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戰事,司空見慣,陳小樂也不以為意,道:“暮光實力不俗,他手底下那支兵馬,也被練的相當精銳。就算被些流寇設了圈套,應該也能挺得住。你直接被人去救應就是了,多大點事,也來和我說。我這兒正煩著呢,別大事小事……”
崔鈺生硬的截斷了他的話,沉聲說道:“東方暮光,已經戰死,屍骨無存。”
陳小樂就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霍然站了起來,語聲顫抖著問:“你說什麽,你他媽的再給我說一遍?”
崔鈺歎道:“戰死了。連帶一千戰士,沒有活出來一個。”
又死了一個弟兄!
他很久沒有品嚐這種痛徹心扉的滋味了,不料這突兀的,又是一個噩耗撲來!
他長吸了一口氣,強行鎮定:“誰幹的?”
“鐵藤!他把東方兄弟的頭顱,懸掛在揚城城門之上,告示天下,這廝!”崔鈺恨恨的攥緊了拳頭。
他與東方暮光,相交並不很深,但彼此也結識了一段時間。
也曾一起大口喝酒,大聲談笑,抬頭不見低頭見。
一日為兄弟,一世為兄弟。
兄弟被人如此欺淩,他焉能不怒。
隻是他的怒,又如何及得上陳小樂心頭無邊怒火。
鐵藤,鐵藤!
“鐵藤怎敢如此,我三城有九靈元聖和八荒之神坐鎮,鬼麵軍怎敢輕啟戰事?”陳小樂盛怒之中,害死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二十八宿派人來支援聶展星了。”崔鈺目光渾濁:“來的是尾火虎,東方青龍尾宿強者。這廝本來就不弱,經過這幾千年的熬煉,已不必井木犴差多少。尾火虎雖然比不上九靈元聖,可他背後代表著二十八宿,聶展星的野心膽量,恐怕就是由此而來。”
二十八宿,終究還是提前碰上了。陳小樂本不想過早的和二十八宿碰麵,起碼要等到完全恢複神格,集齊天罡地煞一百單八星宿。可事實難以預料,無法盡如人意,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尾火虎找上了聶展星,是不是衝著我來的?”
“不一定。”崔鈺沉吟了一下,說道:“二十八宿也都是妖,對於複興妖界這樣的大事,不會毫不動心。趁機對神兄你發難,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你們是宿世之仇。”
二十八宿,尾火虎,聶展星,鐵藤!一個一個,欺人太甚!
陳小樂一掌把身前的楠木桌子拍得粉碎,緩緩說道:“我兄弟死在何處,帶我去看。”
崔鈺心中一凜,看著他突然爆發出的強烈戰意,一種危險的預感狂湧而出。
剛剛平靜了不久的天歐大陸,戰火重燃,一切,都在慢慢的走向失控。
雙手捧著兄弟的血,陳小樂的目光中滿是呆滯。
他本以為一切都在走向輝煌,他可以把他的兄弟們領向一條完美的道路,指引他們踏上頂點,從此飛翔九天之上,在沒有什麽能羈絆他們的自由。
他一度以為夢想就在眼前。
可是這澆灌的鮮血淋濕了他的眼睛。
也喚醒了他的夢。
沒有人上前打擾他。
所有人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目光悲愴,神色淒然。
陳小樂跪在地上,跪了足足三個小時。
天地間隻有風嗚咽的聲音。
忽的,他長身而起,緩慢的轉過身來,麵對著諸人,愴然拔劍。
人們驚訝的看到,在他的雙眼眼眶之中,赫然有兩行血淚緩緩地滑落。
鮮血從他眼簾劃過,燙過臉頰,滾落在地,把腳下的土壤也染成血紅。
“我以前以為,審時度勢,小心翼翼,坐看局勢,謹慎出棋,才能夠成就霸業,千秋霸業。”他的嘴角劃過一抹自嘲:“看來我是錯了。原來三界之中,隻有殺才是硬道理。你不去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你容忍別人的欺辱,別人就會得寸進尺。我明白了,卻明白的太晚了。是我兄弟的命教給我,假的,全他媽假的。這世界上唯一真實的,就是血債血償。”
陸花語滿臉擔憂的看著他,想上前安慰他一句,接觸到他那冰冷似鐵的目光,竟是挪不動腳步。
陳小樂殺氣爆棚,那是司空見慣的事,他總是會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憤怒,怒火一燃燒,殺氣就傾城。可是無論陳小樂怎樣憤怒,望向陸花語的目光總是溫柔如水。
可是這一次,他的眼睛徹底淪為了一塊寒冰。
眸子裏再也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去報仇!”火爆脾氣的郎軍當即站起身來,便要去找聶展星拚個你死我活了。他和東方暮光,是老搭檔了。雖然倆人性格不合,彼此不服,整天罵來罵去嘲諷來嘲諷去,但是早已有了深厚的兄弟之情。如今東方被戮,他的怒火簡直要把整個身體燃成灰燼。
眾人紛紛鼓噪起來,這夥人也不是吃素的,能任人欺淩,一個個也是叱吒風雲的主,哪受得了這個。別說是鬼麵軍,就算仙界過來屠戮一個兩個,這幫人也能暴走,和仙界並個輸贏高低。
卻見陳小樂一抬手,冷冰冰的說:“誰也不許去。”
諸人愕然。
這貨剛才還吼著血債血償,這才過了幾秒,接著就這德性了。
“都給我安安分分呆在城裏,誰也不許外出,免得落單被逮到。”陳小樂說完,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吼:“這是將令,誰違反將令私自外出,立刻驅逐出境,永不錄用。”
諸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大搖大擺離去,紛紛的搖頭。
“看來是被弄怕了。”郎軍聳聳肩:“也難怪,尾火虎這樣的強者,畏怯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了啊。”武鬆慘然一笑:“那一往無前的霸氣,遇到二十八宿,終是磨平了麽。”
陸花語拍拍胸脯:“希望他不會陷入痛苦中太久,他……”
“不是這樣的吧。”崔鈺緩緩地抬起頭來,環視諸人:“你們眼中的陳小樂,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啊?”
“嗯?”
“兄弟被人砍得灰飛煙滅,你們以為他會像個孩子似的躲在屋裏哭麽。”
“難道?”
崔鈺輕歎一口氣,道:“鬼麵軍的強大,世人怎敢抗衡。如今的二十八宿,更是威震三界。但如果是神兄的話,無論對手是誰,他恐怕都要去鬥一鬥的。他的信念,不就是以血償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