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坦白
我趴在地上，緩緩抬起頭。
閣樓窗欄開著，顧笙瀾倚在榻上，神情極為慵懶，白發隨風而動，正安詳地閉目休養。
他依舊是一身紅袍，上麵印著我看不懂的金色圖騰。
倘若我剛剛沒有親耳聽見他說話，真會以為，那把我拉過來，這般扔在地上的人，不是他！
這廝真是……即便救人，也好生惹人厭煩啊！
我滿臉的血，頭發也淩亂不堪，狼狽極了。
但想到自己更加狼狽的樣子都被他看過，這點小狼狽，不算什麽！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卻沒站起來，而是蹲在地上，運好掌心雷，時刻警備著。
感覺到了掌心的熱流後，我才抬眸警惕的看著他。
他卻忽然悠悠張開眼眸，冷冽的眸子瞥向我。那眸中光瀲萬千，仿若是在眼眸中放了兩顆黑色的夜明珠一樣！發亮的眸光幽幽落在我手上，卓爾不凡的側顏又勾起我所熟悉的冷笑，“哦？若沒看錯，你想對付我。”
聞言，我微微一怔，捏著拳站起來。
“顧笙瀾，你到底又玩什麽把戲！我爸現在怎麽樣了！”
他說話的唇依然是那樣富有光澤，而現在白發蒼蒼的模樣，竟比鶴千修還要妖嬈三分。可我對他依然沒有任何感覺，就像對鶴千修一樣！
想到他們本就是一體的，我不由怒了，我放什麽心！
他到底想幹什麽！
他要複活誰，就算是靈女，也和我沒有如何關係！
他該遵守諾言！不去對付顧清晨的！
但顧清晨，他現在到底怎麽了！
“放心。他活得好好的。”
顧笙瀾說著，眼睛又閉上了。不得不說，那一頭白發讓他看起來比之前更加美豔，猶是那顆朱砂痣，簡直美得驚心動魄。他閉目妖冶地笑道：“我還欠你一個條件，等著你向我要。”
我有太多問題想要問他，卻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我已逐漸適應他的節奏，夜晚尋魂行走間，不少人都知道他顧二公子。
他顧二公子若是想告訴我，我肯定得聽著。
他顧二公子若是不願告訴我，我問了也隻是徒勞。
我努力壓抑著心底的諸多疑問，咬牙切齒道——
“說吧！你想跟我說什麽！”
沒辦法，誰讓麵前的人，是顧笙瀾！
他高深莫測，又救我幾次，我實在看不懂他。
尤其是……水下那件事。
刹那間，顧笙瀾的眼眸睜開，他有些奇怪得打量了我一番，疑惑道：“你真的是鍾離嗎？”
我皺了皺眉，“別廢話！我還能是誰！”
“幾日不見，好像又聰明了。”
“……”
這是誇我嗎？
我是對他聰明了，對他，以不變應萬變，也許還能少受點刺激。
“有話直說！”
“嘖嘖，還是那麽蠢，難怪還沒有發現啊。”
“發現什麽？！”
“沒什麽，我估摸著他也會告訴你的。”
他優雅萬分地抬起手，又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
我耐著性子等他開口，奈何他仿佛睡著了似得。
就在我即將抓狂時，他才薄唇微動，道：“你的愛，可以到不要命的地步嗎？”
“什麽……”我微微一怔，他繼續道：“愛，就要死，不愛尚有一線生機——這轉機，在你自己手裏。”
“你……”
他是說……我隻有不愛顧清晨？
才可活命嗎？
“說完了。”
他閉目說著，身體漸漸透明。我哪裏會讓他逃，猛然奔上前數步，想要抓住他。可他，卻消散了——
“活人祭前，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什麽東西啊！糊弄我呢？把我叫過來一趟就是這幾句？我氣的大吼道：“顧笙瀾！你到底什麽意思！你說跟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嗬——他來了哦。”
空氣中，傳來他一聲輕笑，繼而我身子一僵動彈不得。
麵前狂風襲來——
“你快滾吧！”
“靠！”
我又被扔了出去！
“顧笙瀾！你這個混蛋！”我落在小竹居的門頭，摔得渾身都散了架。可這次，我不會再傻兮兮的走了！我非得回去打他一掌不可！讓他嚐嚐我的厲害！可當我真的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下了——
不對！我若打他——
疼得好像會是我自己！
“唉”，我無奈的歎了口氣，懊惱地轉過身，再蹙眉沿著這條蜿蜒的小路向前走，邊走邊想著他說的那句，“愛就是死，不愛尚有一線生機。”他口中的“他”，到底是誰——是顧清晨？還是鶴千修？
道路兩旁，皆是經秋霜打後的殘花。
麵前白光一閃——是，顧清晨！
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他麵色極為陰沉的走過來，不等我說話就把我摟在懷中。兩步便飛上天空，到了閣樓外。
他鬆開手，我踉蹌兩步險些摔倒。
而他麵前的門，“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可顧笙瀾早已走了……
他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轉身，蹙眉，麵色極為陰沉的看著我：“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我看著顧清晨——
顧笙瀾，顧清晨，我——到底該相信誰？
“他要複活靈女，你知道嗎。”
“什麽！”我微微一怔，顧清晨麵色陰冷道：“我說——他要複活靈女！不管他說什麽，都不要信。”
“我……”
“我帶你回家！”
顧清晨說著一把將我摟在懷中，三步兩步的就回到了小竹居。
龍白和鶴千修都不在，但房間裏的血已被收拾妥當。莫遠肩上裹著繃帶，讓我不由想起，他之前對我的所作所為。再想到顧笙瀾，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顧清晨卻道：“我們結婚吧。”
“好……什麽！”我詫異的抬起頭，看著他。他神色惱怒的皺眉道：“我知道，這兩天有些嚇到你了。但是，阿離，我忽然多了這麽多記憶，也——也確定了，屠殺留仙門上下千餘口人的，是你的前世。”
他，他要說什麽？
我皺眉望著他，他別開臉，憤然道：“我承認，我心裏，是有些難過！”
“唔。清晨……”我的心跳有些緩慢，一收一收的疼，“你……”
他看向我，目光裏有掙紮，有苦楚，繼續道：“而且，我不喜歡你對天魂諸多維護。他壓製我這麽久，又和你相處那麽久，我……我真的很怕你會……喜歡上他。”
“清晨……”我怔怔看著顧清晨，他終於，肯對我說出心裏話了嗎！
可他——為何不早說！
“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啊！”
顧清晨抬起手，輕輕地、緩緩地，放在了我的發上——
“我不說，是因為我怕你擔心我。所以我想自己化解。還有一點，我一直瞞著你。”
“什麽？”我蹙眉望著他，他目光有些悲傷，“其實，那日……紫淵之後陪著你的，一直是我。讓你選擇的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