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養女的仇恨
“讓她說吧，你們不就是想說我是白眼狼，沒有良心嗎？”宋佳佳嘴角撇開一抹冷笑，但隨即眼眶中蒙上一層濃濃的水汽，“哼！我就是白眼狼了！我就是沒有良心！我本來就是沒有爸媽的孩子，爸媽把我拋棄了，這個世界把我拋棄了！我真恨！我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上？我為什麽不早些死去？”
“佳佳！佳佳！好孩子，咱不說這些……都是媽媽不好，都怪我沒有本事……我是拖累人的命，我那個孩子跟著我就沒有享過福，他爸爸簡直就不是人，除了喝酒就是打人……都怪我，我沒本事，我沒本事養孩子，沒本事保護孩子……”許嬸說著說著，雙手顫抖著捂住了臉，嗚嗚哭起來。
“你要哭去找你兒子哭去！”宋佳佳冷冷的扭過臉，不耐煩地說道。
“宋佳佳，你怎麽能這樣呢？”一股無名之火驀地湧上我的腦門，我氣憤地問道。
“我怎麽樣了？”宋佳佳瞪視著我。
“小眉，小眉，咱不說……佳佳身體還沒好……別說了……”許嬸蓄滿淚水的眼睛乞求般望向我。
“為什麽不說呢？”我又氣又心疼，不管不顧說道：“宋佳佳，你的親生父母拋棄你不是許嬸的錯，你為什麽要怪罪於她？相反你應該感謝她！是她救了你的命，是她把你養育成人！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包括在宏發的時候老板強加給你的，可是你不能老是怨天尤人，你想想你為什麽會這樣？世界上本來有一個最疼愛的你的人，你卻拋棄了她。一個好se的老板你卻委身與他，那個日本人，你本可以拒絕的，你卻選擇了屈服。事後，你卻又出人意料的捅了他……你仔細想一想，這些事哪一件是你心甘情願幹的？哪一件事是經過你慎重考慮發自真心？你想過沒有？
是的，你的境遇很值得人同情。可是，你認真地想一想，難到這所有的不幸都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難到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你在做每件事之前都經過認真思考，都是出於自己的本心，你會做出那些決定嗎？其實，我也曾經經常怨天尤人，曾經渴盼正義之神款款降臨而至。可是，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痛苦、你的懦弱、你的乞求而變得更好。你隻有正確麵對自己，與懦弱的你鬥爭，與懶惰的你鬥爭，與幼稚無知的你鬥爭！公平與正義是鬥爭得來的，而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小眉，小眉，我求你不要說了……”許嬸拉住我的衣袖，像乞丐一樣乞求我。
“不，讓她說下去，”宋佳佳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的笑容，把蒼白的臉轉向我，沒有血色的雙唇微微顫抖，“你以為這個世界是你的？說誰懦弱？誰懶惰？誰幼稚無知？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處在我的位置試試？喊了近二十年的媽媽卻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卻是有婦之夫。而你身上懷有的孩子卻不能把他生下來……”
淚水像斷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滑落到嘴角，宋佳佳渾身發抖，已然說不出話。
“好孩子，好孩子，不說了，不說了，都過去了……”許嬸心疼不已，上去緊緊抱住宋佳佳，亦是泣不成聲。
屋裏的空氣突然就變得窒悶起來，始終坐著的女警察，咳嗽一聲，用皮質的鞋跟輕輕跺了一下地板，壓抑著的嗚咽仿佛是突然湧上天邊的烏雲，黑壓壓地壓上心頭。
“對不起，宋佳佳，”我低下頭，尷尬而又悲哀地看著這母女倆，“也許我不該說這些……”
“我恨你！我恨你滿嘴的仁義道德！讓你遇上那個老日本人，讓你攤上其中的一件，你試試！”宋佳佳掙紮著從許嬸懷中掙脫出來，一雙秀氣的眼睛裏卻發射出仇恨的光芒，她對著許嬸聲嘶力竭喊道，“我更恨你！你為什麽隱瞞了我那麽多年？你明明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卻讓我喊了近二十年的媽媽！你太歹毒了！你明明有自己的親生孩子，你不去相認，卻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我的身上，你讓我像對待親生母親一樣對待你，你讓我像愛親生母親一樣愛你。這是絕不可能的！你休想！你可以用虛偽的道義來譴責我，可是你絕不可以用所謂的母愛來控製我！你去找你自己的孩子去吧！你這個虛偽而殘忍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你都可以拋棄，你又怎麽會來愛我？！”
許嬸在宋佳佳的哭罵中，瘦削的身軀佝僂著哭成了一個可憐的淚人。一股熱血直衝我的腦門，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宋佳佳！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許嬸？你是個可憐的人，可許嬸也是啊！你隻想到你的委屈，你想過許嬸嗎？她明明知道你不是親生孩子，卻省吃儉用節衣縮食把你養大、供你上學，她這是圖什麽？你不刻意躲避不想見到她，她卻想盡辦法找到你在病床前伺候你，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用這麽難聽的話語來傷害她，你的心是鐵做的嗎？你看她傷心成這個樣子，難到你忍心嗎？……”
“蘇小眉！”
許嬸淒婉的叫聲讓我心頭一震，轉臉看去，她蒼老的臉龐痛苦地抽搐不止。
“求你不要再說了，佳佳她是個苦孩子，你不要再說了……我求你了……佳佳說的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佳佳不容易，我知道,她是苦命的孩子……都怪我，都怪我……我該死，我沒有本事，我什麽都沒有……我該死……”
許嬸絕望而淒清的目光讓我感到震驚，淚水蒙上眼眸，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我像鬥敗的公雞，無力地垂下腦袋，心中是說不出的淒涼。
依稀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低沉，似乎還有些許想努力掩蓋住什麽的隱忍。
聲音很熟悉，同時隱隱帶來莫名的恐懼。
想睜開眼，眼皮卻似有千斤重，又像被上了磁性鎖一樣，上下眼皮牢牢粘在一起，透過薄薄的皮膚，朦朦朧朧看見眼前晃過一張如桃花般鮮豔的麵龐，但隨即又像被誰打了一悶棍一樣，剛剛有些蘇醒的大腦又陷入深深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我驀的睜開眼睛，清醒了。
“師傅，她醒了。”隨著聲音響起，一張嬌嫩如桃花的俏臉附上來。
好漂亮的一張臉。粉麵含春、膚如凝脂，真是有傾城之美。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似乎跳躍著邪惡的火焰。
心裏莫名一緊，我通的坐了起來。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處於一間豪華房子，粉色的壁紙、閃著珍珠光芒的地麵，恍若宮殿。對麵一層金黃色的窗紗在風的拂動下不停地抖動、搖曳、舒展。一陣陣潮濕白灰色的霧氣像漫天的飛蛾一團團、一片片湧上來。而整個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怪異的氣味與房間的精致截然不同。
“這是哪兒？”我茫然四顧，問道。
“小眉姑娘，好久不見。”翡翠配飾“叮當叮當”響了幾聲之後，從綠色床幔後麵踱出一個佝僂身子的老年婦女。她似笑非笑，一邊說著一邊靠近過來。
“孟婆！”雖然她的身軀不再挺直，麵部因為一道道紫黑色的傷痕而可怖怪異，但通過她的聲音，還有她那雙精明的眸子，我還是認出了她。
“咯咯，小眉姑娘好記性，還沒有忘記老朽。”孟婆肆無忌憚地笑起來，佝僂的腰身像飄搖顛簸在海上的小舟。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我死死盯住眼前貌美如花的少女，心跳不由得加快。
“怎麽，小眉姑娘，不認得眼前這位小姐了嗎？”大笑之後，孟婆猛地收斂臉上的笑容，像一碗剛剛潑出去的水神奇般地被收了回來。她指著少女頗有些得意地問我。
我在腦中努力思索，眼前的女人竟似乎要與腦中某一環相扣，她是如此的熟悉肯定在腦中留下過什麽，但這個環節像躲迷藏一樣，藏在黑暗而隱秘處，馬上要呼之欲出，但卻又一時難以尋覓。
“蘇小眉，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麵了。”女人的聲音清脆卻又帶有明顯的揶揄。
我的腦袋轟得一聲，環掛上了，像掛上鐵皮的火車，轟隆隆運行開來。
“菲兒！”我顫抖著嗓音，驚詫地瞪著她，張著大大的嘴巴。
“怎麽樣？沒想到吧。真是女大十八變，我們的菲兒是不是變成傾國傾城的美人了？”孟婆用沙啞的聲音說完，仰天大笑起來。
又一陣更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傳過來，內心一陣幹嘔，我痛苦的皺起眉頭，目光轉向氣味來源處。
雕刻精致花紋的紫檀木桌子上赫然放著一顆鮮活的心髒，紫黑色的血水像一條條蜿蜒爬行的毒蛇慢慢順著桌邊流下來。
“啊，原來！……”一個可怕的念頭鑽入心中，我驚悚地看向孟婆。
“唉，我老了，吃多少心也補不過來了，但我徒弟還年輕，我要把她養成桃花麵，水靈靈的、鮮嫩鮮嫩的，勾魂攝魄，哪個男人不為她著迷？”孟婆一隻枯樹皮般的手伸向菲兒嬌嫩的臉頰，狠狠捏了一把。“徒弟乖，這樣的美人胎子，我看了都把持不住，別說那些臭男人了。”
“師傅。”菲兒輕輕扭了一下腰身，嗔道。
一陣幽香飄過來，菲兒楊柳般的腰，飽滿的臀、豐滿的乳，果然如妖似魅，妖冶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是，我為什麽在這裏？”半天之後，我才稍稍有所清醒，但隨即就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難道，這是我的心？”我顫巍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