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安慰
聽了阿南的話，我依舊沒有吭聲，我想用他說的話來說服自己，但心裏仍有一股勁擰不過來。
“對了，小眉，我見報紙了，本來我想當時就給你去電話的，但焦頭爛額的事太多了......你過得還好吧？”阿南不經意間突然轉移了話題。
“嗯......”阿南的話激起了心中的委屈，鼻子一酸，心中的氣惱也瞬時不見影蹤，眼淚卻差點掉下來。“我不太好......我又被炒魷魚了，阿南，對不起，你好不容易幫我找到工作，就輕易地被人家給開除了，其實我不是故意揭發公司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說，我的行為是不是很讓你難堪啊？......”
我還想繼續說下去，但手機那端卻傳來嗚嗚的聲音。
“喂！喂！”我衝著手機連喊兩聲，但仍沒有回音。再要過去，卻是無法接通的提示聲。看來阿南的手機沒電了。
“你交上住院費了嗎？”那個護士又過來問。
“嗯......”我哭喪著臉，喃喃說道：“還沒有......我正在想辦法......”
“抓緊啊，要不然就給停藥了，不行先找人借點。”
望著護士離開的背影，我欲哭無淚。
我到哪裏去弄錢？我還想給爸爸買好多好多的冥幣，媽媽還等著我的錢離開這個城市。可是，迫在眉睫的是好像救宋佳佳的命更重要些。但是，不管哪個更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錢！但是，我沒有！
我百般糾結，站在監護室門口，踱過來，踱過去。
我認識的人中，沒有一個富人，阿南，窮的叮當響，吳靜，把錢看得比什麽都重，楊小飛，自己躺在病**還急等著用錢。
隻有一個人。我猛的站住腳跟，牙齒不由得咬住了下嘴唇，一股鹹鹹的味道彌漫在舌尖。
邱海華！
他有足夠的錢。
可是，我可以嗎？
我把手機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屏幕上出現了一層汗漬。
如果我打電話問他借錢，他會怎麽想，他會不會恥笑我，厭煩我，甚至瞧不起我？如果當他知道因為錢我又主動聯係他，他......
想起他英俊的臉龐上泛起鄙視的神情，我兩頰發燒發熱。
可是，邱海華像一個吸鐵石強有力的吸引著我，這股力量強大的足夠讓我拋棄一切尊嚴和矜持。
我心中的天平慢慢倒下去，宋佳佳危在旦夕，急等著用錢，我這是在拯救一個人的性命，也許在一個人的生命麵前我不可以顧及太多。
一咬牙，翻開手機，隻要一伸手指，就能要上邱海華的電話，但是，我卻遲遲按不下鍵。
這時，突然從走廊盡頭跑來一群人，他們神情慌張，跑起來的姿勢像一個個要被趕入水的鴨子一樣可笑。
“爸爸呀！爸爸！”他們哭喊著直奔監護室。
監護室的門隨即打開了，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被推了出來，前麵是醫生帶頭，兩側是兩個神情悲戚的中年男子。
“爸爸呀！爸爸！”來的女人、男人們哭著趴到病**。
我被擁擠雜亂的人們推搡著擠到了一邊。但他們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我。我想起剛剛離世不久的爸爸，頓時就熱淚盈眶。
而這時，手機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來。
模糊淚眼中看去，天！竟然是邱海華！
我慌亂地瞅瞅四周，明晃晃的大白天，悲傷的人們已經走遠了，但他們的哭嚎聲還響徹在大樓裏，走廊兩側的病房裏探出好多個好奇的腦袋，他們翹首遠望，眼睛裏寫著僥幸、悲戚和同情。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
我顧不上擦滾落到腮幫上的淚水，顫抖著手按上接聽鍵。
“蘇小眉，你……在哪兒？”電話裏邱海華的聲音雖然猶豫艱澀，但卻像是一個老鼠夾子，一下子就夾住了我的耳朵，夾住了我的心。
“我......”我竟哽咽著，沒有下文。
“你可真逗，什麽話都敢說。”邱海華的語氣變得輕鬆起來，像是調侃。
“我說什麽了？”
“你可真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工作又泡湯了，給你做老板可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被你炒了魷魚。”
“邱海華你不要說風涼話啊，你幸災樂禍，是不是？”驀地想起報紙上我那張平庸的臉，心中變得沮喪起來。
“好了，說正經的，你現在在哪兒？我要馬上見到你！”
“我現在在祥和醫院沒功夫給你磨牙！……你憑什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你怎麽會在醫院？到底發生什麽了？你這個女人，把工作都弄丟了，竟然還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知道怎樣照顧自己嗎？”
“憑什麽？你憑什麽對我這麽霸氣？我欠你的嗎？”我對著電話一通亂喊，但那邊卻掛斷了。
我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心中的氣憤難以舒緩。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他憑什麽用這種態度對待我？我丟了工作與他有一毛錢的關係嗎？而我在報紙上的形象肯定被他看見了。這個臭男人！自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嘲笑他人！
本來還幻想跟他借錢的，看來沒有希望了。
我在報紙上怎麽會那麽普通呢？再漂亮點該多好。
當邱海華玉樹臨風般站在我的麵前，我正沉浸在苦惱之中。
“你知道聽說你在醫院裏，我有多著急嗎？為什麽到醫院來？呃？”
他臉色鐵青，頭發被風吹得倒向一邊，麵目凶狠。
心底有一絲感動，但隨即就忽閃出憤怒的火苗。
“世界之大，我想到哪兒就到哪兒，我憑什麽就不能到醫院來？”
“那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告訴我就一個人跑來了？到底是哪裏不舒服？”他的眼裏竟然流露出擔憂與慌張來，而他的一隻手微微撫住我的臂膀。
又一絲感動湧上來，鼻子一酸，竟然兩眼發澀。
“你盼著我不舒服是不是？”但我卻狠狠晃了一下膀子，故意拿出發狠的樣子，“盼著世界上沒有蘇小眉這個人，你就不用受到良心上的譴責！”
“你這個女人！”邱海華雙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他狠狠揪住我的肩膀，但瞬間卻有一層濕潤的東西湧上來，而眼光如同春波一樣**漾起來。“你為什麽說這樣的話？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告訴我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他熱切的眼神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掃描機上下打量著我，而他臉上的神情焦灼而關切。
“不用你管了。”像一個電熨鬥突然熨平了心中所有的皺褶，我心中竟有小小的竊喜，但嘴上依舊不饒人。“又不是我不舒服了，你失望了吧？我蘇小眉身體棒棒的，不會那麽容易就倒下去。”
“好你個丫頭！”一層濃濃的笑意從邱海華的臉上**漾開來，隨即他雙臂猛地一用力，我就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裏。我沒想到他用了那麽大的力氣，緊緊箍住我的後背，溫暖而又堅實。
我突然很享受被他擁住的感覺，所有的委屈與難過隨著他的擁抱仿佛都煙消雲散了。而他的寬厚的胸膛就是我安全的避風港。我這是上癮了嗎？
“那到底是為什麽在醫院裏？”他的話柔柔的，像一陣春風吹著悅耳的口哨拂上耳際。
“嗯……”我沉浸在溫柔之鄉裏，乖乖地說：“是我的同事，宋佳佳……”
“啊，是了，報紙上登了，她就是那天在餐館遇見的那個女孩嗎？”
“是啊，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公司又不管，她家裏人也聯係不到，現在因為付不上醫療費，醫院準備停止治療呢。”
“哦，那豈不是很糟？那你在這裏幹什麽呢？難道要替她支付醫療費嗎？”
“我哪有錢？”我抬起頭，心中的柔情像是突然被掐滅的火苗。
“可是，你很俠女哎，俠女難道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嗎？”
邱海華原來是存心要氣我，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聽著他別有意味的話，我真後悔剛才會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柔情來。
“你有沒有同情心？”我如同百米衝刺，猛地從他懷裏掙出來，“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挖苦人？”
“不是了，我看你在報上的形象確實很俠女……”
“你看見我出醜很痛快，對不對？我知道你巴不得讓我倒黴，好讓我向你投降，讓我跟你求饒，接受你的臭錢！對不對？”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既然他無情揭我的醜，那我就毫不客氣地進行反擊。
果然我的話擊中了他的痛處，他瞪著雙眼，鼻孔眼中呼哧呼哧地向外喘著粗氣，嘴巴卻緊緊抿住。看來一時不會說不出什麽好話。
“好了，熱鬧你也看了，你心裏暢快了吧？我蘇小眉丟醜也丟大了，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向你投降！絕不向金錢屈服！”我高高昂起頭顱，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英勇地像一個永不屈服的革命鬥士。
“好，好哇，蘇小眉，我大老遠跑來就是聽你教訓來了，我這不是犯賤嗎？”邱海華狠狠點著頭，嘴巴抿得像一條直線。
“女士，你聯係的怎麽樣了？如果再不交住院費，我們真的要停藥了。”剛才的那個護士走過來，奇怪地看看我，又看看邱海華，好心地說。
“呃……”我立即像一隻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敗下陣來。瞪著雙眼，剛剛還鬥誌昂揚的心慢慢地墜落下來。
我哭喪著臉，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邱海華的麵前。
“需要多少錢？”邱海華突然轉過頭，甕聲甕氣地對護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