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聞言，我抬起頭，看顧清晨故作雲淡風輕的模樣，覺得心裏莫名堵得慌。我很清楚，天魂是想趕緊找齊了命魂後，就讓自己沉睡。
既已提前知道這結局，免不了會心生傷感，心疼起天魂來。
如果——
以後必須要麵對分開。
我也希望，這中間曲折過程，不要這麽悲傷！
我停下來，他沒有。
他繼續往前飄著，我站在原地，大喊著他的名字，“顧清晨！”
他停下後，麵無表情的回頭看我，淡淡道：“感應到了嗎。”
“沒有！我不想感應！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搖頭說著。
他毫無表情的麵上，終於眉頭微皺，頷首，淡淡道：“好，你說。”
我快步朝他走去——
站在他麵前。
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眸，道：“顧清晨，你不要這樣死氣沉沉的，我知道！你很痛，但是，我也痛過！我了解你的感受！”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捂著心口處對他繼續鼓足勇氣以我自己為例，勸道：“當命魂在鬼門另一側，破散時；當莫遠永遠離開我時；當你對我說命魂不會回來時……”
這些傷疤，明明都已經愈合了，我又生生的親手在顧清晨的麵前，撕了開！因為，我想讓他知道：“我和你——有過感同身受的痛！”
我的眼中，不爭氣的浮現出淚來。
他的臉在我淚水彌漫中，有些模糊，我的淚水匯聚在眼眶中，繼續道：“那麽！我們都一樣痛著，我可以一直振作！你為什麽不可以？”
“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
“可是，我挺過來了！路在腳下，不得不走，那麽為什麽我們不能開心的走下去呢？你說是不是，顧清晨！”我含了許久的淚，終於不堪負重，滴落在紅袍上，滴落在，心口的位置。
這顆心，隨著舊傷疤一個一個被揭開，而鮮血淋漓。淚水掉落之後，我看清他的表情，竟然——
還是毫無表情。
不。
是更冷了！
那淚仿佛是在我心口撒了鹽一般，我痛的渾身一僵，呆呆望著他，本來中氣十足的聲音，竟變了喃喃細語——
“強大的天魂……不該，比我……脆弱……”
顧清晨深邃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冷意，語氣也透著冰寒，“都說完了嗎。”
我的心狠狠一揪。
他……
他的身上，忽然迸射出的冷意，是從何而來。
他該知道的，我這麽說，是為了他好！
為何，他要這樣……
我鼓足的勇氣瞬間消散，淚水又浮現出來，“顧……清晨，我，我是想讓你度過一個——”
“嗬。”
他忽然一聲冷笑打斷我，“說的輕巧，你願意永不見命魂嗎，你願意，我就願意。”
月光下，他的身體有些通透，月光從他身上穿透，照到我的臉上。
我看不見他眸中的自己是何模樣，但是……但是，我想，我的臉色一定蒼白至極。
“我……”
我說不出話來，我可以，不見命魂嗎？
他，他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清晨又是一聲輕蔑的冷笑，漠然轉身，孤傲的身形眨眼間忽然消失在空氣中。
空氣中彌留下他的聲音：“我想靜一靜，你好好賞月吧。”
他的聲音淡漠。
竟然就這樣，丟下滿腔熱血的我，就這樣——
走了！
我知道他走不遠，我想去感應他，可我的心好亂，我……我這麽倉皇的與他說了這麽多，這麽殘忍的揭開自己的一道道傷口，他卻不為所動！
我踉蹌著倚在小巷中的牆上，如果沒有這堵牆，我想，我會倒下去。抬眸間，不遠處，三兩隻鬼朝我走來，一個少了左腿，一個少了右腿，還有一個少了兩條胳膊。
這是夜叉鬼。鶴千修給我介紹過，他們是殘疾人死後怨氣所化，生前殘疾，死後厲害非凡，不能語，十分愛折磨人。我已顯了形，他們看見我後，眼睛裏滿是興奮的朝我迅速飄來！
我的心淩亂非常，竟一時間想不到定心決的第一句是什麽，掌心雷亦是。
抬手，掌心雷用不出。
低眸，看著心口的塵緣珠，有些晦暗。
這是顧清晨的靈力，如今顧清晨現在離我那麽遙遠……
眼看那三隻鬼理我越來越近，靜不下心的我，亦是感應不到顧清晨到底在哪。
鶴千修從剛才就被我趕走……
沒人可以救我了。
我閉上眼睛，方才殘留在眼中的淚滾落下，忽然，麵前狂風掃過，白光一閃間，我聽見了“嘭、噗、啪--”的靈魂破碎聲！
刹那間，我詫異而又欣喜的睜開眼，可是站在我麵前的人並不是顧清晨。
是鶴千修。
鶴千修笑意盈盈的回頭，望著我：“祖師奶，你怎麽……”
他的笑語在看間我臉上的淚的瞬間，止住。
那美若星辰的桃花眼中閃過一抹慌亂——
“阿離，你怎麽了！”
他忽然轉了身，緊接著溫熱的指腹貼在我的眼角，為我揩去了一邊淚水。
這個動作……
好熟悉。
我詫異的看著他，他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又恢複了那不正經的模樣，到退兩步，眯眸笑著道：“祖師奶，你怎麽哭啦？我可是最擅長哄女人哦！你要聽笑話嗎？”
我蹙眉看著他，現在的我，並不想說話。我扶著牆往前走，一步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顧清晨，他沒來救我。
“祖師奶……”
麵前忽然白光一閃，是鶴千修又攔住了我。
我抬起頭，看見他眼眸中的我。
臉色果然和想象中一樣蒼白。
左側的眼眸中還掛著他方才沒來得及揩去的另一邊淚水。
他蹙眉，麵色沉了下來。
我的身體忽然僵硬了，竟無法動彈。
他緩緩抬起手，在我憤怒的目光中，一點點移動到眼角——
柔軟溫熱的指腹，緩緩揩去了我的淚。
他看著自己的手，也滿是詫異。
那眸中寫滿了狐疑，聲音有些別扭，卻又顯得那樣楚楚可憐。
“祖師奶，怎麽辦。”
“雖然，你和祖師叔看起來很般配，可我，可我……”
我皺緊眉頭看著他，他想要說什麽？
他看著我，桃花眸裏劃過情意綿綿——
“可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見過一樣。看見你哭，我的心，忽然好疼啊……”
他那妖嬈的聲音陡然溫柔起來，說的這番話，深情無比。
我都“感動”了！
顧笙瀾，是將命魂又安在了他的身體裏嗎？我側目看著他，目光一冷，極為淡漠道：“那是你的錯覺！小徒孫，如果你再不放開我，我保準等你放開我的時候，新帳、舊賬——和你一起算！”
他一愣，似乎詫異我這個稱呼。繼而情意綿綿的目中劃過一抹痛色，連連道：“祖師奶，抱歉，我，我錯了。我這就給你解開。”
他說著真的給我解了開，我哼了一哼，沒有和他算賬，隻是再次推開他！
我的心也是煩躁不已，我也很想——
找個地方靜一靜！
可他卻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可憐巴巴道：“祖師奶，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你不要生氣……”
“我隻是，我也很奇怪。我就是想你好，我就是想默默的對你好，我……”
“你煩不煩！”我猛然駐足，抽出匕首，冷冷的對著他的心口，瞪著他眼睛道：“你再不閉嘴，我就讓你疼哭！”
他萬分詫異的低頭，看著那匕首，匕首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寒光，照亮了他的眼眸，一片失落。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我，沒說話，乖乖倒退了兩步。
我收了匕首，轉身往前走去，這次，沒有傳來他跟上的腳步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