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歡迎你，柳夢潮（2/2）
人偶店帶給柳夢潮的感覺並不好，就像是一個人走在鬧市裏，周圍卻突然地安靜下來。沒有夏日炎熱的感覺，反而是一陣又一陣的冷風在自己四周吹著。
周圍的人都在微笑著，麵無表情的微笑著。
柳夢潮停下了腳步，細細地看著。周圍的人偶。
在微暗的室內黃昏下，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臥躺著。有的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睜大眼睛，有的半閉眼瞼陷入沉思中，有的則是沉沉睡去……
那些人偶，大多數被做成美麗少女的模樣，不過當中也有少年，也有動物。還有一些東西才用了把人與獸混在一起的造型。
不僅是人偶，牆上還掛著許多畫。
怎麽說呢，這些人偶連帶著畫，還有燈光，一起營造了一個安靜冷清的氛圍。柳夢潮明明知道，這些人偶都是沒有生命的物品，但是恍惚之間，柳夢潮還是會覺得在世界的另外一邊，有著一群生命，正把他們的靈魂，透過這些人偶，微弱的與自己聯係了起來。
“還真是……出乎意料呢。”
柳夢潮繼續往前走著，他已經走到了盡頭，隻是盡頭處並不是一牆壁，是一個小巧的樓梯。上麵還貼著一張細小的紙條。
“請走這邊。”
柳夢潮微微一笑，決定按照麵前的指示走下去。
是地下室。
一下了樓梯，一間滿是人偶的地下室，就出現在了柳夢潮的麵前。雖然對於冷熱已經沒有多少感覺，但是柳夢潮一下來，依然感到了一股寒氣，就像是自己突然到了冰窖裏一樣，刺骨地，緩慢地冷氣立刻在自己的四周漂浮著。
燈光倒是沒有多少不同。
柳夢潮抬起頭，看著自己周圍的燈光。依舊是黃昏一樣，昏暗的燈光，隻是好像比樓上的白了一點。
“腿……手……膀子……”柳夢潮停下腳步，看著牌桌上的東西，一個接著一個的念著他們的名字，“頭顱，身軀。”
不僅是牌桌上，椅子上，櫥窗上，柳夢潮發現，凡是自己的目光可以涉及到的地方，都放滿了這種人偶的四肢。
就像是遊樂園裏的鬼屋一樣，柳夢潮發現，隻要自己低下頭，或者專注一點，就很容易在縫隙間，發現一隻手，或者一隻腳。這裏的人偶大多數都是沒有完成的，但是走到了地下室中央的柳夢潮，向著自己的四周看去，這裏的一切卻多了一種奇妙的美感。
一種像是破碎了的彩色玻璃，拚成一副奇妙的抽象畫的感覺。雖然不一定符合大多數人的審美，但是自身卻有著一種獨特的魅力。
話說回來。
柳夢潮停在了自己最喜歡的人偶的麵前。
她的相貌，和窗中展示的少女十分的相似。僅僅缺少了右手腕，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壁龕中。
呼……
柳夢潮長舒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站在剛剛那具人偶的麵前，柳夢潮總覺得恍惚間，卻掉的右手腕，正變成地下室裏的寒風，緩慢地，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臉。
地下室並不大，至少沒有柳夢潮想象中的大。
他已經走到了盡頭。
看著盡頭最後一個展品，柳夢潮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一個棺材，西式的大型棺材，此刻正安安靜靜地等在柳夢潮的麵前，等待著他靠近她。
走進了，柳夢潮看著棺材中的人偶。
沒有眼睛。
雙眼是空洞的黑色，手腳，還有頭，卻都很完美的出現在了她的身上，看上去就像是個童話中的少女，穿著蒼白而輕薄的裙子，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中。
鬼使神差的，柳夢潮伸出了手，緩慢地，小心地撥開了人偶的頭發。
這張臉，柳夢潮認識。
見崎鳴。
“很漂亮。“
柳夢潮由衷的讚歎道。鬆開了手，和紅色的頭發，又散了下來，遮住了人偶左邊的眼睛。
“你不討厭這種東西嗎，柳夢潮？”
“見崎鳴？”柳夢潮突然笑了起來，對著自己麵前的人偶說道。緊接著，柳夢潮便搖了搖頭，手掌貼在了人偶的臉上，歎了一口氣。
“沒有溫度，可惜不是真人。”
“也許真人也隻是一個人偶。”見崎鳴的聲音，繼續從人偶的身後傳了過來，仿佛人偶親自開口說話，在反駁柳夢潮的論調。
“我知道不是。”柳夢潮一邊說著，整個人微微地前傾，“人偶的身上沒有你的味道，見崎鳴！”
說完，不等幕布後麵的少女反應過來，柳夢潮便一把拉出了藏在幕後的少女。
見崎鳴。
短發微微地飄動著，右眼滿是驚詫地看著抓著自己手的柳夢潮，見崎鳴抿著嘴，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想問我，這是什麽味道嗎？”
“是人的味道麽？”見崎鳴沒有看柳夢潮的臉，反而轉過頭，看著躺在棺材裏的人偶，像是幽靈一樣輕輕地歎息著說道。
“不是，”柳夢潮另一隻卻又跟著握了上去，把見崎鳴的手夾在了中間，“是渴望溫度的味道。一種害怕孤獨，然後呐喊的味道。”
沉默。
見崎鳴用力的從柳夢潮的手裏，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背在了身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柳夢潮，你這樣做，很輕浮。”
聽到見崎鳴的話，柳夢潮卻笑了起來。
“人偶可不會說這樣的話，”說著，柳夢潮伸出手，摸著棺材裏人偶的麵龐，“她們隻需要有一個人，可以經常的撫摸臉龐，給她們帶來溫度，便可以很好地活下去。而人卻不同。”
依舊是沉默，見崎鳴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改變。隻是，柳夢潮卻知道，他的話起效果了。因為見崎鳴的呼吸，微微地沉重了起來。
“撫摸臉龐，可以給人偶帶來溫暖。但是，對於人的話，不能夠觸及心靈，再多的慰藉，也隻會像是冬日裏的衣服一樣。”
“衣服？”
“是的，一旦脫掉，寒冷又會更加迅速的襲來。而且，心也會死的比以前快的多。”
更加沉默，見崎鳴不想說話，隻是腦海中的畫麵，卻在緩慢而又堅決地閃現著。自己的妹妹藤岡未咲，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就像是地下室裏的那個人偶一樣。
兩個人偶貼在了一起，各自成為了對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可憐的半身……這句話，像是鬼魂一樣，慢慢地在見崎鳴的腦海中回溯了起來。幸好，她的麵前是柳夢潮。
白皙纖細的手，宛如一塊白玉雕成的手，現在卻被另一個人握在了手中。
“能感受到溫度嗎？”柳夢潮在見崎鳴不解的眼神中，笑著說道，“雖然我不了解你的過去，但是看著你的眼睛，我想，你不是那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
見崎鳴的眼神，慢慢地從連在一起的人偶身上移了過來，看著自己麵前的男人。
“喜歡孤獨的人。雖然你喜歡安靜，但是你也渴望著朋友。”
“嗯……”
緩緩地點頭，見崎鳴任由自己的手，被柳夢潮握住。從柳夢潮的掌心裏，傳來的絲絲暖意，好像有著奇妙的魔力，正在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溫暖起來。
“朋友嗎……”
“是的，朋友。”柳夢潮說著，從自己已經濕透了的衣服裏，拿出了一封信，“這是介紹信，這學期我都要住在你的家裏了。所以，以後就要麻煩你了。”
信並沒有被雨水淋濕，上麵的抬頭的名字，清晰可見。
見崎鳴一個字一個字的輕聲讀著上麵的名字。
柳夢潮。
“歡迎你，柳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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