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爺爺勸道:“她既然能害你到這個地步,又何必多花心思來騙你。我們還是走吧!”
楊道士“咦”了一聲,見樹後再無動靜,便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可是樹後已經空無一物,那個婦人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爺爺和楊道士又等了許久,再不見那個婦女出來。他們倆便回到李樹村前的岔路上,然後分道揚鑣。
兩人分開之後,楊道士急匆匆的往自己的道觀方向奔跑。而爺爺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不遠,就著影影綽綽的月光,發現前方站了一個人。那個人在爺爺的歸途當中來回徘徊,似乎正等著某個人的到來。
楊道士回到道觀後,果然在床底小找到了大徒弟。可是他的大徒弟變得傻傻的,見了楊道士也不知道叫一聲“師父”,隻是頗有興致的玩弄著自己的幾個手指頭。
大徒弟的父母得知消息,急忙趕到道觀來。雖然他們的兒子已經傻了,但是他們已經無法叫楊道士抵命。
大徒弟的父母掘開之前的墳墓,發現棺材裏擺著一截幹枯的桃樹枝。
自此之後,楊道士再也不為人念咒驅鬼,全心撫養大徒弟,潛心念誦經書。過了年之後,楊道士托人將他的道服和七星劍等等物件送到了爺爺家。爺爺接受了,但是一直存放在樓角上,從未動用過。
直到我上了大學之後,聽說了楊道士仙去的消息,而媽媽告訴我說,爺爺將那些道袍和七星劍等等送了回了道觀。那些東西跟楊道士一起入土為安。
爺爺和楊道士最後一次見麵的那個夜晚,爺爺在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了告訴他們“李鐵樹”的老農。
爺爺說,他別了楊道士之後,就腳步匆匆的往我家的方向走。他明白,當時的時間已經很晚了,最好在我家住一晚。如果趕回去,難免半夜吵醒奶奶的睡眠。而反噬作用讓他的身體極其容易疲憊,他自知身體如一台使用過久的機器,各個部位開始生鏽。
爺爺就是經常這樣跟我說的:“你爺爺的關節和骨頭都開始生鏽啦。就算是玉石,年代久了還是會變成黯淡無關的塵土,何況是你爺爺我呢。”爺爺這樣說的時候語氣輕快,沒有半點消極的情緒。他對死的態度很讓我驚訝。
而我爸爸的母親,我真正要叫做“奶奶”的人,她在離世的時候痛哭不已,再三請求老天給她三年時間。媽媽說,奶奶想把我帶大了再離去。可是最後老天沒有讓奶奶如願。
所以,雖然我的腦海裏根本沒有奶奶的印象,但是每想到此,就會感歎神傷,許多消極的念頭湧上心頭。雖然爺爺現在還在世,我也希望他長生不老,但是隨著人的長大,親人的離去是不可避免的,就像時間要流逝那樣不可阻擋。假設爺爺離世之後,我想我在以後想到他的時候,至少沒有想到奶奶那樣的黯然神傷。
兩個人的不同態度,給後人的影響也是不同的。當然了,任他們怎樣持著自己的態度,他們都沒有錯。錯都隻在我們後輩人,沒有多多用一些時間陪伴他們,沒有多多用一些心懷去理解他們。
爺爺當然不會知道我的這些想法。在他給我講述楊道士的事情,還有後來的老農的女人無緣無故懷孕的事情時,已經離除夕隻有一兩天的時間了。
那時我剛剛放假從學校回來了。媽媽叫我提了幾塊臘肉,一隻熏雞到畫眉村送年禮。送年禮是我們那個地方的一種習俗。出嫁的女兒每到除夕之前,都要送一些過年用得著的東西給娘家。有的送臘肉,有的送年貨,有的則直接送些錢。
我一到爺爺家,就纏著爺爺給我講我沒有參與的關於楊道士的事情。爺爺給我複述的過程中自然無法避免那個老農。於是,我又強迫爺爺給我講老農的事情。
爺爺說:“你總得讓我先把你送來的東西掛到房梁上去吧!”
爺爺說的房梁,是正對著火灶的一根橫梁。火灶裏冒出的稻草煙,已經將那根橫梁熏得漆黑漆黑。新鮮的豬肉掛在那根橫梁上,經過經日曆月的煙熏,慢慢變黃變幹,像翻過的舊日曆一樣。等到過年之前的幾日或者更早,那些新鮮的肉就變成了又香又爽口的臘肉。
爺爺家的房梁上綁了許多貓骨刺。那是防止老鼠偷吃臘肉的方法之一。貓骨刺的刺尖尖銳而堅硬。在跟著爺爺對付尅孢鬼的時候,我曾被刺過。小時候幫爺爺放牛,我也曾被它刺過。被那種刺刺過之後,不但有刺痛的感覺,還有酸脹的感覺,滋味十分難受。
爺爺說,老鼠被它刺過之後,一般都會很長記性。
我家的房梁上沒有綁貓骨刺。爸爸用一個箢箕(在講箢箕鬼的時候提到過,這裏就不再解釋啦)扣住懸掛著的臘肉,借以阻擋老鼠的偷食。可是箢箕往往會被老鼠咬壞。
爸爸也知道爺爺家用的是貓骨刺,可是爸爸不敢去後山上砍貓骨刺,怕被那種堅硬的刺刺到。爺爺每年熏臘肉之前都去山上砍貓骨刺,除了特別不小心之外,從來沒有被刺到過。
爺爺搭了一個小凳子,登了上去,一邊掛臘肉一邊對我說:“亮仔,那些鬼跟這些貓骨刺一樣,如果你跟來硬碰硬,即使你贏了,你也會被刺得不行。做什麽事情都要講究方法,掌握了訣竅,你不但不會被刺到,它還可能幫你的忙。”
我不知道爺爺這麽說是暗示著楊道士,還是寓意著即將給我講述的老農,抑或者是老農的孫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