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為了尊嚴
雨越下越大，已經能清晰的聽到嘩嘩下落的聲音。頭頂青白色的燈光似乎還再回味白日的繁忙與喧囂，但阻擋不住的空曠和冷清就像從空中傾落下來的雨淹沒了角角落落。
阿南仍舊坐在那裏，腦袋始終趴在電腦屏幕上，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整個人的輪廓卻充分演繹了冷漠的含義。
我像一隻瀕臨死亡的雞，望著一地割開喉頸而流淌出來的鮮血，撲棱著翅膀妄想尋找最後的生機。
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救你。我又看了一眼阿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背影，終於下定決心，攥著手機緩緩向外走去。
外麵走廊裏空無一人，風夾著雨肆意地撞擊著窗戶。慘白的燈光照著光滑的地麵和光溜溜的牆壁，腳步落下去，響起空曠的回聲。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我才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按下數字鍵。
“HELLO!蘇小姐！”電話裏響起邱海華熱情的問好，好像已經忘記了在醫院裏我對待他的態度。
他的熱情給我帶來一些希望。
“嗯......我有件事想麻煩你......”話說到一半，嗓子眼卻像被什麽給賭住了，而整張臉像被放在爐火上燒烤一般，騰騰的向外發散熱氣。
“你不用客氣，有什麽事您盡管說，您的的事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
“我......”我不相信他不會在乎我對他的惡劣態度，而他的話雖然說的動聽，但會不會話裏有話？我抱著手機猶豫了，也許隻要我開口工作的問題就解決了，但……我甘心領他的情嗎？
“你說吧，你鄰居的住院費不夠了？”他的話怎麽聽上去都有些揶揄的味道。是的，在他的心目中我不就是一個時刻都缺錢的窮人嗎？
我後悔自己的行為了。
“不！不是的......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剛才……算了，我不打擾你了。”匆匆掛上了電話，心卻墜落下來，一片黑暗看不到希望卻又充滿了懊惱。
拐角處的電梯門突然響起來，電梯間裏走出來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子，扭著腰肢，踩著高跟鞋，昂著頭，帶著一股濃烈的香氣從我的身邊經過。
我低下頭，慢慢地回到公司。張昕正拿起包準備往外走，一見到我，就連忙問：“怎麽樣，邱總答應幫你求情了嗎？”
我難過地搖搖頭，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怎麽？他不同意？”張昕眼睛裏閃過一絲失望的光。
阿南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嘲諷，他嘴角微微一咧，問道。
“哦？邱總怎麽會拒絕你呢？”
“不是的，我沒有告訴他。”我挺了挺胸脯，努力提高嗓音對他說道。
“為什麽不告訴他？你知道嗎，你馬上就麵臨失業了，沒飯碗了！現在你還顧及麵子問題嗎？”張昕皺起眉頭，衝我幾乎嚷叫起來。
“沒關係，我想這都是命，炒魷魚就炒魷魚吧，哪裏不能活人。”我咬著嘴唇輕輕說道，眼光卻不由的向阿南撇去。
阿南直著身子，並沒有再回頭看我。
也許剛才我真該求邱海華，骨氣在這家公司裏算什麽呢？失去工作的我還有什麽資格挺起胸膛？
“好吧，那你好自為之吧，我也該走了，明天還得早來，我估計已經把劉珊珊得罪了，以後我也得處處小心。”張昕說完，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匆匆離開。
抱著箱子從公司裏走出來，經過一樓保安處，我突然想跟楊小飛告個別，這是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雖然他的關心不能給我帶來任何的好處。
楊小飛正趴在桌子上玩一個黑黑的有手掌大小的手機，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
“楊小飛，你從醫院回來了，你女兒的病好些了嗎？”我趴在窗口，打招呼。
“咦！蘇小眉，你才下班？外麵下雨了，帶傘了嗎？”楊小飛臉上露出淺淺的笑，不大不小的眼睛裏閃現出真摯的光，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相反是連珠似的問道。
我心中有了些感動，但無關緊要，這樣一個小人物所給與的關心又不能換成工作。
“我被炒魷魚了，明天……我就不會來上班了。”
“啊？為什麽？你的老板為什麽要炒你的魷魚？他憑什麽？”楊小飛脖子上的青筋從薄薄的皮膚裏凸顯出來，黑瘦的臉上也添了一些氣惱的紅暈。
“因為我今天沒有來上班，也怪我，當時隻想著在醫院陪我鄰居了，忘了請假。”
“這也太不近人情了！誰沒有點自己的事......要不要我去找找在市政府上班的那個親戚？”楊小飛眼珠一轉，問道。
“不用了，你那個親戚怎麽會管這麽點小事？再說，人家也不一定認你這個窮親戚。”
“呃......”我的話傷了他的自尊心了，楊小飛紫漲著臉，像被什麽卡住脖子似的一停頓，然後為難地說：“那，你準備怎麽辦？能找到新的工作嗎？”
“我也不知道，找找看吧......楊小飛，我走了，就是來跟你道個別，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對了，你還要注意身體，好好養著，別老是咳嗽了。”
說完這句話，我喉頭一緊，為了不讓他看見已經濕潤的眼眶，急忙轉過身子，直挺著腦袋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