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爸--”馬巨河兩隻巴掌在牆上胡**索。
“你爸走了。”爺爺歎了口氣道。
“不!不對!他沒有走!”馬巨河雙手按在牆上,眼睛直直的盯著剝落的石灰看。
“怎麽了?”爺爺奇怪的走過去,拍了拍馬巨河的肩膀問道。可是馬巨河仍舊癡癡的看著牆壁,一動也不動,像個雕塑似的。“別傷心了,你爸已經不是這個世上的人了,他不可能長久的留在這裏的。”
“不是,”馬巨河回頭對爺爺道,“嶽爹,你看,這牆上還有我爸的痕跡呢!”馬巨河的話嚇了爺爺一跳。
“什麽?”爺爺不敢置信。
“嶽爹,你過來看看。”馬巨河朝爺爺揮手道。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由於過於激動而瞬間變得癡呆。他用力的朝爺爺揮手,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爺爺狐疑的走了過去,問馬巨河道:“怎麽啦?要我看什麽?”
“看牆上。”馬巨河道。
“看牆上?”爺爺斜睨了眼睛看馬巨河,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將視線轉移到掛著他父親的遺像的那堵牆壁上。爺爺的目光本來是一掠而過,可是掠過之後定了定神,“嗯”了一聲,立即轉會腦袋,重新審視那堵牆壁。
“你看,他還在這裏。”馬巨河無比焦急的看了爺爺兩眼,又將那焦灼的目光投向牆壁,用手指著一塊陰影,“嶽爹,你看這裏,看到沒有?這個影子很淡很淡,但並不是沒有的。”馬巨河一邊說,一邊在牆壁上畫出彎彎曲曲的線條。
其實不用馬巨河多餘的指指點點,爺爺已經看出這堵牆壁上麵的淡淡陰影,如同廚房裏挨著火灶的牆壁,被煙熏霧燎出一道若有若無的黑痕。這道黑痕雖然寥寥草草,但是大致呈一個人的形狀,很容易區分哪裏是頭哪裏是腳。如果細細看去,甚至能看出哪裏是手指,手指上的紋路。
“這就是我父親的影子!以前這裏沒有的!”馬巨河蹲下來指著影子的手部,驚叫道,“嶽爹,你看!這個影子的無名指彎得厲害,幾乎伸不直!那是他活著的時候修水車被我錘壞的!”
爺爺立即蹲下身子察看影子的手,果不其然!
爺爺也記得,馬巨河的父親在世時跟他講過,他在帶著調皮的幼子修水車時,被幼子馬巨河用錘木鞘的鐵錘誤砸了手指,致使他的手指一直蜷縮如野生的蕨菜。直到他去世,爺爺跟其他幾個同齡的老人將他搬進棺材時,還見到了他那根蕨菜一樣的無名指。
馬巨河激動不已,臉上的肌肉都戰抖了起來:“是我爸的影子!他走了,但是他的影子還留在家裏的牆壁上!他是舍不得離開我的!”
爺爺站起來,對著那個淡淡的影子搖搖頭,冷冷道:“他真是個固執得要命的老頭子!恐怕是不看到他的獨苗孫子好起來,他是不會走的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這麽重男輕女,真是不應該!”
不知道牆壁上的影子聽了爺爺的話會有什麽感想,如果那個影子能夠聽到的話。
爺爺瞟了一眼馬巨河,道:“你爹哪裏是舍不得你咯,完全是為了他馬家的香火。”
馬巨河愣了一愣,歎了一口氣,看了看牆壁上的影子,又抬頭看了看正上方的父親的遺像,咬了咬嘴唇道:“爸,您就安心的走吧!不用守在這裏看護孫子了。我會按照您的意思做的。您就放心吧。”
那個影子一動不動,仿佛是一個雕塑倒映下來的。
爺爺也勸言道:“你這個死頑固,你管住你兒子就可以了,幹嘛人死了還得管著活人的事兒呢?兒女們的事情,就讓兒女們自己操心去吧。”爺爺雖然這麽說,但是媽媽在沒有出嫁之前,他也是死死的管住媽媽,當年還阻撓媽媽跟爸爸在一起。他甚至拿著一根挑柴的大棒攔在去常山村的路上,一心要做劃開牛郎和織女的“王母娘娘”。奇怪的是,自從我出生之後,他性情大變,完全不像當年那樣像個封建家庭的家主。
馬巨河拉了拉爺爺的袖口道:“嶽爹,勸他是勸不動的,倔強起來比水牛都難扭動脖子。我想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我媳婦確實欠了恐嬰鬼前世的債,雖然說這樣對我不公平,但是不退讓的話對恐嬰鬼也不公平。您就直接教我應該怎麽做吧。您說什麽我聽什麽。”說完,他麵對著牆壁上的影子凝視了許久,似乎這話專門說給他父親聽的。
爺爺點點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道:“你拿個碗,接點你媳婦的奶水,然後送到豬欄裏去。”
馬巨河呆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後蠕了蠕嘴,狠狠一跺腳,就去廚房拿碗。不一會兒,廚房裏傳來叮叮咚咚的瓷器碰撞聲。
他媳婦在裏屋聽見碰撞聲,壓抑著嗓子罵道:“你就不能輕一點?把櫃裏的碗打壞了還不是要花錢重新買?”
豬欄就在屋後的單間茅草屋裏,基本上沒有什麽隔音效果。豬欄裏的豬仔似乎聽到了馬巨河媳婦的說話,立即幫腔作勢似的大聲哼哼,然後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
馬巨河苦著臉從廚房出來,手裏拿著一隻白瓷青花碗,然後走進裏屋,掩上門。
不消一會,他捧著碗進了豬欄。豬欄裏立即響起撲哧撲哧的豬吃食的聲音。馬巨河別過臉看著外麵的果園,一臉的不服氣。
這時,隔壁地坪裏又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緊接著就是鞭炮聲和衝天炮聲,啪啪的響。空氣中充滿了硫磺的氣味和喜慶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