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從此以後,莫家婆母像水蒸氣一樣從人間蒸發了,再也沒有誰見過她。不過,從順治九年到如今的三四百年中,這個地方間或有小孩或者老人突然消失,幾天後在失蹤的地點出現一堆白森森的骨頭。

原來這些失蹤的人都被這位老婆婆吃掉了。

思姐心想道,這麽多人都被她吃掉了,自己要從這裏逃出去,恐怕是癡人說夢。

正當她這麽想的時候,老婆婆的木屋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老婆婆和思姐都一愣。

“山姥在家嗎?”門外一個聲音問道,尖聲尖氣的。

思姐心裏一陣失望。她還以為是許秦找過來了。

“在呢。”老婆婆很自然的回答道,門外的來者應該跟老婆婆比較熟。莫非也是山裏的另一種怪?

門外的來者聽到老婆婆回答,便推門而入。一陣山風隨之進入木屋裏麵,從思姐的臉龐上掠過。思姐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咦?怎麽多了一個生人?”來者看見思姐,驚訝不已,不過來者的驚訝似乎有些刻意和誇張。

在來者打量思姐的同時,思姐也打量了來者一番。這個剛剛進來的人長相很奇怪,尖嘴猴腮,脖子長腦袋小,眼睛圓圓,身子像被什麽力量拉長了許多一般不協調,而手腳卻很短,特別是手指,除了大拇指之外,其他四個手指居然是一樣長的,像是正常人的手被一刀切齊了一樣。

老婆婆向來者解釋道:“今天運氣好,終於來了個年紀又輕,皮膚又好的美女。我等了三四百年,盡吃了些‘饒把火’‘和骨爛’。如果你也想試試‘不羨羊’的味道,那就留下來一起吃一頓。”

來者擺手婉拒道:“山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人肉的,我還是喜歡新鮮的雞肉一些。”

老婆婆笑道:“也是。人類對你有恩呢。上次你被一個獵人打傷了,為了偷雞養傷,被人家捉到過。但是人家沒有打你,不但放了你,還讓你帶走了被咬死的大花雞。我就不一樣啦,我兒媳和孫子都被人吃掉的,我必須吃回來。”

思姐突然記起了那絲熟悉的味道,那是陪伴她度過很多個夜晚的味道。而那小腦袋長脖子的模樣,不正是無數次在窗台上凝望她的黃鼠狼的縮影麽?

老婆婆說的偷雞的事情,不就是自己放過黃鼠狼的那次嗎?思姐心中一陣驚喜,但是她知道,山姥說過了,她好不容易等到一回“不羨羊”的人肉大餐,豈能輕易放過?於是,思姐麵不改色的盯著鍋下的火焰,細細聽著來者跟山姥的對話。

可是接下來,來者沒有一點勸止山姥烹食思姐的意思。

“是啊,那當然要吃回來。”來者附和山姥說道,“加把柴,把火燒得更旺一些吧。”

山姥見來者並沒有阻止她吃人的意思,十分高興。她邀請來者在大鍋旁邊坐下,甚至有幾分歉意的說道:“真是對不起啊,你不喜歡吃人肉,我又不喜歡吃雞肉。我沒有事先準備好一兩隻雞給你開開胃口,隻能讓你坐在這裏看著我吃了。”

來者擺擺手,笑道:“山姥何必這麽客氣?我們是一百多年的鄰居了,不必拘泥這些小禮節。”

山姥的嘴角流下了黏稠的唾液,不知從哪裏摸出了兩根三尺來長的大竹筷子。她拿著筷子在煮沸的大鍋裏攪動,說道:“上一次吃人肉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這次居然遇到‘不羨羊’,讓我忍不住流出口水來。”那筷子的底端削得尖尖的,筷子觸到黑漆漆的鍋底,發出刺啦刺啦的噪聲。

來者走到山姥身後,拍拍她的背,說道:“山姥呀,你看,‘不羨羊’是好不容易才能碰到一次的,你就這樣馬馬虎虎的煮了吃掉?那多麽浪費啊?”

山姥將大竹筷子橫架在鍋沿上,回過身來,好奇的問道:“說的也是。那按你的意思,我應該怎麽吃了她?”

來者指著思姐手裏的酒水壺,說道:“你看,她手裏拿的是獵人打獵時用的好東西。”

“好東西?”山姥斜睨了眼看著思姐的手。思姐呆呆的站著,不知道該怎麽好。

“是啊。獵人肚子餓了,想吃肉了,就一邊烤肉吃,一邊喝那個。”

“酒?”山姥問道。

“是的。”

“我不喝那個。我生前沒有喝過那東西,聽說很容易醉人的。”山姥搖頭。

思姐在心裏默念許秦的名字,希望他能破門而入,然後一槍將這個怪老婆婆打倒在地。她甚至想象著許秦的槍口冒出青煙的樣子,也許這個時候的他才是瀟灑的,才是容易令女人心動的。

來者歎了一口氣,勸道:“山姥,你這就錯啦!人們總說酒肉穿腸過、朱門酒肉臭、酒肉朋友,和尚也是既戒酒又戒肉,可見酒和肉是不能分離的。隻有有酒喝又有肉吃的時候才是最暢快的。今天您運氣好,得了年輕女人的肉,運氣更好的是,這盤中餐還自己帶來了好酒。您怎麽能拒絕酒肉,拒絕好運氣呢?”

“說得不錯。”山姥喜笑顏開,急忙走到思姐麵前,一把奪去酒水壺。

來者迅速從兜裏掏出兩個酒杯來,大聲道:“山姥,不瞞您說,我就是衝著這壺酒水來打擾你的。我也早聽說獵人的酒水不一般,比常人喝的都要甘醇爽口。我知道您家裏沒有酒杯,所以我事先都準備好了。為了我們鄰居這麽多年,更為了您今天的好運氣,來,來,來,我們先幹一杯!”

山姥樂得屁顛屁顛,馬上將兩個酒杯斟滿,爽快的仰脖飲下一杯。

來者趁山姥喝酒的時候,偷偷將自己杯子裏的酒倒在了地上。

“酒果真是個好東西!不過嗓子火燒一般,得喝點人血解渴。”山姥說完,拿起鍋上的筷子,用尖端在昏迷的伯母的肩膀上戳了一下。伯母的肩膀立即流出蚯蚓一般彎彎曲曲的血跡。山姥二話不說,趴在伯母的肩膀上,肆意的吮吸流出的鮮血。

思姐嚇得大叫。

山姥完全不搭理思姐,吸了好一會兒,終於將嘴巴移開,打了一個飽嗝。

來者已經倒好了第二杯酒,遞給山姥,說道:“混合酒的味道,血的味道就鮮美了吧?”

山姥點頭,又利索的喝下了第二杯。

兩杯下肚,山姥立即不省人事了,趔趔趄趄走了幾步,跌倒在地。

來者連喊了四五聲“山姥起來喝酒”,見老婆婆撲地不起,急忙丟下酒杯,走到思姐麵前:“趁著她醉了,你快逃走吧。”

思姐愣了一下,但立即回過神來,急忙解開伯母身上的草繩,然後將伯母背在身上。

“你還要帶她走?她對你不好啊。”來者製止道,“並且你背著她的話,跑起來就慢多了,說不定山姥呆會醒了,你們還沒有跑遠呢。”

“可是她是我媽啊!”思姐大聲道。

來者拉住思姐的胳膊,說道:“你讓她被山姥吃掉,那樣你就可以自由追求你的所愛了。不是嗎?”

“她再怎麽對我不好,她還是曾經養育了我。就像我隻給你吃過幾隻大花雞,你就會冒著危險來救我。是不是?”思姐反問道。

“不是。”

這是思姐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是為什麽?”

“因為我……”

正在這時,一聲槍響。

“嘣--”

思姐看著眼前的黃鼠狼精身上綻開一朵又一朵的血花。那些血花像被第一陣春風拂過,越開越大,在她眼前迅速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