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蒼舒離忽如其來的質問, 沈澤表現得十分平靜。
以蒼舒離的敏銳程度,沈澤也並不覺得他會一直被蒙在鼓裏。
“你從未問過,又何為隱瞞?”沈澤道, “我與宗主關於天極宗、正清與仙盟的私密計劃……”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蒼舒離將沈澤拽到一旁, 他低聲道,“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是不是在一起啦?”
“沒有在一起。”沈澤說。蒼舒離剛要鬆一口氣, 就聽到男人冷清的聲音慢半拍傳來, “但確實有些私下關係。”
蒼舒離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攥著沈澤的肩膀,牙磨得咯吱咯吱直響。
“沈澤, 你何德何能啊你。”
蒼舒離快要酸死了,沈澤這家夥當工具人確實挺好的, 他也不得不承認, 這個家離不開沈澤。
可除此之外,他隻是個又臭又硬的劍修,那麽無趣,虞容歌到底看上他啥啦?!
他之前還以為那個狐妖殊辭會是很麻煩的家夥,沒想到被他完全放心的沈澤竟然背後偷襲。
蒼舒離不甘心地問, “難道是你自薦枕席?”
“這是我和宗主之間的私事。”沈澤顯然沒有任何想與他交流的想法, “你若是好奇,為何不親自問她?”
“我——”蒼舒離一頓語塞。
難道要他直說他會慫嗎?
這兩年他和虞容歌之間的關係太融洽了, 因為他的不穩定特質, 她對他時總是比對其他修士親厚一點,蒼舒離是一直很吃那套的。
蒼舒離不喜歡也不相信感情,或者說在感情方麵, 他因天性淡薄而無法把握。
他相信的是直切人心的把柄要害,是明確實際的互相利用, 隻有足夠多的利益交換,才能讓蒼舒離感受到安心。
剛開始,虞容歌需要他的實力和眼界,蒼舒離知道她短時間無法離開他。
後來也的確如此,他看著她是如何從無到有,點燃一場熊熊大火,掀翻了修真界的棋局,滿足了他最初的好奇心。
而現在卻有些不同了。
虞容歌的身邊擁有許多實力高強的修士,她無論想要什麽,都會有無數修仙弟子立刻去落到實地。
她不再需要蒼舒離,而蒼舒離其實也開始本能地對她身邊建築起的穩定生活開始感到膩煩。
他們兩個已經不再需要彼此了。
他本該像是曾經一樣,無聊了消失再也不見就好了,可是蒼舒離總是會生出一種不甘願離去的感覺。
或許虞容歌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同類。
但沒有了相互拿捏的利益,蒼舒離愈發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如今離開的時間越來越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不知道虞容歌會如何看待自己,她自然是審時度勢的,當初第一麵時她對他那樣不耐煩和煩躁,也能夠因為利益而容忍下來。
可是如今她不需要他了,如果他說錯了什麽話,讓她不開心,她會不會露出曾經的樣子,或者直接趕他走呢?
蒼舒離本來是打算找沈澤的麻煩,結果他忽然一想,沈澤這個木頭都開花了,怎麽顯得他更慘了?
他泄氣地蹲在路邊,背影看起來像是個大蘑菇。
“為什麽不是我啊?”他嘟嘟囔囔,“我差在哪裏了,難道我不行嗎?我也可以的啊,如果小姐也要我的話,我就可以繼續留在她身邊了……”
想到這裏,蒼舒離抬起頭,他期待地問,“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不可以。”沈澤果斷拒絕。
蒼舒離泄氣了一下,但他堅持不懈地問,“如果她哪日不喜歡你了,我可以嗎?”
沈澤沉默了一下,他說,“這件事取決於她的想法,而不是我的。更何況……”
他看向蹲在地上拔草的蒼舒離,蹙眉道,“我覺得你的問題並非在此,你為何說可以繼續留在她的身邊?她趕你走了嗎?”
“說了你也不懂。”蒼舒離哼哼道,“比狐狸精還要可惡的男人!”
沈澤轉開視線,看向前麵的草地。
“那你能別再拔了嗎?再往前拔一點,就要拔到李承白種的花了。”
“我不要!”蒼舒離麵露猙獰,“我要將他的花都拔掉,我要看那小子掉眼淚!”
“我會告狀。”
“……哼!”
蒼舒離悻悻地站起來,拍了拍衣袍。
“你什麽都不許跟小姐說,不然小心我揍你!”
沈澤本來想說,再過幾個月他就是金丹期了,到時候告狀也不遲。但看看蒼舒離暴躁的樣子,他覺得還是不要刺激他比較好。
“你應該許久未見蕭澤遠了吧,去與他敘敘舊,順便喝點涼茶。”沈澤說,“敗火。”
連蒼舒離這個水平的人精,都沒看出來沈澤是真的像表麵上這樣關心他,還是在陰陽怪氣。
蒼舒離又哼了一聲,這才騰空而去。
沈澤食指並起,將被蒼舒離拔壞的草地恢複原樣,臨走時看到李承白種的小花剛剛發芽,想了想,沈澤在小花旁邊插進一個寫著李承白名字的小木牌。
嗯,看起來這下就算再有人撒潑打滾,估計也會換個地方了。
沈澤滿意地打量了一會兒,這才轉身進屋。
臥房內,虞容歌正靠在窗邊刷萬靈鏡,下午的陽光溫和地打在她的身上,勾出女子衣裙下姣好柔軟的身形。
沈澤喉結微動,他移開目光,沒過一會兒,又強迫自己轉了回來。
虞容歌沒察覺到他的心理活動,她頭也沒抬,“忙完了?”
“嗯。”
沈澤也不知為何,每日聽到她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便會覺得心裏很雀躍。
因為他總是在這裏過夜,虞容歌的屋裏漸漸有了些他的東西。
這些不起眼的變化,總是讓沈澤感受到隱秘的滿足感。
他在桌邊坐下,拿過自己的茶杯倒水,開口道,“蒼舒離背地裏撒潑,他很奇怪。”
縱然在其他普通弟子前裝得人模人樣的,但如李宜、沈澤、柳清安和蕭澤遠這樣的天極宗核心人物都很清楚,蒼舒離一向是最愛在虞容歌麵前刷存在感的。
他隻會和兩個人撒潑,一便是虞容歌,用這樣的方式奪得存在感。二是沈澤,沈澤雖然年紀比其他幾個修士都要年輕一點,但是他幾乎又當爹又當哥,誰有事都找他解決,蒼舒離也是如此。
但這一次不一樣,蒼舒離沒有想讓他幫忙的意思,看起來就是單純在發泄。
“背著我撒潑?”虞容歌摸摸下巴,“這小子又是哪根弦不對了?他說什麽了?”
“這是他的私事。”沈澤說,“你們應該自己溝通。”
雖然沈宗主這句話說得一如既往的淡定平靜,可虞容歌怎麽若有若無地聞到了一絲醋味?
過去沈澤管事,什麽時候分過公與私了?
虞容歌慢了半拍,忽然想明白發生了什麽。
“還有深明大義沈宗主不想管的事情呢?”虞容歌放下萬靈鏡,她溫和地說,“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我不是聖人,當然也會有自己的私心。”
沈澤沒有故作堅強的否決,也沒有露出更不高興的樣子,他隻是平靜坦然地敘述。
他的為人如此幹淨純質,虞容歌都做不到繼續揶揄他了。
“我知道了,我會問問他怎麽回事的。”
虞容歌緩聲道,“沈澤,其實我不是戲弄你,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但在我的麵前,我希望你多談論些你自己,我希望你不要那麽公正。這裏是我的臥房,不是仙盟的會議廳。”
沈澤想了想,他說,“阿離想要加入我們,我不開心。”
虞容歌:……
這小子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她青筋直跳:“我支持你揍他一頓。”
“揍不過。”沈澤誠實地說,“我打算記賬到等我突破金丹期之後。但你還是該跟他聊聊,我覺得他似乎鑽牛角尖了。”
聊,必須聊,不然這小子要翻天了!
虞容歌拳頭硬了,甚至等不到明天,她拿出萬靈鏡,讓蒼舒離晚飯後來找他。
晚上,她正一個人在屋裏吃飯,就聽到規矩的敲門聲響起。
門一打開,蒼舒離鬼鬼祟祟地探出頭,沒有像是平時那樣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刮向虞容歌的身邊。
“在門外做什麽?”虞容歌放下筷子,溫和道,“過來坐。”
蒼舒離緊繃的心頓時放鬆了,他還以為沈澤告狀了呢。頓時恢複平時輕快的樣子,湊過來坐下。
不僅坐下,他還拉著凳子往虞容歌那邊湊了湊,結果就看到虞容歌溫柔的笑容越來越和善。
剛覺得不好,想要拉開距離,就被虞容歌擰了耳朵。
“來吧,說說你又犯什麽錯了?”
完了,中計了!
蒼舒離被迫歪著頭,眼睛亂轉,大腦瘋狂運轉。
他的耳朵倒是不疼,但是完全不敢動,誰讓煉氣期修士在金丹期尊者麵前和脆皮瓷器沒什麽區別,他生怕他一動便意外傷到虞容歌。
“小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蒼舒離熟練地道歉,“你先鬆開我,我保證不亂跑,真的!”
“好啊,那你先把雙手遞過來。”
蒼舒離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也隻能乖乖聽話,遞出雙手,便感覺手腕一涼,虞容歌放開了他。
他低頭一看,原來雙手被虞容歌拷上了,蒼舒離鬆了口氣,這種低階法寶,他用一縷真氣就能無聲無息開鎖……呃,等等。
他的真氣呢?
蒼舒離驚恐地甩了甩手。
不是,萬年前巔峰期的頂級法寶用來拷他,是不是有點過於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