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而她自己也由懷疑漸漸變得猶豫不定,最後變得相信。出了醫院之後,她對水的渴望越來越強烈,前所未有的強烈;對強光和幹燥越來越反感,前所未有的反感。有時候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魚。
凡是與水有關的事情,她都變得非常感興趣,甚至癡迷。以前不喜歡洗碗,現在變得特別享受洗碗;以前不喜歡洗衣,現在連洗衣機都不用,非得自己用手來搓洗;以前不喜歡吃冰冷的冰激淩,現在一天要吃好幾個;以前沐浴用噴頭淋浴,現在弄了個大浴盆,並且一泡就半個多小時,要不是母親喊她,她不會起來。
如果一天不接觸水,她就渾身難受,口鼻不暢,額頭發燙,甚至說胡話,像得了重感冒一般。
她說她不是沒有抵抗過這種像毒癮一樣的變化,她故意長時間遠離水,得了“重感冒”之後仍然不用水來緩解,而去藥店買一些治療感冒的“白加黑”或者“感康”之類的藥片。服用感冒藥之後,確實能緩解一點,但是隻要仍然不接觸水,症狀就會重新發作。
開始她隻需要一片感冒藥就能緩解不適,後來需要的藥片用量越來越大。最嚴重的時候,她需要一次吞下一瓶藥片。
母親擔心過量的藥片會使她身體受損,勸她不要再堅持,勸她服從苟思特。她自己也擔心身體變壞。
母親在來北京之前,將老家的所有財產變賣了。反正老伴已經不在了,她下定決心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去遙遠的女兒那裏陪伴女兒。
她說,如果不是父親不在了,不是母親拋棄了所有來到這裏陪伴她,她仍然要跟水抵抗下去。實在不行了,大不了離開這裏,去南方的多水之鄉。她說什麽也不願意順從苟思特的意思。
可是母親來了,成為她最大的羈絆。家鄉也沒有了安身之所。她像一片離開了樹的葉子,飄飄****;她像找不到岸的小船,沒有方向。
而這麽無助的她,還必須照顧好這世上僅有的一個親人,她的母親。
思前想後,她終於放棄了抵抗,聽從母親的話,答應苟思特的要求。
於是,苟思特將她和她母親接到了他居住的地方。
由於長時間的述說,加上中間一口水也沒有喝,我看見她的嘴唇開始泛白,像塗了一層石灰粉。我給她的被子添茶水,說道:“歇一歇吧,喝點水。”
她點點頭,一口氣將杯子裏的水喝完。看來她的憤怒不假,都忘記自己是一個時時刻刻離不開水的水鬼了。
我看著她把水喝完,然後問道:“說了這麽多,我還是不可能幫你什麽啊。就像你屈服於苟思特的原因一樣,你需要水,需要照顧母親,需要他的幫助,並且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沒有離開他的理由,也沒有離開他的條件。就算你一直討厭他,可是討厭解決不了你的問題。你說是他拉你下水的,那隻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或者不是猜測,僅僅源於怨恨。你媽媽都說了,是他救的你。”