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不出半個月,易師傅的媳婦就聽到隔壁村傳來了許易病死的消息。當時易師傅在外做木匠。等易師傅一回來,他媳婦就立刻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他。兩人頓時嗟呀不已。不過易師傅說他看了許易的掌紋,早就看出他體質虛弱,但是未料死得這麽快。

後來,許易就葬在易師傅屋後的山上。

易師傅講到這裏,金大爺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金大爺質疑道:“你就別吹啦!你木匠活幹得好誰都不會懷疑,如果你說你還看出了那個孩子短命,我就不相信了。你當初說許易體質虛弱,不過是推辭收徒的借口。哪裏還能當真了不成!”

易師傅急忙爭辯道:“別的木匠會不會看掌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們家祖傳木匠手藝下來,首先就得看掌紋。那時候沒有計劃生育,我爺爺就在八個兒子中挑掌紋最適合的傳手藝,剛好挑到了我父親。”

“誰信呢?”金大爺拉了拉嘴角。

易師傅說道:“我跟你講,掌紋是有說法的。富貴紋、玉柱紋、棺材紋、上吊紋、金錢紋、美祿紋、坎魚紋等等我都能認出來。木匠活在以前那還算個體麵活,工錢也算高,所以我家一般選掌上有金錢紋的子弟來繼承手藝。如果掌上有富貴紋、美祿紋,那麽這個人做木匠就太降低身份了,這個人以後應該有比做木匠更好的發展,不可能一心繼承木匠手藝,這樣的人我們不傳授手藝。如果掌上有棺材紋,那麽這個人體質太弱,不能幹重的體力活,如果不好好調理還會有生命之憂,我們做木匠師傅的萬萬不敢收這樣的人做徒弟。有玉柱紋的人學業有成,人也聰明,如果命貴,則會仕途發達;如果命賤,做木匠也未嚐不可,不過即使做木匠也是手藝頂好的木匠。有上吊紋的人則心情鬱結,遇上什麽不好的事情就可能看不透想不開,我們也不敢收為學徒。而坎魚紋一般隻看女性,如果女性手掌有這種紋,就很有可能患上了婦科炎症。”

金大爺聽易師傅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關於掌紋的說法,無言以對。我看了看爺爺,爺爺正一邊聽易師傅的話一邊頻頻頓首。雖然易師傅說的頭頭是道,句句是理,但是在爺爺麵前這些都是小兒科的東西。

易師傅還說:“棺材紋是在小魚際內緣從三線斜伸向小指下方的長方格形樣紋。我父親曾告訴過我,棺材紋是大凶之象。但是因為我從來不收學徒,也很少看人家的掌紋,更少見棺材紋。所以看到許易掌上的棺材紋後,我也不敢妄下定論。萬一人家出了事,還會怪禍端是從我嘴裏說出來的。”

爺爺仍然是頻頻頓首。我相信最後一句話是說到了爺爺的心裏。

“那就是說,我這個木床不是人做的,而是鬼做的囉?”金大爺嘴角抽搐道。站在旁邊的金大爺老伴也是渾身一顫。

爺爺安慰道:“現在都隻是猜測罷了。要想知道這個木床是不是真是那個叫許易的孩子做的,我們還要問問他才能知道。”

“問他?他已經死了,怎麽問他?”金大爺哆哆嗦嗦的說道。

“那當然了。不問他怎麽知道這木床是不是他做的呢?”爺爺點頭道。爺爺伸出兩根熏黃的手指捏了捏眼窩。我知道,他有些疲憊了。反噬作用正在侵吞他的精力。而後,那兩根熏黃的手指伸進了衣兜,如我所料,掏出一根香煙塞到嘴邊。

我知道香煙可以緩解爺爺的疲勞,但是這樣會使爺爺的身體更加脆弱。於是我連忙故意用很氣憤的口氣喝道:“爺爺!爺爺!”

爺爺立即如街道上正準備下手的小偷遇到了警察一樣,慌忙把煙從嘴邊拿下,稍一遲疑,又將香煙夾在上嘴唇和鼻子之間,像老水牛吃草前那樣用力的嗅嗅。

金大爺一聽說要問鬼,立即慌了神,擺擺手道:“那那那,那就算了吧!我可不敢跟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打交道。算了,算了……”

爺爺道:“不問他的話,你的床發出聲音的問題就解決不了啦。別人的床都是用來睡覺的,你的床卻專門打擾你睡眠,那你這個床就用不了啦。”爺爺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然後補充道:“那你就再準備點工錢,另外做一個好的木床吧。”

最後一句話可謂刺中了金大爺的痛處。他急忙拉住爺爺道:“那就拜托馬師傅你幫忙啦。我們的錢雖然都是兒子寄的,但是我們兩個老人都是吃老本的,能省的地方都要盡量省。您幫我問問鬼吧,我給您三分之一的木床工錢,不不,給你一半的木床工錢!”

我在旁諷刺道:“不用您的工錢,以後多敬煙給別人,少把別人的煙往自己口袋裏裝就好啦。”

金大爺臉色羞紅。爺爺拍拍我的肩膀:“亮仔,別亂說。”

爺爺問坐在旁邊半天不說話的易師傅:“你知道許易的墳在哪個位置吧?帶我們過去看看。”

我連忙說:“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爺爺問道。易師傅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我從易師傅家裏出來的時候看了後麵的山,茶樹叢裏有一處黃土很顯眼,應該是許易的新墳。”然後我轉了頭問易師傅,“是嗎?”

易師傅此時有些不在狀態了,他用滿是繭子的巴掌撫摸自己的臉,像要瞌睡了似的回答道:“應該是的吧。”然後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

爺爺走到易師傅身邊,彎下腰用大拇指按了按易師傅的額頭。易師傅打了個激靈,頓時精神多了,如夢中驚醒一般,側頭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