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潮流

那一抹鮮紅,讓所有人的情緒瞬間達到了最高峰。

此時這鬥奴場,仿佛快要被聲嘶力竭的聲浪掀翻。不過,僅僅隻是持續了短短片刻時間罷了。

隨著鐵斧那高大身軀緩緩栽倒在那滿是塵灰和血漬的地麵上,所有人的聲音忽然卡在了喉嚨內。

鐵斧已經死去,而他的脖頸處依然在瘋狂的向外噴著鮮血。

這些鮮血,有的已經濺到了連山的身上,但他隻是麵無表情的收回了前端染血的石劍,習慣性的伸出手去想要擦拭幹淨。

不過轉瞬間,他就停住了這個動作,持劍的右手也緩緩放了下去。

是了,這已經不是自己從前所用的劍了。

片刻的沉寂之後,場邊很快又響起了更加巨大的聲響。

不知多少人在鐵斧身上下了重注,因為他一向都是那麽穩健,那麽強大。誰也想不到,隻是區區一劍,已經在這裏堅持了兩年的他就那麽死了。

除了尹漓和兩大破境之外,場內沒人能看清那一劍,更談不上看懂。

於是他們覺得自己被愚弄了,覺得自己是被鬥奴場坑了。故意讓鐵斧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中,故意騙他們的賭注……

許多人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隨後瘋狂的向著看台的前端跑去,而前方的那些人則是開始翻越那高高的圍欄,想要跳進場內。

他們輸了靈石,輸了很多很多,他們不敢向詹飛以及他背後的破境父親表達憤怒,於是他們要這個鬥奴償命。

隻是一個奴隸而已,殺了也就殺了。

更何況有這麽多人要殺他,誰知道是誰下的手?就算時候就算要賠償,也隻是每個人分攤一點點而已。

連山麵無表情的垂下眼簾,手中的石劍又輕輕顫動了起來。

沒錯,他的脖頸上有那獸環,但他可不會因為這點原因,就傻乎乎的讓人給圍殺致死。

不過,他並沒有機會在這裏掀一場腥風血雨,因為下一刻那酈姓和金姓兩大破境高手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誰敢動手!”

“滾回去!”

伴隨著兩股不分目標的神識衝擊,所有人的腦海忽然間一涼,終於清醒了過來。一些剛剛翻過圍欄的人,又忙不迭的翻了回去。

兩大破境在這城內有著極高的地位,即便他們身後的家族長輩,也不敢在這兩人麵前放肆,更何況是他們?

“這是我們的鬥奴,對他動手,就是對我們動手!”酈姓破境陰測測掃視了眾人一圈,一時間全場敢和他對視的人都沒有幾個。

誰都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不太好。激怒了他,恐怕真的會被他殺死。

和他們殺死那些奴隸一樣,他這個破境高手殺死他們這些小輩,也並不難擺平。

他的心情原本很好,因為這個鬥奴,今夜他和師弟賺了足足九千多顆下品靈石,換算成中品靈石足有九十多顆了。

這足以抵得上他們過去外出獵奴十餘次的收入,而這還僅僅隻是一夜而已。

這鬥奴確實是一棵不折不扣的搖錢樹,他怎麽可能讓人殺死他?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

於是他現在是真正動怒了,誰敢動連山,就是要他的命!

領了贏來的靈石之後,兩大破境帶著連山回到了府中。

雖然連山剛剛為他們‘立下了大功’,但他的待遇卻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有多好。他依舊還是被關在了那石牢之中,而這次當兩大破境離開之後,這石牢內那些奴隸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

他們可不會忘記今天早上的事情,和這凶人一間牢籠的六個人死得無聲無息,偏偏他還一點懲罰都沒受到。

他們知道,若是自己惹怒了他,恐怕也會被白白殺死。

這些人的清靜,並沒有讓連山太過奇怪,他很快再次進入到了修煉之中。

他並不知道,他剛剛那一戰,以及之後兩大破境的出麵,已經開始在這倚海城漸漸傳開了。

連山恐怕想不到,鬥奴的身份雖然低下無比,但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卻也算是‘名人’。

對於那些強大的鬥奴,這城內的許多修行者其實都是耳熟能詳,能輕鬆說出他們的過往戰績以及戰鬥風格。

而平日裏,他們一起聊天,偶爾也會談到那些鬥奴,仿佛那是個很流行,而且永不會過時的話題。

這種古怪的現象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卻又是事實。

畢竟,鬥奴這種活動,可以稱得上是玄羅大陸最為盛行的一種活動了。一件事情,一旦盛行開來,往往就代表著潮流。

許多人都有著從眾心態,對於潮流,如果自己不能有所了解,不能說出點什麽,那便會顯得落伍,就會顯得不合群。

哪怕那潮流再荒唐,再不可思議。但如果別人都在談論,而自己卻一句話都說不上,那無疑是讓很多人失落的事情。

為了不落到那種感覺被孤立的境地,他們會想盡辦法讓自己也喜歡起來。至於自己內心原本是否真的感興趣,那已經不重要了。

更何況,擁有強大的鬥奴,本就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情。

強大的鬥奴,不光會經常被身份遠比他們高的修行者提起,就算在普通奴隸之中,也同樣有著極高的地位。

隻可惜,這地位無法給他們帶來什麽,他們都是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人。

這一夜,鬥奴班摩之名,已經開始被許多人談論起。

此時的他,實力還隻是顯露了冰山一角,但卻已經足夠引起許多人的興趣。

當兩大破境出麵維護他之後,許多人已經看出來,他殺死鐵斧,恐怕是憑著真正實力的。至於他到底有多強,那還是個未知。

對於他的實力,不知多少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在互相爭論著。或許是他們平日裏太無聊,而且大部分人的修為已經很難再有進境,這種事情算是他們難得的樂趣吧。

不過無論怎樣爭論,有一點還是眾人公認的,那就是班摩不可能戰得過這城內最強的鬥奴阿寮。

鬥奴阿寮,在倚海城的鬥奴場已經活了五年,他經曆過的戰鬥數不勝數,而最令人驚歎的是他至今還沒有輸過一場。

他非但是倚海城最強的鬥奴,甚至也算是這附近三四座城內最強的那個。因為他曾經被詹飛父子帶著,去周邊各城挑戰過,戰績同樣是全勝。

玄羅大陸幾乎不會爆發什麽大的戰爭,偶爾的戰鬥,也都是在門派之間展開。對這些中低層修行者而言,還是有著遙遠的距離。

阿寮的戰績,在倚海城已經算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

他甚至,已經算是倚海城的某種‘榮耀’了,雖然這榮耀很是可笑。畢竟締造這榮耀的本人,現在也還是被關在某個籠子內。

他和其他奴隸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他的籠子更大,另外他每天都能吃上肉。

“這樣下去,班摩恐怕很快就會碰上阿寮了。”

“對上阿寮,隻會是死路一條,阿寮手下幾乎沒有人能完好無損的離開。”

“嘿,那也是他活該,今天竟然在他身上輸了六十多顆靈石!”

“酈老和金老,會讓他出戰嗎?”

“說實話,酈老和金老,向來不是對鬥奴沒有興趣嗎?這次怎麽會突然弄個鬥奴出來?”

“看來,這個班摩,恐怕也不簡單啊。”

離開鬥奴場時,尹漓耳畔環繞著的,自始至終都是周圍十幾位公子哥的高談闊論之聲。他們在用這種方式,吸引著她的注意。

從他們口中,她知道了阿寮這個人。雖然這個人的戰績有些不可思議,但她很清楚,他不可能會是連山的對手。

這個人或許有過某種奇遇,比如身體有著遠超常人的強度,亦或天生對武技有著極高的天賦,但這都遠遠不夠。

論身體,他不可能比得上已經堪比高階魔獸的連山。論武技,他更加比不上劍道境界的連山……

畢竟,劍道境界不是靈石和丹藥能夠達到的。玄羅大陸的高階修行者是比蒼羅大陸多許多,但劍道刀道這種境界,跨入的人卻並沒有多出幾個。

真是很可惜啊,這裏的人,似乎根本就沒辦法突破他的極限。

和曾經那個斬殺了深海巨獸以及數十位天境的林四相比,連山的實力確實不值一提。但是,他那強大得仿佛失去了人類該有情感的內心,卻仿佛根本無法被擊潰。

看來,要另外想辦法了呢。

在一行人的簇擁下,她緩緩走向了一輛馬車。車門之外,已經跪著四名奴隸,而且還是容貌秀美的女人。

這是詹飛今天送給她的,在這裏,奴隸本就是貨物。

此時她們恭恭敬敬趴在地上額頭觸地,仿佛在迎接女皇的到來。她知道她們為什麽會跪在車門邊,這是用來給她當踏腳石用的。

她也知道,在這裏,這種事根本不算什麽,反而已經是一種慣例。比這更加殘忍變態肮髒的醜惡事情,每天都在這城內上演著。

她沒有踩上她們的腦袋亦或後背,而是直接飛身而起,飄然飛入了馬車之內。雖然她某些地方已經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但有些堅持,她仍然不想丟掉。

她不可能改變得了她們的處境,那會讓她自己成為異類。但她至少,能做到自己盡量不踐踏這些普通人。

潮流就一定要習慣嗎?內心真正有堅持的人,不會故意表現得特立獨行,但更不會隨風搖擺。

車門之外,傳來了一些人誇張般的讚歎聲。

“阿漓姑娘的身法真是精妙無雙,美妙絕倫……”

“是極是極,這樣的步法,由阿漓姑娘用出來,簡直宛若世間最美妙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