戲,持續這樣的狀態,已經是一上午了,直至中午的時候,玉彩動力幾名丟車的員開分別來匯報了情況。

秦征倒是大方,幾張條子一批,又給幾個人配了一部車子,讓幾個人大為感動,一再感謝。

最後進來的是向南,沒有敲門,他推開門,露出一個頭,然後咧嘴露出兩排泛黃的牙,道:“秦少,我能進來吧?”

“滾進來。”秦征笑罵道,這小子越來越放得開了,其實,秦征不說這句話,他也已經跨了進來。

隻是秦征這句話一說,向南反而愈加的放鬆了,“秦少,你讓我調查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說到這裏,他將一個U盤遞到秦征的麵前,道,“這是我搜集來的錄相資料。”

“具體說說。”秦征沒有要動U盤的意思。

“作案的是個老手,我已經調查過了,不是咱們齊水城的人做的。”說到這裏,向南又輕輕的皺了皺眉頭,道,“另外,我發現茲有德和廠裏的老員工接觸過。”

“茲有德。”秦征輕輕的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我不確定是不是他偷了技術,但是咱們改車的時候,他也主動幫忙。”向南再次說道。

“還有什麽特別的嗎?”

“改車的時候,他反得的尋問幾名關鍵的技術人員修改的參數。”向南再次道。

“你認為他就內奸?”秦征平靜的問道。

“我不知道。”向南稍微沉默,然後露出幾顆黃牙,道,“反正我不是內奸。”

“派人保護咱們廠裏的工人。”秦征吩咐道,“讓那些成天惹事生非的人收斂點兒,沒事到學校裏進修一下,學個一兩年,收斂收斂脾性。”

“他們上學?”向南堅決的搖了搖頭,道,“還不如直接操練他們呢。”

“也對。”秦征讚賞的看了眼向南,道,“給你三個月的時間,我要一幫有職業操守的安保人員。”

“還是算了吧。”向南歎了口氣,道,“我們都是低文化水平的,幹點非正規的事情還成,真要當什麽安保人員,恐怕會出漏子。”

“向南,你知道下級對上級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麽嗎?”秦征點了根煙,輕輕的問。

向南道:“感恩?”

秦征搖了搖頭,道:“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