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不速之客

“邱海華!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你不要假惺惺!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不要枉費心機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自己!我不會心軟的,你幫我找到爸爸的骨灰盒我謝謝你,但是我不會因此而出賣他!我要永永遠遠銘記他是怎麽死的?是因為誰死的?別說五百萬,就是全世界所有的金錢擺在我的麵前,我也不會忘記!…….”

“你,你這個瘋女人,你吃錯藥了吧?……”

再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我要像擦掉地上的痰跡一樣狠狠地把他給擦去。不管電話那端傳來他不滿的嚷叫聲,像掐滅煙頭,我狠狠按斷了電話。

我怎麽會忘掉爸爸的死呢?我怎麽會因為五百萬就輕易忘掉失去爸爸的悲傷、彷徨,怎能忘掉他淒慘而又匆匆結束的一生?這些難道是金錢能買到的嗎?

我靜靜地拿著手機,靜靜地坐著。隻有一個人的屋子顯得特別的空**,灰暗的牆壁,灰白色的地板,陳舊的家具,在這個多雨的初秋的季節,空氣中始終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黴氣。扭過頭,透過窄小的窗子看見外麵大朵大朵的白雲像一座座山丘隆起在前麵高樓上,空中有風,推著它們慢慢地向西走,就像移動的沙丘,偶爾會露出一片蔚藍色的天空,像水洗過一樣,藍得讓人著迷。這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

我不知道這大朵大朵的雲層裏是不是住著神仙,而潘金蓮、蒲誌高他們是不是就躲在雲層裏歡歌笑語,還有那個把自己臉皮都舍去的大高個,他們是不是快樂逍遙?他們是不是更加堅定了一直秉承的世界觀?

爸爸的骨灰盒依舊安放在桌子上,古樸而又落寞。

爸爸這樣的人難道就連死都難得其所?而我這樣的人,難道永遠都不會幸福?

我輕輕走過去,彎下腰,把臉緊緊地貼在上麵,上麵冰冷一片。

“我要帶你去流浪,到世界各地去觀賞……”蔡琴甜美而憂傷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我沉浸在自己的憂傷裏,直到音樂快響完的時候,才懶懶接起來。

“小眉,你這兩天去哪兒了?難道你不要媽媽了?”電話裏傳來媽媽的埋怨,像突然彌漫開的嗆人的辣椒麵,而我仿佛看見她頭發蓬亂、焦躁得近乎要發狂的模樣。

“不是,媽媽,我……這不是這兩天我的事挺多的,沒來得及過去看您,您現在在家?”我在心中輕輕歎口氣,無奈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說道。

“我不住家能去哪兒?”媽媽突然間就爆發了,像燃燒充分騰上天的二踢腳,刺耳的聲音透過話筒直衝我的耳膜。“你說我還能去哪兒?我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媽 ,您別生氣啊,我,這不是兩天事特別多……”心中泛起一陣委屈堵塞了我的鼻腔,眼睛也有些酸澀。

“哼!我知道,女兒大了留不住了,何況你根本就還生我的氣,你怨我不該跟你爸爸離婚,你怨我在外麵找第三者!你瞧不起你這個媽媽,啊!老天爺啊,我這是做的什麽孽啊?我到底該受到什麽樣的懲罰啊?養大的女兒也不跟我一條心,老天爺,你這是在懲罰我呀!你讓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

伴隨著媽媽嘶啞的絕望叫喊,薄薄的門板突然間就咚咚震動起來。

本能的,我一邊抱著電話嘴裏說著好話,一邊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你不要這樣,我求你了,我馬上過去,好不好?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我心裏也很難過……”

用眼睛的餘光瞥見我的麵前站著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

“你如果不想讓我嫁人,那我就不嫁了,好不好?”

身影靜靜地矗立在我的麵前,一動不動。

“直到你心情好了,咱們再說嫁人的事,好不好?如果你想讓我一直陪著你,那我就永遠都陪著你,好不好?我再也不提嫁人的事了,我就一直陪著你,就咱們倆,好不好?”

身影似乎有些顫栗,像被風撼動的樹幹。

我徹底抬起頭,一雙黑色的眸子閃著哀傷的光,靜靜地傾瀉下來,像望不到底的潭水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我忘記了手中的電話,拿電話的手慢慢地垂落下來。

所有的恩怨仿佛都隨風而去,我貪婪地看著這雙明亮的眸子,心中就如有一條蜿蜒幽深的小徑,百轉千回,跌宕起伏。

“你,你怎麽來了?誰讓你進來的?”等意識到自己毫無出息地失態,我竭力拿出要吃人的姿態。

哀傷的目光慢慢地變得柔和起來,亮晶晶的眸子裏有一個小小的我,一團柔和的光包圍著那個小小的我,甜蜜、酸澀就像打翻的調味瓶,在心中揉合、攪拌、激**。那雙眸子越來越溫柔,像春天被柳枝輕拂的綠波**漾的水麵,想讓人伸出手輕輕掬起來啜一口。

一陣眩暈,我像一隻被驚嚇的小鳥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皮,一陣濃濃的溫熱的氣息夾雜著一股好聞的淡淡的香水的味道,高高在上的英俊的臉龐還有那溫柔多情的水潭,驀地就侵襲過來。

我想躲,但卻像被施了魔法一樣,隻是定定地盯著那雙眸子,一陣陣的熱血從腳底一直湧到頭頂,眼前的臉龐離我越來越近,一陣熱浪像洶湧而至的浪頭猛地拂上臉頰,他的唇猛地叼住了我的唇。

天啊!我頓覺天旋地轉,一切的仇恨幽怨變成了一塊快速融化的巧克力,而我整個身子不由自己軟塌塌地靠在他寬厚的胸前,任由他狠狠地嘬弄。

他的懷是那麽的溫暖、熟悉,仿佛我已經倚過上千次、上萬次,他身上的氣息是那麽的好聞,仿佛是今生最讓我著迷的氣味。

他用結實的臂膀緊緊地圈住我,他嘴上、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我覺得自己真的要窒息了。而恰恰是這種窒息帶來的痛感讓我的理智在雲裏霧裏慢慢的恢複。

“不!不要!”我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努力擺脫開他嘴巴的按壓,大張著嘴巴,大喘著氣,眼淚像打開閘門的水噴湧而出,我無助又無奈地看著他,“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我值得你用這樣的心機、這樣的招術嗎?一波未平又一波,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你說些什麽?”邱海華憋紅了臉,瞪大眼睛,看著我,“你這個女人,到底胡思亂想些什麽?”

“我胡思亂想?你以為我傻?邱海華!好,今天咱們說清楚!你幫我找工作、付醫療費,找回爸爸的骨灰盒,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謝謝你!我給你鞠躬、磕頭,我把你當作我的恩人!包括阿南的工作,我也感激你!咱們這樣就扯平了!我蘇小眉現在就發誓,如果今生今世我再有起訴邱京華的念頭,天打五雷轟,我不得好死!可是,你讓我在心裏留點自己的空間、留點可以撫慰內心的東西,而不是用金錢來填滿,好不好?”

一行行憤怒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滾落到脖頸裏,啪啪砸進地板裏。

“誰讓你賭咒的?”邱海華突然瘋了一樣,撲了上來,紅著一雙可怕的眼睛,一隻手攬住我的後背,一隻手緊緊捂住我的嘴巴。

“呸!呸!我不準你說這樣的話!我不準你說!不準你說!”他像一個任性的孩子,倔強地重複著相同的話,而大滴大滴的淚水慢慢淹沒了他的眼眶,打濕了他的臉龐,他哭著把臉埋在我的頭發裏。

“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你才不怨恨我、不討厭我。我知道我很笨,老是不能讓你高興。是的,我本來就不會哄女孩子,從小到大我一直在努力討父母的歡心……”

“小眉!小眉!你怎麽不說話了?你到底在幹什麽?你不要媽媽了嗎?”話筒裏傳過來的嘶啞的聲音驀地驚醒了我。我連忙低頭看去,手中的手機竟然還閃著明亮的屏幕,而媽媽的聲音像一棵蒼老的枯藤驀地纏住了我。

“哦,媽媽,我,”我從邱海華的懷中掙紮出來,把冰冷的手機貼上火熱的臉頰,“我剛才有點事,您不要著急,我馬上過去!”

“小眉,這個男人是誰?是不是要娶你的人?你真的不要媽媽了嗎?你的心裏是不是隻要他了?我好怕,我好孤獨,你不能不搭理媽媽了!”媽媽在電話那端低聲啜泣起來。

“媽媽,你別哭,我馬上過去!”我的心像被扯碎的棉絮,我對著電話大聲喊。

“是媽媽嗎?”邱海華臉上還掛著淚珠,看到他一臉淚痕的樣子,我的心像被利器狠狠剜了一下,痛得打了一個哆嗦。

“是我媽媽!”為了掩飾內心的情感,我故意沉下臉,沒有好氣地說。但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臉頰,幫他擦了一下淚。

邱海華含著眼淚笑了,微微啟動雙唇,噴出潮濕而溫熱的氣息,耳語般說道:“是,是媽媽。”

當我出現在失神落魄的媽媽麵前,才發現現實是那麽的殘酷。生活的車輪碾壓著我,根本不給我任何歡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