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老鼠女
“啊，我看見了，我看見好多動物，還有老虎、獅子，周圍全都是，我好像進到動物世界來了！”我的心咚咚的跳，我的上下左右，視力所能達到之處，全都是野獸。 如果不是看到它們在鏡子裏麵，我真要扔下鏡子撒腿逃跑了。
“這就對了，現在你靜下心來，不用緊張，它們是不會傷害你的，你隻需平穩呼吸，對，閉上雙眼，慢慢吸一口氣再呼出來，對，現在，你慢慢再睜開雙眼，凝神看銅鏡……告訴我，現在你看到了什麽？”
鏡子裏的野獸離我越來越遠，它們像漏進沙子裏的水，慢慢消失了，但一個黑點在鏡麵上逐漸變大，逐漸變得清晰，我仔細看去，依稀是一隻老鼠的模樣，灰灰的皮毛，亮晶晶的眼睛，尖尖的嘴巴，幾根翹起的胡須，它像被充了氣的皮球慢慢膨脹，漸漸占據了整個鏡麵，栩栩如生，似乎隨時都會蹦到我的心裏。
“啊，老鼠！”我心下一驚，拿鏡子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就是了，”老人捋著胡須點點頭，伸手把鏡子拿過去又揣進懷裏。“你現在的內心就如同一隻老鼠。這就是這個寶物的妙處，也是我能幫你的。”
“我的內心像老鼠？”我驚得下巴頦都要掉了，想起剛才那隻逼真的老鼠，我覺得自己要嘔吐了，因為氣憤、震驚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我，我怎麽會如同老鼠？我，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如同老鼠！老鼠是什麽呀？老鼠過街人人喊打，賊眉鼠眼，在黑暗的角落裏打洞偷糧食，還傳染鼠疫！我，我的內心有這麽……我怎麽會同老鼠一樣？”
老人一直等我結結巴巴地把這些話說完，才笑眯眯地說：“信著則有，不信則無，人的內心也會隨時變化，就像天邊的雲。你覺得你的內心不像老鼠，那像什麽？”
“我覺得我像隻兔子，或者是羊！我覺得那才是我！這是什麽寶物啊，一點也不靈！”我理直氣壯地說。
“兔子或者羊？為什麽？”
“因為，我自覺著還夠善良，而且我很軟弱，很倒黴，需要人的保護。”
“嗯，”老人若有所思點點頭，但隨即臉上又露出笑笑的模樣。“你想知道我的內心像什麽嗎？”
“像什麽？”
老人掏出鏡子，閉眼凝神片刻，然後睜開，衝我招招手。
我把腦袋湊過去，光亮亮的鏡麵卻隻有一片亮光，裏麵一個景物也沒有。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奇怪的睜大眼睛，老人手裏拿的鏡子仿佛是一張用橡皮擦幹淨了紙，空空無一物。
“那你的內心到底像什麽？老爺爺，你的寶物到底準不準啊？”我懷疑地問。
“我的寶物嘛，當然準了。我的內心就如同這個鏡麵，所以你什麽都看不到。”
“為什麽？”我更加懷疑了，看著他道風仙骨的樣子，好像有些江湖騙子的味道了。
“說來話長，這個寶物是萬物之靈安放天地間靈魂的藍色湖泊。”
“哦！我知道！我聽說過，那個藍色湖泊安放了好多死去動物和植物的魂靈，萬物之靈還派喋喋鳥去守著呢！”我想起孟婆給我講過的喋喋鳥的傳說。
“你這個女娃，懂得還不少哩。這也恰恰說明你也是有緣之人。”老人對我點點頭，眼中流露出讚許的光，繼續說道：“這個鏡子就是那個湖，你一定也聽說過被囚禁在湖底的魂靈最終衝破囚籠進入喋喋鳥的身體吧？喋喋鳥帶走了所有的魂靈，奇怪的事情同時就發生了，沒有了魂靈的湖泊慢慢幹涸，它變得越來越小，直到一個中秋月圓之夜。那天金黃色的月亮像一個銅鏡掛在湖邊一棵千年的柳樹樹梢，天地一片寂靜，隻有月亮緩緩移動的聲音，當月亮圓圓的臉龐完全映照在靜靜的湖麵上，奇跡發生了！湖泊驟然縮小、凝固，到最後就變成了這麵明晃晃的銅鏡。”
“啊？有這等奇事？”我驚訝地問。
“更神奇的是，這麵鏡子如同一麵照妖鏡，無論你外表如何，它都能把你的內心照得一清二楚。”
“這樣就可以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傳入我的耳內，而我耳邊似乎還回響著老人的話，“無論如何，它都能把你的內心照得一清二楚。”
“不！不！我不是老鼠！”我驚恐地喊起來。
“蘇小眉，蘇小眉！”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隨即一雙溫暖的手搖晃著我的肩頭。
“啊！”我驚慌地翻了一下身，頭靠在一個溫暖的物體上。眼睛卻慢慢的睜開。一雙棕色錚亮的皮鞋，兩條筆直挺拔的腿，心中突然有一絲溫暖，隨即就是一股熱流，我的心莫名的澎湃起來。
“啊！”當我意識到自己正舒服地抱著這兩條腿的主人時，我驚恐而又慌亂地把身體向後一仰，高高在上，附在我頭頂上的那張臉，果然是邱海華！
想到剛才我就是趴在他挺立在我麵前的大腿上，我羞愧難當。又羞又囧。
“你醒來了？看見你睡著了，沒有打擾你。做夢了嗎？夢見老鼠了嗎？”他臉上有一絲笑意像**漾開的水，漣漪越來越大。
我滾燙著臉頰，垂下眼瞼，咕噥著嘴，心中暗罵自己失態。
“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該幹嘛幹嘛去吧。”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邱海華的身上，直到聽見吳靜的聲音，從看到原來她就站在邱海華的身側。
“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邱海華轉過臉，問道。
“嗯，等我有需要隨時還會找你。”吳靜麵無表情說道。
“呃……那好吧，我想我可以先在這裏坐一會吧。”這個人臉皮真厚，他竟然說著，屁股就挨到我旁邊的椅子上。
“我想你還是回去吧，”吳靜瞪起圓溜溜的眼睛，看看邱海華又看看我，說，“你在這裏不方便，我們家小眉不歡迎你。”
邱海華抿著嘴唇沒有吭聲。我奇怪地看著他們倆人，睡意早就全無，隻是不明白他們在搞什麽。
“你怎麽來了？你們怎麽會在一起？”我疑惑地問。
“是我讓他來的。”吳靜回答。
“為什麽？”我感到越來越糊塗了。
“好了，我說過了，你快先走吧！”吳靜沒有回答我，相反卻對邱海華不客氣地喊。
邱海華終於磨磨蹭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用牙齒咬著嘴唇低頭看了我一會，然後垂著頭，慢慢向遠處走去。
“吳靜！到底是怎麽回事？邱海華怎麽會在這裏？”當邱海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我忍不住問道。
吳靜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她定定地看著我，瞅的我渾身發毛，片刻之後，緩緩說道：“沒想到吧，我把這個財神爺給請來了，剛才就是他給我妹付的醫藥費。”
“什麽？你瘋了嗎？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我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一直衝到腦門，我不由得就提高了聲調。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吳靜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可是，你是怎麽聯係到他的？他為什麽要支付藥費？”一個不好的預感始終縈繞在心頭，我窮追不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眉，你不要太認真了，好不好？既然有這個資源，幹嘛不用？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你以為像邱海華這樣的有錢人滿大街都是？多少人裏才有這麽一個！你不要人家就會要！機遇稍縱即逝，你以為老天爺還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呀！”
“吳靜，你這都說些什麽？我問的是他為什麽會來到這裏？他為什麽會給支付醫藥費？”
“當然是我讓他來的，而醫藥費也是他自願支付的，沒有人強迫他。”吳靜輕輕撫摸著粉色的指甲，毫不在乎地說。
“可是，他憑什麽要給支醫藥費啊？他怎麽會平白無故地給支醫藥費？”
“蘇小眉！我知道邱海華是你的資源，可是你也不能這麽小氣吧？我妹妹都這個樣了，憑著你我的交情讓他出出血總行吧？”吳靜生氣了，赤眉白眼地對我喊。
可是，我更生氣。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又欠了一次邱海華的人情。
“吳靜，你總得跟我商量商量吧？你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我真不想欠他的人情。”我忍住性子，好言好語地說道。
“可是，你會眼睜睜看著我妹沒錢治療慢慢死去嗎？”
“我……”我想起銅鏡中那個賊眉鼠眼的老鼠，心中一片慘然。“可是，我真的不想欠他的。”
“我說你什麽好？你就是愚不可及！你以為不用他的錢，他就可以念你的好？這個年代沒有這樣的人了！他的錢你不用白不用！小眉，我還打算好了，既然你和他不是戀人關係，我會全力以赴把他搞到手的，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天生掉下的陷餅，你不要，我卻不會放過！”
吳靜俊俏的臉上奕光閃閃，而她眼睛裏噴出要吃人的火光，我的心卻兀的墜落下來，這次我好像真的看見一隻老鼠躲在心底深處，瞪著小小的眼睛，心驚膽戰把自己隱藏在最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